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蒹葭是草
那晚,抱着明玉泡在温泉池子里的时候,莫名就生出过这样危险的想法,并且差点失控。
喉结缓慢地滚了滚,多尔衮垂眼,叫了热水之后,问明玉可有准备换洗的衣裳。
明玉告诉他位置,多尔衮披衣取来,整齐地放在明玉枕边。
主子爷与福晋同寝,热水是一直备着的,没过一会儿便端了进来。
留下热水,多尔衮摆摆手让值夜的丫鬟婆子退下。
等人走了,他拧了一块干净的棉布巾走到炕边,仔细地给明玉擦脸,明玉伸手去抓布巾:“我自己擦。”
多尔衮不让:“好好躺着,别再着了凉。”
想到在赤鹿山的温泉,多尔衮可能也是这样为她擦身,明玉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躲着一辈子不出来。
换了几次水,擦到脖颈以下,明玉抓着布巾,脸颊好像着了火,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多尔衮先松手,背过身去,什么也没说。
明玉胡乱擦了几下,把布巾还给多尔衮,多尔衮拿去清洗之后递给明玉,明玉继续擦。
往返几次,明玉忍无可忍,低声说:“擦好了。”
多尔衮把布巾扔在水盆里,并没往回走,站在盆边说:“等你换好衣裳,我再过去。”
明玉这才想起还没换衣裳,躲在被子里换过干净衣裳,想了想还是把汗湿的衣裳交给了多尔衮,飞快拉起鸳被把自己的脸也盖住了。
过于羞耻。
竖起耳朵,听多尔衮交待了门外几句,折身回来,然后身上一重,好像又盖上了一层棉被。
下一?????秒,原本盖在身上微湿的被子给人小心翼翼地抽走了,明玉重新□□燥松软包裹住。
隔着被子,多尔衮又问:“可有准备换洗的被子?”
这个真没有,明玉想吩咐人去拿,可多尔衮已经掀起被角躺了进来:“睡吧,我明日还要上朝。”
没有抱她。
明玉稍稍放下心来,也懒得折腾了,闷闷“嗯”了一声,背对着多尔衮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好。
睡意比她想象中要来得快。
一觉醒来,独霸被窝儿,明玉神清气爽地裹着被子滚了几圈,这才叫人进来伺候梳洗。
吃完早饭有消息传回来,说多铎凯旋而归,多尔衮出城迎接去了。
才把府中这两日积压的内务处理完,达哲兴冲冲过来串门,明玉早知道多铎凯旋的消息,忍不住打趣达哲:“多铎回来,你不在家里梳妆打扮,跑我家来做什么?”
见明玉还穿着家常衣裳,达哲可没心情开玩笑,急急道:“长姐不去城门口观礼吗?”
“观礼?观什么礼?”明玉纳闷。
达哲并不知道明玉生病的事,于是催着娜塔进来给明玉重新梳妆:“征讨察哈尔部,墨尔根代青是主帅,如今凯旋,长姐怎能不去城门口迎接?”
不等明玉接话,达哲又道:“我到了城门口才发现长姐没来,大汗和宫里的福晋们都去了,只差长姐一个!”
明玉本来想说她病了,可听说大汗和大福晋都到了,又觉得自己称病似乎不太合适。
多尔衮没告诉她,是为了她好,可她又怎能在这么重要的当口放他鸽子?
明玉从来都是“人敬她一尺她敬人一丈”的性格,别人都有亲人迎接,多尔衮也不能没有。
娜塔要说什么,被明玉一个眼神制止了。
时间紧迫,来不及按品大妆,明玉吉服都没换,亲自上手化了一个精致的妆容,便披上裘皮斗篷,想了想又在斗篷之外罩了一件多尔衮的旧斗篷,跟着达哲匆匆上了马车。
总算不晚,明玉和达哲才站定,多铎刚好经过这里。
只见他一身戎装,骑着高头大马,年轻而英俊的脸上写满了骄矜,正昂首挺胸接受一众官员和家眷们的夹道欢迎。
缓慢地从明玉和达哲面前经过,并没看达哲一眼,就这样……走过去了。
明玉看向达哲,达哲一脸与有荣焉,并没流露出任何失望的神色。
雪化之后,气温急转直下,城门口寒风凛冽,滴水成冰,明玉忽然觉得大老远跑来,只为做一个可有可无的群众演员似乎有点不值得。
至少给个眼神,说句话吧。
正郁闷着,耳边响起惊人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达哲兴奋地拉起明玉的手,指着城门口:“长姐快看,墨尔根代青来了!”
年轻的主帅英气逼人,酷似祁陈的俊脸配上银白色战甲,和同款神俊的战马,简直帅到犯罪。
没有多铎脸上类似的骄矜,和其他人的意气风发,年轻的主帅冷着脸,淡漠地经过欢呼的人群,淡漠地接受众人顶礼膜拜,听着一声高过一声的墨尔根代青,脸上一如既往地没有表情。
仿佛谪仙降世,身处万丈红尘,却不带一丝烟火气。
多尔衮越走越近,达哲也跟着尖叫起来,明玉耳膜差点被震破。
然而达哲的声浪与对面娜木钟和巴特玛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明玉作为注定被忽视的群众演员只想捂耳朵。
真心求放过。
目光不经意扫过对面,不经意与人撞上,明玉朝布木布泰笑笑,布木布泰也朝她笑笑。
明玉的笑很友好,可布木布泰的笑怎么看都带了一丝挑衅的味道。
明玉从来不惧挑衅,大家都是群众演员,谁又比谁高贵呢?
于是只勾起一边唇角,挑衅回去。
挑着挑着,下巴被什么东西给挑了起来,明玉抬眸,与年轻的主帅四目相对。
“你怎么跑出来了?”多尔衮淡漠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周围静了一瞬,谁也没想到,主帅会在凯旋的典礼上跟人聊天。
主帅停下,后面的队伍都跟着停了。
明玉同样没想到,忙放下捂着耳朵的手,实话实说:“来迎接你啊!”
还催他:“快走吧,别误了吉时。”
吉时的说法,是来的路上达哲告诉明玉的。
多尔衮看了一眼后面长长的队伍:“凯旋之后是献俘,还有庆功宴,闹到半夜才能散,你撑得住吗?”
昨晚还在发烧。
明玉觉得自己撑不住,可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总不能堕了主帅的威风,明玉笑答:“你放心。”
多尔衮挪开鞭尖,朝明玉刚刚盯着的方向看去,并没看到什么人,于是吩咐娜塔扶明玉回马车,不必等凯旋仪式结束,直接去汗王宫等他。
队伍这才继续前行,速度明显比之前快了很多。
当明玉再次看向布木布泰,发现那个位置换了人。
马车绕路到德胜门,远远看见皇太极的銮驾,达哲告诉明玉,这里就是献俘的地方。
达哲本来想去看热闹,听说明玉病了,便没下车,直接陪明玉去了汗王宫。
到了汗王宫,正好碰见海兰珠身边的莺歌,莺歌瞧见明玉好像见了救星似的,拉着明玉就要往海兰珠屋里跑。
明玉的病还没全好,怕过了病气给海兰珠不肯去,莺歌急得团团转,这才说了实话:“福晋早起身上就有些不好,大汗在的时候强撑着,大汗一走就吐了起来,吃什么吐什么,喝口水都吐。”
明玉感觉有些严重,便跟着莺歌走了,边走边问:“请巫医来瞧过了没有?”
莺歌正为这事发愁呢:“今天是庆功宴,大汗高兴,福晋不敢请巫医,怕不吉利,也怕扫了大汗的兴致。”
古代人就是迷信,值得庆贺的日子请医看病会被认为不吉利。
明玉走进去的时候,海兰珠还在吐,翻肠倒肚把胆汁都吐了出来。
明玉忙问莺歌:“可禀报了大福晋?”
莺歌点头:“请侧福晋帮忙禀报了,可侧福晋回来说,大福晋正在观礼,没说上话。只让奴才多给福晋喂水,说大福晋一会儿就回来了。”
“我来的时候献俘还没开始,等大福晋回来,你们福晋恐怕早虚脱了。”明玉吩咐莺歌去请巫医。
莺歌要去,却被海兰珠叫住。
海兰珠吐得眼睛都充血了,布满骇人的红丝,她扶着明玉的手,气若游丝:“别去,犯忌讳。”
明玉才不管这些,催莺歌快去:“出了事,我担着。”
海兰珠干呕两声,什么也吐不出来了,明玉扶她躺下,海兰珠喘着气拍了拍明玉的手:“连累你了。”
接过宫女递来的清水,明玉服侍海兰珠漱口,宽慰她:“福晋如此受宠,大汗知道了只会赏我,说什么连累不连累。”
想起布木布泰说的话,海兰珠脸上堆满歉意:“墨尔根代青大胜而归,还带回了传国玉玺,我没能去城门口迎接,已经很过意不去了。这会儿还要躲在屋里请医看病,犯他的忌讳……”
这个忌讳其实挺大的。
明玉看向达哲,想让达哲帮忙劝两句,谁知达哲沉着脸,不言语。
明玉只好自己来:“什么忌讳比人命更重要。”
这时达哲忽然抽冷子道:“哪里是忌讳,分明是诅咒。”
多铎早就对她说过,大汗一直看两白旗不顺眼,看墨尔根代青不顺眼,变着法儿的折腾人。
这不,非要在凯旋之日弄个病号出来,诅咒两白旗。
海兰珠闻言脸色更白了:“确实不妥,还是让人把莺歌追回来吧。”
能把性子温厚的达哲逼成这样,明玉猜这个忌讳可能有点大,可海兰珠再吐就要脱水了,弄不好会出人命。
“福晋放心,墨尔根代青不会在意的,他私下常与我说,没有什么比保住性命更重要。”在这点上,明玉与多尔衮想法一致。
明玉盲目相信,就算多尔衮知道了,也不会怪她。
海兰珠没什么城府,再加上难受得厉害,听明玉这样说,逐渐放下心来。
巫医很快到了,诊脉之后,笑着给海兰珠道喜:“恭喜福晋,是喜脉!”
海兰珠拉着明玉的手喜极而泣。
明玉怔了怔,她恍惚记得海兰珠好像只生了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不满周岁就夭折了。
明玉心里打鼓,忙问巫医:“孩子的情况怎样?”
巫医一脸为难:“还不到三个月,看不出什么。”
想了想又道:“不过福晋的身子有些弱,需要补一补。”
“进补之前,劳烦先生想办法止住孕吐。”明玉有点心疼海兰珠。
巫医笑道:“妇人有孕,吐也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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