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折棠
一时间,课堂之上比之前更安静了,目光聚焦于两人。
一开始开口那人咽了一口唾沫,哽涩道:“我我我……我没有这个意思。”
开玩笑,若是让他和江天青真的动手开打,两个自己加起来怕都不是江天青的对手,他又何必平白无故找不痛快。
有些人,便是这般暗地里用言语伤人的巨人,明面上真刀真枪打起来,便是一个矮子。
“呵。”江天青双手抱臂,没好气道:“那你的意思是说,我刚才听错了?”
她越反问,那人越显得狼狈不堪。
江天青心道一句“不过如此”,便欲返回座位。
孰料一道文雅男声虚虚压来,“道友,既是同门,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开口的不是别人,正是姜肃,作为一个伪君子,这等作妖摸黑江天青的好机会他必不可能放过。
“哦?”江天青不冷不淡地笑了一声,“那你说我该做何行事?”
“你和这位道友本是同门,他既已经知错,便合该放他一马,不必如此针锋相对。”
哇哦,江天青心里简直要忍不住为他鼓掌了。
好一朵清新不做作的男白莲花啊,按姜肃这逻辑,旁人打了她一巴掌,自己不该发火,反而应该客客气气地把自己另外一张脸送过去叫人继续打。
“没错,既然已经认错,何必如此飞扬跋扈,反而落了下乘。”
“果然是姜公子啊。”有人叹道,“真是菩萨心肠啊。”
“确实,不像有些人空有一身修为,却缺乏心性,指不定那天便落入邪魔外道中去。”
说这话的人,一边说,一边自以为非常隐蔽地看了江天青一眼。
……
菩萨心肠?
呵呵,江天青听了是真的想吐。
就姜肃这茶里茶气的德行若是也能被称为菩萨心肠,她直接可以原地飞升到西天化身为如来佛祖了。
她歪歪斜斜靠在窗边,懒散开口道:“不知姜公子可听过一句话: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还有。”江天青打了一个哈欠,自顾自地走回教室后排,“劝人大度,天打雷劈。”
后方正吃瓜的习远和聂雨歇闻言,禁不住笑出声来。
她走得这般畅快,只留姜肃一人在原地面色难堪。
依照他经验来看,江天青十有八九要和他虚以委蛇一番,这正好落入他的圈套当中,可谁知江天青如此特立独行,两句话不到便直接和他撕破了面皮,叫他十分猝不及防。
他正欲开口辩解两句,那修真界通识讲习便来了,他一扫室内,冷声呵斥道:“这都快上课了,你们一群人还在此徘徊什么?”
俗话说得好,新官上任三把火,这讲习更是如此,一群看热闹弟子闻言悻悻回了座位上去。
这新换的讲习讲课宛如写八股文,四平八稳,叫人挑不出来错处,可也只是挑不出来错,实则十分无聊。
不到半个时辰,江天青三人便哈欠震天了。
这三日除了和大白鹅打架,江天青闲暇之时便翻修真界通识的课本,将这课本反反复复快翻了三遍,几乎可以倒背如流了。
此时听台上这修真界通识讲习讲课,她心道:这讲习也是有本事,能将这么有趣的东西讲得这般无趣,还不如她上去讲呢!
但她刚出过一场风头了,于是便收敛起来,从储物灵戒里面掏出那本封皮花里胡哨的“绝世剑神”的大作,继续开看。
旁人见她掏出一本书来,以为是什么秘籍,结果定睛一看,那上面赫然写着“霸道剑神爱上我”,那人顿时觉得十分辣眼睛。
同时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霸道剑神爱上我”话本当真这么好看,叫江天青这般沉迷。
他悄无声息地朝那话本之上瞟了一眼,不像他之前料想的上面皆是一些不堪入目的文字和图画,那两页纸上,一片空白,干净的就像江天青的课桌一样。
那人满头问号:莫非这霸道剑神不是一般人可以爱上的?
继那一练便练了整整五页纸的一剑过后,江天青想看看这绝世剑神又能整一些什么花活出来。
她爱看这个!
自从她学会了那一招“来,试试看”之后,这之后的几页便对她松动了,江天青迫不及待地翻开,只见上面写着一排大字:吾好梦中练剑。
梦中,练剑,这是什么鬼?
你好梦中练剑,我还好梦中杀人呢,谁怕谁啊?
待她继续向下看,那位“绝世剑神”洋洋洒洒地描述了一回他梦中练剑的经过。
说梦中练剑练剑飘然若仙,仿佛在天地之间如一苇以航,通天彻地无所不能,只是可惜练到一半被自己冤种师弟拖下山喝酒去了,要不然自己定要在梦中练个一年半载的。
绝世剑神写梦中练剑笔调十分悠长,像是在说一个邈远的故事,江天青看着看着,结果把自己给看困了,仰面醉倒在书卷之上。
恍惚之间,她在想:自己这怕不是也去梦中练剑了?
神志恍惚之间,江天青便入了梦,放眼望去是瀚海无际,她御剑飞行在海面之上穿梭,那海面似乎没有尽头,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漆黑一片。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而又不详的味道。
然后,顷刻之间,海平面如摩西分海一般从正中心分开,里面突然浮现出一大团不可名状之物出来。
克总,啊不,大章鱼!
那大章鱼足足有一整个山巅一样高,触手若神鞭赶浪,滔天的浪头都被它甩在了身后,宛如古神降临一般看着江天青。
江天青迷茫了:为什么这绝世剑神梦中练剑就是一苇以航飘然洒脱,自己就是和古神殊死搏斗,她不理解!
但如今局势根本没有时间让她慢慢理解,但见一条触手破海而来,江天青连忙起身闪躲。
触手落于不远处一暗礁之上,须臾之间,那一座小岛一般的暗礁便化为齑粉。
江天青心下一惊,这偌大海域之上,只有这一人一鱼针锋相对,她来不及多思考什么,这章鱼下一鞭子便过来了。
几回闪躲之间,江天青逐渐掌握了这章鱼攻击的规律,开始有意识地进行反击。
但见海域之上,一白衣剑修同一章鱼殊死搏斗,剑刃同触手搅和在一起,无数触手纷飞错乱,场面十分的妖魔鬼怪。
课堂之上,聂雨歇偏头一看,见江天青趴在课本之上,惊讶道:“哎,她怎么直接睡过去了?”
习远正垂眸翻看一本样式古朴的秘籍,闻言抬头看了一眼,感知了一下江天青周身灵力的波动,说道:“不是睡过去,她这是顿悟了。”
“顿悟?”聂雨歇大惊,觉得习远是在驴自己,“这么简单就顿悟了?”
他此时看江天青,仿佛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看一个大熊猫,十分稀奇。
“你说,她在顿悟什么?”聂雨歇抱着他的狗小声问,整个人宛如一个好奇宝宝。
毕竟这可是顿悟啊!
之前他都只是在长辈口耳相传之间,聂雨歇一直以为顿悟这种事十分高大上,要沐浴焚香吃素三天那种郑重对待才行,可谁知江天青如此简直破了他对顿悟之事的崇高想象。
为什么有人上着课睡觉都有顿悟的,这是什么顶级的修炼天赋!
聂雨歇不理解,但他大受震撼。
然后他自言自语道:“定是于剑道之上有什么通天彻地的感悟吧!”
对了,但没完全对。
他此时脑内的江天青,是在和一个仙气飘飘须发皆白的老者一招一式的学剑,十分上流。
可事实上的江天青,在和一条八爪鱼殊死搏斗。
那八爪鱼十分狡猾,不时放出墨汁出来干扰江天青的视线。
打到最后的时候,江天青甚至不止用剑,直接开始上嘴咬,那章鱼没想到她这般不要脸,一不留神被她啃掉了一根触须,江天青顶着满嘴章鱼血,趁其不备攻其不意硬生生给这章鱼要害来了一剑。
泼天的墨汁伴着章鱼血从天而降,直接给江天青淋了一个满头满脸,一身白衣当场变黑衣,面上也是一团乌黑,满脸不知所措。
但好在这八爪鱼终于被她给戳死了,但见巨大的章鱼躯体悬浮于海面之上,宛如一座小岛,从躯体中心渗透而出的墨汁足足将半个海面给染得一片漆黑。
夜空之上,有一轮圆月缓缓升起,空气中弥漫着音调低柔的歌声。
月亮倒映之下,海面之上,一面是月光映照的洁白无瑕,另一面,则是漆黑一片。
低柔的歌声之中,头顶那轮圆月渐渐变得血红,在歌声之中,江天青渐渐陷入沉眠之中。
巨大的章鱼身躯化作一团暗光,绕着她飞舞。
血月,暗光。
在江天青周身之中化作一片空茫,犹如海面一般的疆域。
江天青在这片疆域之中,宛如长剑悬停。
文华台之上,趴在桌子上的江天青恍惚之间睁开了眼。
一睁眼,便看到四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一双是聂雨歇,一双是聂雨歇怀中的狗。
“怎么样?”聂雨歇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问,“这顿悟是何感觉?”
什么感觉,这话确实难倒江天青了。
我同大章鱼殊死一搏能有什么感觉,她心道。
但聂雨歇一双狗狗眼实在热切,江天青斟酌了一下,道:“嗯……一种十分不可名状的感觉。”
习远挑眉看她,“这回顿悟应该有所成吧?”
“小有所成。”
回忆起沉眠之前什么血月,暗光,江天青禁不住一阵头疼。
倒是不知道这回自己顿悟出什么离谱东西出来了。
习远听了这话,眼前一亮,“待下学之后,演武台走上一遭?”
入宗门没几天,他也染上了门中剑修一言不合便去演武台比划两下的传统了。
“好!”
第65章
下了课,江天青便提着剑同聂雨歇习远三人浩浩荡荡地朝演武台方向赶。
她这三日被罚在万剑峰上关禁闭,自然无法分身来这演武台之上同人打架,这演武台论坛之上这几天向她发过来雪片一般的邀战申请已经积成了厚厚一大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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