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蒹葭是草
大金讲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儿出嫁就是别家人,与娘家少有联系,这位出嫁女跳出来回话是几个意思?
莫非正主家没来人?
明玉假装没听见,又问了一句:“松佳氏嬷嬷家可来人了?”
底下无人应答,哭声立刻弱下来,只能听见稀稀拉拉擤鼻涕的声音。
很快擤鼻涕的声音也听不见了,被围观群众的议论所取代。
“这些都是什么人啊?苦主没来,跟这儿嚎什么丧呢?给谁嚎丧呢?”
“就是就是,苦主都没来,闹的是什么呀?
“人家闺女不是来了吗?”
“出嫁女不好好在夫家操持,跑来给娘家号丧,真是晦气!”
“呸!什么玩意儿!”
围观群众都觉得不可思议。
苦主还真没来,明玉也很无语,指着那个肚里揣货的孕妇,又问出一句诛心之言:“孩子是谁的?”
孩子是苦主的也行啊,不然她真没必要在这儿跟她们费口舌。
要搬家了,她很忙。
孕妇当场白了脸,支支吾吾答不出。
众人:“……”
远远看见对面街口停着一辆马车,明玉觉得很奇怪:“温泉山离此处不近,你们都是怎么来的?”
马车这种交通工具在盛京并不常见。
一来价格昂贵,跟现代社会的劳斯莱斯幻影差不多的级别,不是谁都能买得起。
二来就算有钱,也不能随便买,非公卿之家不能乘坐。
小小的牛录额真,在兵民不分的其他各旗可能算个营长,在兵民截然分开的镶白旗,就只能算村长了。
村长家也买不起马车啊,买得起也只能在自家院子里跑,除非皮痒了想挨鞭子才敢开到盛京城里耍威风。
这回连气势汹汹的出嫁女也没了脾气,杵在那儿好像个锯了嘴的葫芦,紫涨着一张脸。
明玉拿起一块点心,目光扫过人群,随便找了一个看着顺眼的小女孩,朝她招招手。
小女孩舔了舔嘴唇,才迈出一步就被一个满脸横肉的妇人给扯了回去,小女孩似乎被扯疼了,眼泪顿时围着眼圈转,可怜巴巴垂下眼眸。
明玉看了一眼旁边负责警戒的侍卫长,侍卫长朝台阶下一扬下巴,立刻有人推开那满脸横肉的妇人,将明玉选中的小女孩带到她面前。
明玉把点心递给小女孩,小女孩接过点心大口大口吃起来,好像饿了很久的样子。
怕她呛着,明玉又端了茶水给她喝。
耐心等小女孩吃完点心,明玉问她:“告诉我,你们是怎么来的?”
小女孩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满脸横肉的女人,绞着手指不敢说话。
明玉鼓励她:“说真话,我便留你在府中当差,天天有点心吃。”
小女孩脸上露出喜色,脆生生道:“回福晋的话,奴才是坐马车过来的。”
说着指给明玉看,可她指的时候,街口的那辆马车已经不在了。
明玉继续问:“马车哪儿来的?”
小女孩摇摇头:“不知道。”
众人又是一阵议论。
这群人在贝勒府门口哭闹了好几天,自称是温泉山牛录额真塔石哈的家小。牛录额真家有马不稀奇,怎么可能有马车?
逾矩购买马车是要受罚的。
明玉抬眸看向那个满脸横肉的妇人:“你是镶白旗人?”
妇人连忙跪下应是,明玉指着小女孩问:“这是你的女儿?”
妇人点头:“小妾养的。”
原来是个妾生女,明玉让人给她十两银子:“这丫头我买了。”
妇人又惊又喜,前几年她为了把亲生女儿送进贝勒府当差,还要倒贴银子走关系。谁知这小妾养的竟然入了主子福晋的眼,不但不用她花钱,还赚了十两银子回来。
那可是十两银子啊,够他们全家吃喝好久。
妇人领了银子忙磕头谢恩。
旁边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哭喊道:“她胡说!哪里有什么马车,咱们都是走过来的!”
刚高价卖了妾生女,满脸横肉的妇人正志得意满,忽然听见有人污蔑那孩子胡说。
主子选奴才老实本分最要紧,谁会买一个说谎精回去,她生怕明玉因此反悔收回那十两银子,妇人脸上横肉直跳,指着鼻子与那人对骂:“放你娘的狗臭屁!你说谁家孩子胡说?你再说一遍?”
“你说走着来的,就是走着来的,你鞋底沾泥了吗?”说完直接亮出自己的干干净净的鞋底,“反正我是坐车来的!坐马车来的!”
那人气得直翻白眼,话里有话威胁道:“胡说八道!你活够是吧?”
妇人手一僵,下意识回头看明玉,见明玉对她点点头,当场反水:“我家是镶白旗的,主子福晋在这儿看着呢,我就是坐马车来的,你们全都是坐马车来的!还是大马车,又宽又大!你说我瞎说,你敢不敢抬脚让大伙儿瞧瞧?”
那人顿时没了气焰,只恨自己今天穿了新鞋,鞋底比对方还干净。
她拿了银子是哭闹来的,从没想过跟人比鞋底泥。
明玉吩咐人将小女孩领进府中,临走时让她把整盘点心都抱走了。
这下站在台阶下面的所有小孩子都不淡定了,争先恐后说自己是坐马车来的,包括不敢亮鞋底那位身边站着的小孩。
明玉都让人赏了点心茶水,之后用两辆马车把所有人打包送出城去,并殷切叮嘱把每个人都要安全送回家。
闹事的人走了,围观群众也散了,明玉怜贫惜弱的名声传遍大街小巷。
都说明玉是菩萨,不然怎么有这么好性儿,人家都打上门了,还好吃好喝地招待,用马车一个个送回家。
再有人提墨尔根代青为了明玉的一场虚惊屠杀旗人,立刻就会有人跳出来反驳,认为那是墨尔根代青的决定,与明玉无关。
还有人猜明玉肯定不知道,她要是知道,肯定会劝墨尔根代青别这么做。
之后又有人挖出温泉山一带被杀的三个牛录额真是谁,顿时群情激奋。有受害者当街诉说之前的遭遇,字字血声声泪,还有说书先生把这些写成话本在茶楼里讲故事讲得吐沫星子横飞。
一时间舆论来了个大反转。
都说杀得好。
早该杀。
豪格马上要娶继福晋,本来是喜事,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舆论战失败了,他得赶紧去一趟温泉山请松佳氏出面。以松佳氏在他父汗心里的地位,只要她老人家哭一哭闹一闹,再来个晕厥什么的,多尔?????衮一个滥杀旗人的大罪是跑不了的。
说干就干,晚了怕节外生枝,谁知不等他去温泉山,松佳氏带着全家老小找上门来。
正瞌睡有人送枕头,豪格大喜,也没问松佳氏的来意,直接领人进了宫。
这几天流言太多,一个反转接一个反转,皇太极听了满耳朵。
平心而论,塔石哈作恶多端该杀,可他到底是乳母唯一的儿子。
当年乳母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为救他死了,只剩下塔石哈一根独苗。
痛失独子爱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乳母必然悲痛欲绝,皇太极早想去探望,可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
多尔衮杀塔石哈没错,塔石哈早该杀,皇太极不会因此治罪多尔衮,可这样一来势必会寒了乳母她老人家的心。
皇太极很为难。
见豪格带了松佳氏一家子过来,皇太极不悦地剜了豪格一眼,豪格没想到父汗是这么个反应,只得装傻充愣,把希望都寄托在松佳氏身上。
只要松佳氏哭得死去活来,最好能晕厥在他父汗怀里,直接哭死更好,多尔衮的罪就算是定了。
等多尔衮定了罪,征伐朝鲜在即,主帅人选还有比他更合适的吗?
赢了这一局,他就有翻身的机会。
可豪格万万没想到,他父汗才叫了一声嬷嬷,松佳氏立刻带着一大家子人跪下了,口称有罪,请大汗治罪。
豪格:???什么情况?
皇太极也是一头雾水,忙走过去要扶起松佳氏,松佳氏说什么都不肯起。
豪格眼珠转了转,这是……以退为进?
宫里出来的老嬷嬷就是厉害,上来就是一招妙棋,差点把他都骗过了。
“大汗,奴才有罪!”松佳氏以头触地,老泪纵横,“奴才教子无方,有眼无珠,不知道塔石哈这些年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
豪格:嗯?走向似乎不太对!
皇太极深深吸气:“嬷嬷不怪我?”
“奴才让大汗蒙羞了,奴才怎敢怨怪大汗!”松佳氏哭得浑身颤抖,“奴才若早知那畜生做下的事,不等墨尔根代青动手,奴才也会一碗毒药要了那畜生的性命!”
她拉着皇太极的手:“只求大汗看在奴才曾经伺候过大汗的份儿上,饶了那畜生全家不死!老奴来世当牛做马报答大汗天恩!”
皇太极当场表示,塔石哈已抵命,其他人不予追究。
松佳氏这才带着全家人叩谢起身,皇太极想将松佳氏扶到炕上坐,松佳氏说不敢,只坐了绥德搬来的绣橔,家下人等仍旧站在殿外。
豪格还不死心:“嬷嬷,您是不是被谁威胁了?我父汗在呢,您说出来,父汗肯定会为您做主的!”
塔石哈可是松佳氏唯一的儿子。
松佳氏做人十分低调,几乎没求过父汗什么,唯二的两次都是为塔石哈谋前程。
塔石哈没少在豪格面前显摆,说他是松佳氏的命根子,过两年想让松佳氏在大汗面前美言两句,给他在军中谋个一官半职挣点军功。
豪格让他来正蓝旗当牛录额真,那小子还嫌职位低,说不想再当牛录额真,想在正黄旗弄个固山额真当当。
松佳氏爱子如命,要不是被人胁迫,怎会如此!
至于胁迫她的那个人,不用问也知道是谁。
屠杀旗人,擅自处置塔石哈,威胁松佳氏,足够多尔衮喝一壶的。
谁知话说完半天,松佳氏都不拿正眼看他,只顾与父汗说话。
父汗也像没听见他说话,殷切地叮嘱松佳氏好好保养身体,还说等松佳氏的长孙再大些,让他接任牛录额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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