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花白茶
说到益宁府的药材,那指挥使颇有些自傲,他就是益宁府本地人,对自家的物产那是相当自信。
“肯定,益宁府水土好,什么东西都能养活,便是同一种东西,种在我们那,都会格外不同。”
“不仅是中药,吃食,动物,都格外高大格外气派。”
益宁府指挥使知道纪炀娘子得厉害,更知道她在灌江府的时候,为守城的将士们开辟一大批药田,让兵士可以得到很好的医治。
这么稳定的后方,这么对待兵士,谁不喜欢?
这会问伤药,多也是为将士们问。
所以益宁府指挥使很好脾气地回答,甚至还道:“这次我也带过来不少,回头送你们家去。”
林婉芸笑着称谢,那益宁府指挥使见时机刚刚好,起身向徐九祥行礼。
“皇上,为庆贺您登基大典,臣等在益宁府捕获两头小象,还请皇上一观。”
“请皇上恕臣送迟了。”
象自古便是瑞兽,象同祥,又有太平有祥的意思。
而且象是群居,十分难捕获。
这既是给皇上道贺,又是展示益宁军的强大。
更不用说,这可是两头小象,捉来更是不易。
这样的贺礼可见珍贵异常。
看来益宁府指挥使,还是有些尊敬的。
小象憨态可掬,徐九祥忍不住下来一观,中原古时是有象的,随着气候变化,大象渐渐迁移,作为皇子,皇上,他虽然见过送过来的大象。
可这般可爱的小象还是没见过的。
皇上皇后前去看象,其他人也跟着过去。
纪炀走近一看,瞧着那小象可爱归可爱,只是眼神哀伤,更是无精打采。
纪炀知道象的习性,这样小的象只怕还在吃奶,亚洲象独子比较多,吃奶到两岁都不算稀奇,这两头象看着不过七八个月的样子,这会应该是奶跟水果一起吃。
小象送到大殿上,为了避免不雅的情况,水粮都不会多喂。
长途奔波,又少水粮,定然无精打采。
众人在两头象面前走了走,那两头小象竟然发出哀鸣。
皇上徐九祥下意识道:“这,这是怎么了?”
徐九祥又见小象眼中带泪,更是吃惊。
这不奇怪,象的智商本就高。
你吃奶的时候,突然把你从爹妈身边带走,还带到这么远的地方,你不哭吗。
纪炀却朝徐九祥微微摇头,让他不要再问。
可话出口,一直沉默的屯青崖指挥使开口解释:“回皇上,您可能有所不知,捕象十分困难。”
“若想得这样的小象,必须把群居的大象全都引开,纵然如此机智的象群也会留一两头大象在小象身边守候。”
“接着,才是将士们通力合作,杀死大象,捉来小象。”
“如今这小象还在吃奶,便从西南运到汴京,这东西通灵性,看着大象被杀,岂会不落泪。”
屯青崖指挥使最后又道:“皇上不必为此忧伤,您是天下之主,几头象而已。”
纪炀心道不好。
这是几头象吗?
这分明是在影射先皇跟徐九祥。
徐九祥就像被大象奋力保护的小象。
可再怎么保护,大象最终还是离世,只剩下小象独自生存,在陌生的环境里落泪哀鸣,面对这个未知的世界。
看着被众人围住的小象,徐九祥分明有些愣怔,刚出现的天子模样,多了几分迷茫跟少年气。
想到父皇在时,想到那时候的朝堂,想到自己如今的一切。
“若把它放回象群,它还会哭吗?”
此话一出,宴会气氛几乎降到冰点。
连皇后都微微看过来。
这是益宁府指挥使送来的贺礼,是他们千辛万苦,说不定伤了兵士捕来的礼物。
为的就是给皇上讨个好兆头。
放回象群?
象群在益宁府。
难道让押送小象过来的益宁府兵士,再把礼物带回去。
这是要打谁的脸。
益宁府指挥使脸上笑容渐渐消失。
很好。
给脸不要脸。
皇上又怎么了。
不过是个小皇帝,他益宁府没有朝廷,没有中央,照样过的好好的。
枉他还拒绝关外私下贸易的请求。
看着他们丰富的物产不能运出。
皇帝,就是这么报答他的。
把自己代作小象,那他们这些辛辛苦苦给他捕象的人呢?
剩下的臣子们各有表情。
同样不敢相信,皇上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纵然小象可怜,您私下多照看便是,不行把汴京里的大象带过来养育小象。
为何要当众打益宁府的脸面。
益宁府指挥使语气不善,冷冷道:“若此时放回旷野,更该哭。”
纪炀叹口气,稍稍侧了侧身,靠着大袖给皇上手上塞了块切好的桃子,又把他往前推了推。
那句话出口,其实徐九祥已经反应过来,但周围的气氛太过可怕,再看益宁府指挥使面沉如水,更是不知如何应对。
这会手心里多了块黏腻腻的桃子,徐九祥靠着宽袍大袖,稍稍抬手,其他人看来,只觉得他在拂面哀痛。
“朕,朕想着伤心,一时失言。”皇上明显还要再说,那笼中两只小象,竟然主动用可爱的鼻子蹭了蹭皇上的手掌。
原本萎靡不振的小象,看着似乎有了精神。
纪炀给兵部井旭使了个眼色,井旭立刻道:“益宁府送的小象竟然主动亲近陛下。”
“这,这可是奇观啊。”
“方才还疲惫的小象,如今竟然多了精神,更是主动靠近。”
本来就灵动的动物主动靠近,实在太给面子。
场上的气氛明显缓和了些。
井旭见状继续道:“皇上!恕臣失言,这小象在荒郊野外,吃不好睡不好,被益宁府的将士们牵来送到您手中,这分明是小象的福气。”
“您万不可将小象的福气收回啊!”
“益宁府的将士们让小象从此风吹不着,雨淋不住,还能有帝王之气罩着,是该感谢指挥使大人的!”
井旭他祖父在后面偷偷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睁眼说瞎话的能力到底随了谁。
益宁府指挥使看了眼皇上稍稍湿了的袖子,刚想说话,便见皇上朝他这边竟然拜了拜。
“是朕想岔了。”
“今日听指挥使一言,竟让朕感慨万千。”
“今日一言,当比千金还重。”
纪炀适时讨赏:“皇上,像益宁府捕象队如此威武之师,是该赏的。”
徐九祥语气明显带着感激:“来人,赏益宁府捕象队,既然指挥使一言值千金,便赏捕象队千金!”
指挥使纵然还有气,这会也不好发作。
先是小象主动靠近给了面子,一会是井侯家的孙儿大夸特夸。
还有皇上客气称谢,再有纪炀这个能臣请赏。
他心知这个皇帝年纪不大,却没想到会这么失言。
刚见他的时候,以为像个模样,没想到会如此软弱。
宴会气氛好歹挽救回来一些。
可接下来显然有些沉闷。
纪炀把目光放在讲出故事的屯青崖指挥使身上,又看了看单纯看戏的房桦府。
还有主动示好,被皇帝打岔的益宁府指挥使。
头疼。
太头疼了。
但不管别人怎么样。
屯青崖指挥使,是别想回屯青崖了。
纪炀眼神带笑,让人丝毫察觉不到他的心思。
至于最上位的皇上,他手中还捏着黏腻的桃子,手心已经全是桃子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