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承北
“水呢?”
陆明洲猛然回神,察觉到失态立刻收回目光。起身倒了一杯温茶放在江清波手边。随后站在一旁盯着笔下出现的字,越往下看,他的眉梢渐渐皱起。账册上出现的像是名字,偶尔一两个好似还听过。
他心里好奇,但没有出声打扰江清波。
子时的更声响起。啪的一声,江清波合上账册,起身离开书桌。
“怎么了?”陆明洲不明所以盯着她。
“该睡觉了。”说着,江清波掀开被子钻进去。
“……”陆明洲揉了揉眉心,“现在是不是有点早,账册还有很多。”
“我身体从小就不好。大夫说要按时睡觉,否则会短命。”江清波偏头看他。“你很想做鳏夫?”
“……”
为了不做鳏夫,陆明洲沉默了。江清波怎么就是他妻子呢?若是他的下属多好,只需一个命令即可。可惜了!他摸摸鼻子,拿起长刀。
“你先睡吧,我出去一趟。”
“嗯,再见!”江清波后脑勺对着他。
陆明洲:……
可惜不是下属!
之后的几日陆明洲天天回府,引起府内所有人侧目。
三少爷转性了?三夫人了不起!
陆明洲并不知道府内人的想法。刚放下长刀便见江清波伸手,下意识倒一杯温茶递过去。
连日的相处,他对江清波的小动作已经熟悉了。伸手表示渴了要喝水。接过空杯放到桌上,走到贵妃榻边坐下。
啪——
江清波合上账册。
陆明洲下意识抬头看向窗外,天色刚刚暗下去。“天才刚黑就睡觉?”
“……看完了。”江清波喝完最后半杯茶水,木着脸看向陆明洲。“之前你在账册里发现了什么问题?”
“军备数量不对,军费支出也对不上。”
“的确对不上。但……这些都是小问题。京北大营吃空饷长达十多年之久,涉及银钱上百万两。”江清波拿起两本红蓝册子放在陆明洲面前。“蓝色册子里面的人,均是冒领军饷人员,红色册子里的人,均是不在职或已死亡的军卫。”
陆明洲的瞳孔微缩,快速翻开两本册子。
“这些账册做的很平,几乎很难发现。尤其是你接手前的账册,几乎看不出问题,堪称完美。若军费事情真被人揭破,你铁定要背上这口黑锅。”
京北大营是太上皇一手组建,出了名的军纪严明,随便拉出一名士兵都是十项全能人才。二十年前经过整合并入拱卫司管辖。
这样的一支军队居然有这么严重的贪腐。陆明洲怕是也没想到那些人这么大胆。
毕竟是太上皇亲卫队,谁又能想得到呢?
她现在就好奇主使者是谁?在太上皇和陆明洲眼皮子底下‘偷银子’。这位仁兄胆子真大!
江清波又指着单独放在旁边的一箱子账本。“这些都是你接受京北大营前的账册,是你洗脱罪名的关键。”
陆明洲脸上笼了一层寒霜,合上册子站起身。“你先休息,我入宫一趟。”
“去吧,早日把自己摘出来,我也能睡个安稳觉。”不然她总担心自己被连累杀头,最近夜里睡觉都梦见有人拿着大砍刀追她。
陆明洲走出寝房,没多会来了几名拱卫司军卫抬着木箱离开。
江清波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危机解除,终于可以安心睡个懒觉了。秀眉轻扬,扑到床上滚了一圈。
床,我想你了!
接连几日,陆明洲再没有出现。工作狂正连夜抓人审问,哪里顾得上回家。
江清波很享受独占大床的日子,日日睡到自然醒,恢复从前咸鱼的生活。放下菜谱,眉梢染上愁绪。
“这一本菜谱我快尝完了。李婶她们什么时候出新菜?”排药毒时她只能看菜谱望梅止渴。现在必须十倍吃回来,才能弥补空虚的胃。江清波支着下巴,可怜巴巴看向绿松。
“奴婢已经催了。”绿松垮下脸。“李婶说再催她就走人。”
“……”
大厨的脾气都不怎么好!
“小姐,宣王府送来请帖邀您过府赏梅。”绿衣把食盒放在桌上。“还送了些点心。”
食盒里的点心粉粉嫩嫩,上面缀着梅花。样式漂亮,闻着也香。江清波很喜欢。
“没想到宣王妃也这么懂美食,知音啊!”
江清波咽了咽口水,盖上盖子递给绿松。外面送的吃食不能入口,更何况她和宣王妃还不算太熟。她时刻谨记外祖母的教导。
“拿给李婶看看能不能做出来。”
绿松提着食盒离开。
“小姐要去宣王府赴宴吗?”绿衣问。
“宣王妃这么有诚意,当然得要去。你去准备准备。”
“奴婢去打听打听宣王妃的喜好。”
*
赴宴当日江清波带了几样小厨房做的点心,也算礼尚往来。上马车坐定,将食盒放到小几上。有美食开场,不用担心和宣王妃没有话题聊。
完美!
“有没有探听到什么消息?”江清波看向绿衣。
“宣王是个闲散王爷,平日最大的爱好是带着王妃闲逛京都市井街头。据说很多大臣在街头见过他们。”绿衣想了一会,又说。“宣王夫妻很恩爱,后院清净。”
“两人恩爱是真的,而且酷爱旁如无人秀恩爱。”
上次她被迫看过一次,差点被齁死。江清波叹口气,希望这次夫妻两能克制点,不要那么秀!
马车骤停。江清波触不及防撞向车壁,砰的一声响。额头疼的直抽抽。伸手一摸发现额角肿起个小包。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小几,食盒安然立在那儿。她心里长出一口气。幸好没有摔下来。
“哎哟,马叔怎么回事。”绿衣捂着鼻子。“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看看外面什么情况。”
绿衣掀开车帘探出头,片刻缩回来。“外面有个乞丐躺在马车前面。”
“你伤到了?”江清波看到她指缝渗出血,吓了一跳。
“撞了下鼻子,不碍事的。您坐着奴婢下去处理。”
“你先止鼻血,我下去看看。”
江清波按住她的肩膀。揉了揉额头,带上幕篱走下马车,立刻听到一声声哀嚎。那纤瘦的乞丐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右腿,扯着嗓子嚎叫,时不时挤挤眼,似乎在试图挤出眼泪。挤了半天别说眼泪,连一点水光都没有。
江清波又来回打量马匹与乞丐的距离,唇角抽了抽。老实说这碰瓷不太专业。差一米的距离呢,那马的腿还能伸缩?
她看的想扶额,这演技也太差了!周遭的行人似乎也看出他是个不专业的碰瓷,连停下脚步吃瓜的兴致都没有,瞥一眼就走了。
“你伤腿了?”江清波给他面子问道。
“你没眼睛看啊,那马蹄踩过来……哎哟,我的腿!”
“那真是对不住。您看一百两这事能了吗?”江清波好声好气询问。
“一百两?”乞丐两眼放光,“成吧,看你是个识趣人,老子也不加价了。”
“那行,你躺好。一会我的马会从你的右腿踩过去。千万别动,若是惊吓它发狂可能人就没了。那一百两银子我想给都给不了”
乞丐:???
你说的是人话?
“马叔准备好,控制好马匹踩断一条腿就行。”江清波又回头看向乞丐。“快躺好,眨个眼的功夫就能断条腿。”
“……你这个女人心太黑了。”乞丐气的站起身,愤怒地指着江清波。
“你的腿好了!”
乞丐身体一僵,低头看看站起来的双腿,黑着脸怒瞪江清波“你诈我。”
“是啊!”
“你你……你等着。”
乞丐气的掉头就走,他弯腰挖了两把土,突然转回身朝江清波扔来。马叔动作快挡在前面,但泥土从上方落下脏了江清波的裙角。
“你这瘪犊子,老子弄死你。”
乞丐见马叔发怒转身就跑,没多会消失在前方转角。马叔追了几步,懊恼跺脚,一瘸一拐走回来。
“小姐,老奴没有护好你。”马叔愧疚垂下头
“衣服脏了而已,马叔别放心上。”江清波轻松地挥挥手。
“那王八蛋乞丐别让我遇见,下次定打的他找不到北。”绿衣此时恰好下了马车,看到脏掉的裙角,眼底冒火。
“你没事了吧?”江清波打量她红彤彤的鼻子。
“奴婢没事。”绿衣盯着脏掉的裙子,面露懊恼。“都是奴婢的错,不该让您下马车。”
“好了好了,都是小事。”江清波低头看向裙角,心叹可惜,不能去宣王府了。“一会你去宣王府说一声,顺便把点心送给王妃。我在酒楼等你。”
“好的小姐。”
*
“不来了?”宣王妃陈舒端茶的动作顿住,抬头看向婢女。
“那婢女说陆三夫人在路上遇见个乞丐撒泼,还被扔了一身的泥。奴婢让人去探了探,那婢女没说谎。”
“这半个月陆明洲把京城弄的血雨腥风,有人盯着他夫人也正常。陆三夫人真是个可怜人。”陈舒抿了口茶,放下茶杯。“去沏杯花茶来。”
没多会,婢女端着花茶进来。陈舒接过茶,转身走进隔壁书房。
房门嘎吱一声被推开,赵逊抬起头,看到是陈舒愣了一下。“陆三夫人没来?”
“她被陆明洲连累,在半路被乞丐闹了一场。这次是来不了了。”陈舒把茶杯放到赵逊面前,顺手拿走酒壶。“这段日子陆三夫人怕是不会再出府。等京都平静些妾身再给她下帖子。”
“陆明洲真碍事。”赵逊皱起眉。
“谁说不是呢。”陈舒眼底浮起愤恨“我们安插在北大营的人都被拔,十年心血白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