作者:今夜来采菊
慕徐行的确故意往邬宁身上撩水了,但他不能承认:“是陛下离得太近。”
邬宁攥着袖口蹭了蹭脸上的水珠,一抬头,见慕徐行已经穿好了绸裤,正若无其事的用布巾擦拭肩背,不由轻笑出声:“你叫我给你递东西,又怪我离得太近,什么道理呀。”
“我没有怪陛下。”
“怎么我说一句,你就要回我一句呢?”
“那我不说了。”
邬宁从背后环住他精瘦的腰身:“好了,别生我气嘛,我也不想这样的。”
邬宁的嗓音并不像寻常女子那般娇嫩,低声说话时甚至有一点威严的喑哑,可撒起娇来,却仿佛熟透的柿子,剥开一层坚韧的外皮,里面会露出柔软多汁又酸甜的沙瓤。
慕徐行莫名有些头晕目眩,全然不经思考的问了一句:“你爱我吗?”
邬宁也全然不犹豫的回答:“当然。”
慕徐行按住邬宁扣在他腰间的一双手,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置身于危险的悬崖边:“爱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这一次,邬宁没有回答。
她在他的肩膀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一下,几乎咬到慕徐行心里,又痒,又有一点痛。
慕徐行眸光一沉,掰开了邬宁的手。
转过身,只见邬宁睁圆双目定定望着他,和他记忆里,望向慕迟的眼神很不一样。
“陛下。”
“嗯?”
慕徐行抱住她,沉默地想,邬宁没那么爱他,这样也好。
“你要说什么呀?”
“我真的等了你很久……”
邬宁挑眉,轻抚着慕徐行的脊背,声音愈发甜腻:“知道啦,以后不会再叫你等。”
……
少府敛财的速度十分惊人。
不过三两月而已,邬宁的私库里便攒下了一笔不小的积蓄,虽然比起用银子的地方,这点积蓄可以说是杯水车薪,但好歹是有了进项,随着香皂、发露、铅笔等物件遍布九州,私库里的银子定会越来越多,日子也是越来越有盼头。
大臣们明显感觉到,邬宁这一阵格外宽厚仁慈好说话。
可即便如此,亦无人敢轻易造次。
时至今日,若谁还瞧不出龙椅上的小皇帝是个面甜心狠的主,那当真是蠢到无药可救了。
不看旁的,单看鸾司卫,短短几个月的功夫,查办了多少朝中重臣,丝毫不顾大晋律法,不分青红皂白,随便找个由头便能把人抓起来,相府的小朝廷已然被搅的七零八落了,没有邬宁的授意,郑韫怎敢如此猖狂。
摆在燕家人面前的,似乎只剩下最后一条出路。
“宰辅大人……再这般下去,恐怕,燕氏一族多年经营就要毁于一旦了。”
“我又何尝不知。”
燕贤微微驼着背,面容略显苍老憔悴,自打被他藏起来的燕泽凭空消失后,他便知道燕家大势已去,无力回天。
可燕家不是他一个人的燕家,分明有抗衡之力,又怎甘坐以待毙。
“大人!”见燕贤眼含死灰之色,一旁同宗的官员急了,连声唤道:“大人,大人,圣上对燕家始终留有余地,并非是顾忌骨肉血亲之情,狠不下心才优柔寡断!她是在用钝刀子割肉啊!只待燕家气数将尽,好能兵不血刃的除去她这心头大患,到那个时候,燕氏全族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大人!”
没错。
邬宁对燕家,迟迟不下狠手,只是通过各种形式不断的打压,不紧不慢,不慌不忙的拔下燕家羽翼,反倒令绝大部分燕家人心存着侥幸,以为自己能避开祸事。
但燕家也不乏能看清时局的明眼人,邬宁既然和燕贤撕破了脸,就不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总有一日要血洗一场。
“前个刚得的消息,鸾司卫下一步便要将矛头对准五城兵马司,大人,一旦失了五城兵马司,咱们可就再无扭转乾坤的筹码了。”
“扭转乾坤……你意欲何为?”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燕知鸾在世时擘划数载,只为将邬宁送上皇位,她当然也做过最坏的打算,要么逼宫,要么被逼宫,因此在内廷禁军、五城兵马司,近京驻军中皆安插了自己的心腹。
然而她千算万算,没料到自己在邬宁登基不久后便病故身亡,邬宁尚且是根基不稳,燕贤则正如日中天,这些心腹自是选择效忠燕贤。
如今内廷禁军虽被郑韫彻底接管,但五城兵马司仍在燕家的控制下,放手一搏,不是完全没有扭转乾坤的机会。
燕贤站起身,在厅堂内来回踱步:“这……若如此,九州藩王岂能坐视不理,只怕会惹出更大的动乱,万一事败……”
“大人再这般瞻前顾后!恐要悔之晚矣!”那官员忽然压低声音:“大人莫不是忘了,先帝的死……圣上若要为父报仇,燕氏一族必将惨遭屠戮,既然怎么都是绝路,何不倾力而为,赌上一赌?”
燕贤不语,官员长叹一声道:“若太后娘娘还在世,燕家何至于沦落到如此境地。”
燕贤的脸色当即变了,却还是说:“我去向圣上请辞,告老还乡,想必圣上会留几分情面,可邬氏藩王一旦举兵入京,后果不堪设想。”
“……下官有一计,或许可行,这些年来淮北王邬振一直在暗地谋划,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我们不如与他联手,一则成算更大,二则能稳住其他藩王,三则落得个清白。大人真正顾忌的,无非是他儋州王邬复,就算邬复不认邬振,挥师北上,也与我们燕家无关,邬复在外多年,想于京城立足,还得用我们燕家。”
此计的确是条妙计。
燕贤默默良久,终于开口道:“她先不仁,就休要怪我这做舅舅的不义。”
“大人早该看清,圣上的性子,与太后何其相似。”
“是啊……”
燕贤背过身,盯着厅堂上的匾额,惨淡一笑。
燕家在京中藉藉无名时,燕贤一心光耀门楣,终日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埋头苦读,可他远不如妹妹燕知鸾得父亲看重,父亲总斥责他优柔寡断,难成大事,反倒终日将那句“有女如鸾此生无憾”挂在嘴边。
燕知鸾也不负所望,一入宫便独占圣宠,不予余力的提携燕家人,尤其是自己的嫡亲哥哥燕贤。
一母同胞的兄妹,理应相互扶持。
燕贤听从着燕知鸾的差遣,官越做越大,也越陷越深,等他发觉燕知鸾入宫意在复仇而不在燕家时,已然骑虎难下。
残害皇嗣,陷害忠良,谋害天子,一步又一步,走到今日。
回首这漫长的数十载,燕贤实在不知自己究竟为谁而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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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随着沈家明确立场,不少世族也纷纷站队,两方势力旗鼓相当,以至于朝堂局势愈发紧张。
而失去燕氏一族信任的燕柏,亦失去了利用价值,他身处后宫,犹如被困在人迹罕至的孤岛,偌大的景安宫,只剩寥寥几个宫人服侍,能随意出入的唯有一位效忠邬氏皇族的老御医。
这无疑是变相的软禁。
燕柏大抵寒了心,不愿见邬宁,抱病宫中,闭门不出。
虽是如此,但邬宁还是要给他应有的体面,帝后同寝的日子,哪也没去,独自安置在凤雏宫。
说句老实话,她如今还真不太习惯一个人睡。
“荷露,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的话,将近子时了。”
邬宁长叹了口气,折身坐起,撩开帷幔。守在外头的荷露连忙上前,一边掌灯一边轻声询问:“陛下可是要用水?”
“没,我睡不着。”
“那奴婢给陛下点一炉安神香?”
邬宁摇了摇头道:“去拿本书来。”
荷露面露难色:“陛下,明日还有早朝呢,再说这夜里昏暗,容易伤眼。”
邬宁知道她是好心,可翻来覆去骨碌了半个时辰,还是生不出丝毫睡意,这感觉着实难受:“哎……”
“陛下若不喜熏香,奴婢命人煮一壶安神茶可好?”
“加些红枣,要甜一点的。”
“欸!”荷露爽利的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吩咐值夜的宫婢,不多时,殿外传来一阵低声细语。
“陛下还没睡?”
“嗯。”
邬宁听得真切,是郑韫,便探头到帷幔外唤道:“郑韫,你进来。”
郑韫的脚步声在静谧的宫室内格外鲜明。因他幼时左腿受过伤,医治不及,养好后生生短了一小截,所以左脚的鞋底比右脚厚重些许,虽不影响行走,但脚步声是一下轻一下重的。
“陛下。”
邬宁看他的神情,便晓得他有事,一扭身趴在床榻上,双手托着腮,翘起两条腿,晃晃荡荡地说:“把棋盘拿来,咱们玩会。”
郑韫点点头,端来棋盘,搁在床沿。
“我先手?”
“好。”
邬宁捏起一颗黑子,落在棋盘上:“燕家那边有动静了?”
郑韫单膝跪在床边的地毡上,视线扫过邬宁纤细笔直的小腿,落子的同时淡淡道:“嗯,正如陛下所料,燕贤有意与淮北王邬振联手。”
邬宁的棋艺乃先帝手把手教导,而郑韫则师从燕知鸾,两个人自学会下棋那日起,就熟知“对方”的棋路,一个严防死守,一个猛攻猛打,轻易分不出胜负,一盘棋最少也要耗费三四个时辰,能把人累得精疲力尽。
所以二人博弈,一贯下快棋。
邬宁不经思索,紧跟着他落子:“我舅舅真是好容易被人当枪使。”
“陛下打算怎么处置?”
“不急不急。”邬宁忍不住嗤笑一声:“你说我舅舅,一辈子都为燕家人劳心劳力,临了临了反倒被自家人给算计了,多有意思啊。”
郑韫眼底也有了些笑意:“燕宰辅久居高位,独断专行惯了,他自诩所作所为皆是为着家族长远考虑,为着大局着想,殊不知人心不足蛇吞象。”
燕家鼎盛时期,燕贤作为家主,自然有着绝对的威严和话语权,可随着邬宁势起,燕家处境日渐艰难,燕贤已然不能服众。
“与其将命运交给老糊涂的燕贤,不如自寻出路,哼,他们心里打得这算盘,隔八百里外都能听的一清二楚。”邬宁说完,“啪”的一声落下黑子,洋洋得意的抬眼看郑韫:“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已经掉进我的陷阱里啦。”
郑韫眉头微蹙,又很快舒展开,不慌不忙的为自己解困:“陛下棋艺精湛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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