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m愚
现在，他只能等着娘的来信。
闪电告诉明九娘结果，后者执笔写信告诉他。
第1641章 仲灵的病（一）
仲灵知道自己生了病，而且是很重很重的病。
因为她全身无力，甚至没有睁开眼睛的力气，然而她却能清清楚楚地听到周围的所有声音，能感受到别人的触碰。
甚至听觉、触觉比没有生病的时候更加敏锐。
所以她能听到猫猫每日在她耳边的絮叨担忧，能听到萧晔每日来看她时候问猫猫情况；她能感受到婆子替她擦身时手指触碰身体的粗糙，有时候那只手会是猫猫带着薄薄茧子却依旧柔软的手，有时候还会是一双修长的，骨节分明的坚硬的手……
每次当萧晔碰她的时候，她想大声让他“滚开”，可是她动不了，发不出一个音节。
猫猫帮她说了，虽然她说得婉转。
她说：“大哥，这些事情让她们来做就行，不用你。”
她说的是给仲灵换被褥和擦洗之事——仲灵根本动弹不了，吃喝拉撒都在床上。
可是每次晔儿总是说，“我来抱她，我力气大。”
他对她的触碰没有丝毫亵渎之意，不会碰她敏感的地方，却会叮嘱婆子动作轻一些；他从来不嫌弃，每次会把她轻轻抱起又轻轻放下，好像他们并不是有名无实的夫妻，而是在一起好多年的老夫老妻。
最开始的时候仲灵想要暴起，骨血之中涌动着一种嗜血的杀人的冲动。
她知道，这是过去的事情留给她的阴影。
除了家人，她拒绝任何男人的触碰，而仲逍遥也只是因为从小把她抱到大，所以她才习惯。
然而无论她如何羞愤，她都像个活死人一般，只能任由萧晔摆弄。
慢慢的，她似乎麻木了，自我安慰萧晔也不是每次来都能赶上她控制不住的时候。
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她不仅习惯了萧晔抱她——萧晔比婆子更有力气，抱着她的时候怀抱更让她安心，她还习惯了等萧晔出现，听他和猫猫说话，她依靠着他的到来辨别时间的流逝。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好，什么时候能好，心中也生出过惶恐和不甘。
她不甘心的是，她还没有手刃靳湛就这样了……
至于惶恐，则来得不在她理解之中，她一向以为，她对死亡早已无所畏惧了。
这世上，又有什么人和事值得她留恋呢？
尤其仲逍遥现在已经和黄英成了亲，这难道不是她最后的牵挂了吗？
心底有个声音道，现在不是了。
对，她还牵挂猫猫，这个小傻子实在太傻了，就那个叶北寒，有什么好的？
不管她想了多少，都对她的现状没有丝毫的改善。
她日复一日地躺在床上，感官灵敏，却就是睁不开眼睛，动弹不了身体。
“大哥，我不明白为什么。”某一日，猫猫声音沙哑地和晔儿道，“谁能伤害得了嫂子呢？我这几日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胡思乱想，甚至觉得嫂子是想要自我了断才弄成这般，否则谁能伤害她呢？”
在她眼中，仲灵简直无所不能。
大概已经是深夜，仲灵听出萧晔的声音也带着些许疲惫，然而依旧温和。
第1642章 仲灵的病（二）
萧晔说的每句话，都是她想说的。
他说：“不会的，仲灵是个骄傲的人，即使找不到活的乐趣，也不会走上自我了断那条路。”
“可嫂子现在这般，到底怎么了啊！”猫猫的声音中带上了哭腔，“大哥，我心里好难受。明明好好的人，忽然之间就变成这样，我们还束手无策。我现在恨不得像敏敏一样也去学医……敏敏什么时候能到啊，还有姑姑！”
晔儿轻轻抱了抱她：“快了，敏敏快到了。只是猫猫，眼下的这种情况，敏敏也未必有办法。你也别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到她身上……我们也还有闪电，等等看南华那边的消息……”
猫猫泣不成声。
“你照顾她这么多天也太累了，”晔儿又道，“惊云姑姑带着人在追击镇南王，你也去吧。”
仲灵很赞成。
天天对着自己这样的“活死人”，猫猫的情绪也会崩溃的，她还是个小女孩而已。
可是猫猫不肯走，“我要等着敏敏和春秋姑姑，还要等着闪电的消息。嫂子不醒，我哪里也不去。”
晔儿倒也不勉强她，但是接下来几日都有意无意给她安排些活儿，不让她总是在屋里呆着。
猫猫不在的时候，仲灵就听到那些伺候她的婆子们议论。
“侯夫人真是好福气。”她们都已经知道仲灵的真实身份。
“谁说不是，别说小侯爷这般的男人，就是咱们家里那些泥腿子，哪个能做到这一步？”
“大姑娘这小姑子也好啊。”
“真是好，就是侯夫人没福气，怎么就得了这样的怪病。”
“真是可惜，我活了这三十多年，就没见过比侯夫人更好看的人了。”
仲灵突然觉得，听这些婆子八卦，竟然也没有那么无聊。
她更怕自己一个人陷入无边的寂静和黑暗之中，像走在无边无际的沙漠之中，既寻不到来处，也找不到去路。
至少现在，她听着这些嘈杂的声音，还能知道，哦，她还活着，她还是以侯夫人的身份活着。
可是等她想继续再听听的时候，就听众人都慌张站起身来，给晔儿请安。
萧晔来了。
他怎么来了？猫猫才离开不久，难道他是担心这些婆子对她照顾不好？
“你们都退下吧。”晔儿声音淡淡地道。
众人齐声称是退下。
仲灵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加快了几分。
屋里现在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萧晔想做什么？
他总不会想要了断自己，不让猫猫长久难受吧……
她听到萧晔落座时布料和绣墩摩擦的声音，听到他清浅均匀的呼吸声，也闻到了他身上那熟悉的雪松香气，因为距离近，所有的一切都被放大。
仲灵听到了萧晔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声，然后就感觉到一只手斜斜地伸过来，握住了被角。
他的手拂过了她的下巴，仲灵感受到他现在是微微蜷着手，碰到她的，似乎是他食指指节。
“得罪了。”萧晔说。
仲灵来不及想这三个字的意思，就觉得身上一凉，被子被完全掀开。
第1643章 仲灵的病（三）
即使什么都动不了，仲灵还是出奇地愤怒了。
萧晔把所有人都屏退，原来打的是这样的主意！
他竟然在看她不着片缕的身体。
仲灵十分想杀人，只是她动不了，这实在是令人恼火。
她躺在床上这么多天，估计已经瘦到了脱相，萧晔这是什么特别的嗜好？
如果现在她能动，她一定要把萧晔的眼珠子挖出来。
他什么都没继续再做，只是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她。
虽然仲灵看不到，但是她几乎能感受到萧晔灼热的目光，觉得自己整个人像要燃烧起来一般。
萧晔，萧晔！
她不知道萧晔到底要做什么，像一只待宰羔羊般等着他的判决。
片刻之后，晔儿却又把她的被子盖上，动作还是很轻柔，然后又说了一句：“得罪了。”
两声“得罪了”，莫名其妙的举动，仲灵完全想不明白他这番行为到底是为什么。
她很想把萧晔喊回来，然而她没有任何力气，眼睛睁不开，嘴也动不了。
一直到晔儿离开，她心中郁郁之气都难解。
等猫猫再回来，她恨不得立刻从床上跳起来，告诉她，你大哥是个衣冠禽、兽，对我做了那样过分的举动。
仲灵自己没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竟然也开始有了这些从前不以为意，许久都未曾有过的喜怒。
而接下来几天，仲灵发现萧晔来得比之前多了，从一天一次变成了两三次。
每次听到他的脚步声，仲灵就会紧张。
她非常担心萧晔故技重施，然而后者并没有，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萧晔……话多了。
不过那些话都是和猫猫说的，仲灵却也侧耳听着，除了这个，她也做不了什么。
这日晔儿又来，面色大概有些凝重，所以猫猫十分紧张地站起来道：“大哥，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刚收到了娘的信，闪电已经回来了。”
“啊？那可查出什么眉目来？”
“暂时没有什么线索……”
“哦。”猫猫声音中难掩失望，甚至带着几分哭腔，“那怎么办？敏敏怎么还不来？”
“快来了，两三日之后。”
“那就好。”猫猫现在对敏敏寄予厚望，这几乎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这个结果，仲灵没有失望，因为她也不认为自己这番生病和南华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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