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折棠
这本不该如此,按照此时交锋来看,他算是占尽了上风。
论修为,他比江天青来的要高。
更重要的是,他还是一个体修,同等级修士进行比较的话,剑修为攻击力第一,而体修则是防御力第一。
加之他的功法是一门上限很低但下限很高的体修功法,叫做《元龟诀》。
顾名思义,这通身上下的骨甲便是水火不侵的王八壳子。
若是遇见之前在金丹榜常年霸榜第一的那名法修,简居还会忌惮一二,毕竟那位天生单属性火灵很,每次在这演武台之上遇见简居,一言不合便开始火烤王八,直接快把简居烤出来了心理阴影。
——
演武广场之上,一位身穿上面缀着五光十色挂饰玄色法袍的女法修,见此情景,朗笑一声:“简居这人不地道啊,和这小师妹打便是骨刀出鞘加泰山压顶,和我打的时候便缩在他那个王八壳里一整个擂台全程见不到他半个人影,怎么,他是看不起我不成?”
那女法修喝的醉醺醺的,怀里还抱着一个酒坛子,玉白面容之上挂着两团颜红,但她眼神依旧雪亮,神志看上去颇为清明。
那女法修一语落下,便又醉向一边,嘴里嘟囔着:“哈,待简居打完这场我定要同其好好讨教一番!”
此人便是之前金丹榜第一法修风非霜,为主峰亲传弟子,是半个酒鬼。
只所以是半个,便是因为她和旁的酒鬼越喝越昏沉不同,她则是越喝越清醒,越喝越来劲儿。
造成这一切的根源便是风非霜修行的一门火系功法,其中有个秘窍,便是运功之前饮烈酒通身灵力便会运转更加通畅,正因如此,风非霜每回同强敌交手便会痛饮一番。
此番她初入元婴榜,便越级挑战了一位修为元婴中期,在元婴榜上排名前二十的修士,在烈酒助兴之下,将其当场斩下,从元婴榜的末尾一跃而上前二十名。
和金丹榜时常有修士晋升而上不同,修士越往上修行越不易,到了元婴期,修士便常常陷入瓶颈期,这个瓶颈期,可以是任何事情,或修行之上的困惑,也可能是心魔。
便是主峰之上的大师兄,掌门亲传弟子谢生秋,也因心魔困境困于元婴初期修为不得寸进大半年之久,前一阵儿才突破心魔入元婴中期。
他天资甚高,又师承大能,尚且如此,更别说这芸芸的普通修士。
因此,这元婴榜不像金丹榜那般多变,它相当固定,来来回回,若无什么大的变故,它总是那些人。
像风非霜这般初入元婴榜,便一路杀入前二十,便十分惊世骇俗了。
但此时演武广场之上,众人目光却都集中在这水镜之上江天青同简居这场交锋之上。
见简居来势汹汹这一招,有位剑修师兄一拍大腿,叹道:“师妹这坏了,这气机锁定外加骨刀之术如何能逃脱的了,这一眼看去便知是要原地等死的战局!”
“非也!”身旁一位阵修开口道。
他为天阵峰峰主亲传弟子,阵法上承袭天阵峰峰主,算命一套自然也承袭了他师尊的优良传统,但见他将四枚锈迹斑斑的铜钱抛于地面之上,看完卦象高深莫测道:“你焉知这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怎么可能!”那剑修师兄闻言嗤笑一声,“她若是能逃的了,我原地给你们表演一个倒立鼻孔喝酒!”
他话音刚落,水镜之上风云霎时变动,但见一柄雪色寒刃自简居后心横贯而入,寒刃通身狭长,在简居胸口之处露出一个雪色尖角,汩汩鲜血从其上如泉眼一般冒出。
见此情景,天阵峰峰主亲传弟子摸了摸下巴,看向那位剑修师兄,此时他脸上宛如打翻了颜料盘,五光十色走马灯一般颇为好看,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悠悠开口道:“若道友不介意,我有好酒愿双手奉上助道友一臂之力。”
——
擂台之上,霎时之间风云变幻,简居从方才的占尽上风到突然落败也只不过一瞬。
江天青出完这几乎用尽她浑身气力的一剑面前也一片漆黑,差点昏死当场。
世间万物没有不透风的墙,自然也没有绝对安全的防御,简居这身骨甲制成的王八壳子自然也不是绝对防御,他一定是有弱点所在的。
方才江天青同简居第一次交手之时,便在他周身要害之处几经试探,到他后心处时,简居浑身的肌肉一瞬间不太正常的绷紧了,且那后心之上骨甲的恢复速度要比旁处来的要慢一些。
因此,江天青断定,这后心之处,定是这简居骨甲之上的要害关窍。
但简居对后心之处的防卫何其严密,唯有趁其动手之机方可趁虚而入。
因此,在其飞身挥动骨刀之术加泰山压顶之时,江天青没有当场闪避开来。
电光火石之间,凭她的御剑之术是可以躲过去的,但江天青没躲。
因为她心里清楚,唯有挥动骨刀之时,简居通身注意力都会在骨刀刀锋之上,会稍稍放松一些对后心之处的戒备。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这个机会,下次便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同体修之流拖下去是最不理智的。
因此,江天青拖不得,也不能拖,她必须速战速决,要不然等待她的便是和她之前的剑修一般灵力耗尽原地淘汰出局的局面。
这一击,江天青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大有不成功不成仁的魄力,但见骨刀扑面而来,她却不慌不忙沉着万分地出了九剑。
九剑,九道剑风,连绵不绝,朝着简居后心袭来。
或是生死存亡之际最容易顿悟,出到第九剑的时候,江天青突然有如神助,手中长剑无风自动,传来一阵清越的剑鸣之声。
最后那一道剑风如流星赶月一般,追上前面的八道剑风,一朵剑花霎时盛开。
那朵剑花比之江天青之前凝结出来的姿态来得都要更盛大,且曼妙非凡,若华枝春满,天心月圆。
那朵剑花落于简居心口之处,化为一道雪色寒刃,寒刃之上剑风交叠盘旋。
其上剑风有九道,如破体钢锥一般一路向下,顷刻之间便在那骨甲之上钻磨出一个大洞,寒刃趁虚而入。
体修虽炼体,但□□再坚硬也不能同骨甲同日而语,寒刃又何等锋利,顷刻之间便直贯简居后心。
这铤而走险的一招,江天青是存在着赌的成分。
见那骨刀破空朝她面上来之时,她心下冰凉,心道:她做到了这种地步,难道还不行吗?
万幸骨刀因为体修的突然遭受重创而原地偏移,掠过她面门,只在她肩头扯下一道长长的伤口。
然后,如玉山崩塌一般,简居捂住自己的心口,跌坐在地,浑身骨甲也一寸寸消退。
他为体修,虽伤到后心要害,面色依旧平静,只脸色稍显苍白一些,受了这一剑,不像旁人咬牙切齿怨天尤人,简居面色十分平静,毕竟能练就这一身龟壳,简居心境本就超乎寻常修士之上。
他面上挂着一丝浅笑,面上有遗憾,还有同强敌交手所带来的愉悦:“师妹不愧为剑修,果真是好快的剑,我此番确实是技不如人甘拜下风了,敢问师妹师承哪位长老门下,改天我定要上门再和师妹讨教一二。”
江天青收剑,开口道:“江天青,师承万剑峰谢剑主门下。”
“哦,谢剑主啊!”简居重复了一句,突然觉察到了有什么不对,脸色一瞬间变得非常古怪。
等等,叫江天青,又师承万剑峰谢乘月门下,这不就是那个一入门就搅的满城风雨的年轻弟子吗?
这是什么狠人就在我面前!
简居被擂台之上阵法传送出去的那一刻,心中便是万分后悔,若是下一次他接受邀战,定要仔细看过对方的名姓,对方名字后面挂着“菜鸟”二字,人家不一定是个真的菜鸟啊,说不定是个狠人呢!
见简居被传送出去,下一秒,江天青“啪”一下原地栽倒在地,方才她怕简居看出她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一直在咬着牙面带诡异微笑的死撑。
简居问她师承之时,她已经晕的快飞上天和太阳月亮肩并肩了,但万幸没露出什么纰漏。
江天青晕过去前一秒,她猛然想到:坏了,自己那修真界通识点名怎么办?
但演武台这等生死之间武德充沛交手之地,怕发生什么意外,都有医修在一旁轮值,见江天青晕倒在当场,几位医修在一位黄衣师姐的引导下,把她抬上担架,抬到演武广场一侧二层高的竹制小楼之上,那里,一位青衣医修正埋首写医案,听到动静,从案上抬头,皱眉道:“这演武台开了才不到一个时辰,怎么这么快就抬过来了两人?”
话虽如此,他还是起身过来为二人诊治。
只见两台担架之上,一个抬着简居,另一个抬着江天青,两人一个头朝东,一个头朝东,昏迷的还很对称。
简居伤势看上去血呼啦的,要来得厉害一些,那医修便先伸手把了他的脉,垂眸道:“虽被人当胸横穿了一剑,若是旁的修士,起码要歇息个一两个月,不过他是个体修,皮糙肉厚的,一会儿给他上个药调养半天就行了。”
他目光又落到江天青身上,伸手欲把脉之时,却见江天青双手紧握长剑之上,分毫不让人近身。
不用问了,只看江天青这抱着剑不撒手的德行,便明白这铁定是一个剑修。
第60章
但为人医者,尤其还是在这演武台附近轮值的医修,见此情景可是见怪不怪了
别人是双拳难敌四手,江天青这不仅敌了,还打得虎虎生风。
那位青衣师兄眉心微皱,让两位师妹退下。
他身为医者,平生最烦这种过于活泼的病人,于是笔下药方便毫不留情地多加了两斤黄连。
反正这东西吃多了也没坏处,还能让其降降火气。
撂下笔时,他道,“看其行动,不过是一时气血损耗太重,等她醒来开几副药回去吃两三天便好了。”
话音落下,他递过去了手中药方,“先给她煎一副喝着。”
顶级的医修,望闻问切四种只需要一种便可以明晰送来的伤者症状,但切脉之术毕竟是医修祖祖辈辈们传下来的规矩,纵使不太必要医修们问诊时还是遵循这一传统。
师妹看了一眼江天青,她此时面色苍白,去煎药之前问了一句:“那她什么时候醒啊?”
“一刻钟之后。”
果然,一刻钟之后,江天青悠悠转醒,睁眼一瞬间,她先问了一句:“现在是什么时辰?”
然后扯过玉简看了一眼上面的讯息,松了口气。
万幸,这修真界通识老师点名和他讲课一样磨蹭,这点了半天这名还没点到她头上。
真是天助我也!江天青心中大喜。
她从床上跳下来,挽起袖子便准备翻窗户开溜。
一枚金针冷不丁地从她身后袭来,不偏不倚钉在离她脖颈一寸远的地方。
那金针通身狭长,长约两寸,和旁的粗制滥造的金针不同,这金针颇为别致,尾端篆刻着深浅不一的纹路。
那出针的人手极稳,金针没入窗棂半寸,尾端却不震颤半分。
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枚金针从出针到落针,全程都是悄无声息的。
江天青此时蹲在窗户上,缓缓转身,只见一位青衣医修坐在不远处的竹椅上,低头正看手中医书,头也不抬道:“药还没喝,你走什么?”
这问题问得好。
“我赶时间。”江天青开口道。
“哦,请问你是有什么天大的事情要急着去做吗,连喝一碗药的的时间都没有?”闻言,青衣医修语气带上了三分刻薄。
江天青同青衣医修此时一个蹲一个坐,面面相觑。
她只好无可奈何开口道:“我是逃课出来的,修真界通识老师快点名了,我急着回去。”
“果真是天大的事情。”青衣医修凉凉道,“但再天大的事情,你也把药给我喝完再走。”
话音刚落下,一位黄衣师妹便捧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汤款款而来,那药汤还冒着咕噜咕噜的热气。苦涩的味道隔着五米开外直直冲着江天青天灵盖过来。
江天青当即就被震了一下,下意识想退,但那黄衣师妹面带微笑,语气温柔,温声细语道:“来,把药喝了?”
这是什么“大郎,喝药”的剧情?
江天青捏着鼻子,内心宽面条泪流一地,硬着头皮把这一碗“不明魔法药水”喝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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