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五十九夜
纳喇氏抿笑点头,“承皇上吉言。”
两人揭过方才的细微星火,第二日兴高采烈送去教养骑射谙达的人变成了太子。
康熙有心让儿子们亲近,纳喇氏也近水楼台先得月,两院之间竟是其乐融融。膝下无子的佟妃心底很是怨气,娇嗔着留了康熙许久,却也阻止不了白日里纳喇氏的风光。
硝烟戛然而止,又似乎隐匿其中。
谁道江南风景佳,移天缩地在君怀。落榻的行宫随是普通的其中之一,但垂虹驾湖,婉蜒百尺,一碧万顷缀着朵朵红荷的景色,让人为之迷醉。走过姹紫嫣红,稀奇林石,青卵小道的院落,只见东岸坦坦荡荡,恰似杭州玉泉观鱼般,锦麟数千映着日光璀璨如画。
又一日转着院子回去的婉绣回头望着,竟有种遥望彼岸奇花,缬若绮绣的感觉。
宫里的人各司其职,婉绣歇下来的时间变得漫长起来,渐渐的摸着没有主子的功夫逛花园,捡起了进宫前美容养生的习惯打发时间。
行宫里的花草精致珍贵,婉绣看着眼馋却也不敢去碰。好在人是活的,她转悠着和院子里的太监说了两次,她住的下房里便多了好些盆栽花草。
哪个人都有一些兴趣,几位女官对她这点爱好不置可否。搬去同屋的董佳氏见她喜欢,便指着后院的小空地道,“那里住的都是行宫里的奴才,院角里那一块常年没人用。占地种什么都好,定没人说你。”
同行的嫔妃里不都被宠幸,可冯佳氏却陪了一次,自然把婉绣忘在了脑后。
冯佳氏都不肯说她,还有谁说?婉绣避开董佳氏的眼神,笑着去找院子里的太监。
夏日里清香玲珑的茉莉、形美鲜艳的扶桑、重瓣锦葵的木槿等等培植盛放的花朵,婉绣这几日看的琳琅满目,眼睛都看花了,却还有些认不出来的。但这些都是园艺熟手种好的,婉绣思量着不敢要这些,最好种树。
太监听了后,倒是提起了紫薇树。
“紫薇长得好,不容易坏,不用多久就拔到墙顶高。”
“花期呢?”
“足足四个月呢,姑姑来年再来也能看着它花开花盛!”
“那好,就来两株。”
婉绣拍拍手,顿时豪情壮志的望着这一角青墙黑土,神情愉悦的似乎已经看到紫薇花开的宜人景色。
想象总是美好的,原来在刘嬷嬷手下也只是被园艺师傅敷衍着拔两根草的婉绣,在坚持自己动手的情况下,挖坑就让她来回折腾,还被土里的虫子吓得跑开。
太监看着面容失色的婉绣,很不给面子的笑了。
回去的时候,董佳氏正在打络子。三色线在她指间有序的左右勾动,眨眼的功夫就打出了一朵四叶花。
“真好看。”走近来的婉绣看着那紧实小巧的四叶花,更是由衷夸赞。
“要不要学?”
婉绣忙摆手,“我最不耐烦这个了。”
董佳氏为人并不吝啬,可她的月奉和赏赐都收着,除此之外和其他宫女一样,靠着精湛的女红换些小钱。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家,才让女儿活成这样。
婉绣的反应在董佳氏意料之内,她把络子收了起来,正巧看着婉绣左手倒水喝,“你的手怎么了?”
“我不会拿锄头,折腾出了个泡。”婉绣看着水泡,模样很是稀奇。
董佳氏起身来看,见婉绣毫不在意的样子很是气结,忍不住白眼,“女儿家的手最是珍贵了,何况你皮肤白,但凡留了印记,日后可有你哭的!”
“不会的。”婉绣看着鼓鼓的水泡,指尖掐了下。
董佳氏手直接拍了过去,她实在不理解小几岁的姑娘怎么忽然说不通话了。就像之前的月事,虽然风平浪静了半个月,可眼见着皇上竟然没有再寻她说笑打趣。外头的奴才不知晓,可皇上眼皮底下的几人难免有几分闲言碎语。
小姑娘面薄,嘴上不说,心里不是不抑郁。若不然,也不会憋着去种什么树!
董佳氏后悔自己多嘴,又几分语重心长的意味相劝。可不等她说,婉绣已经反手牵着她,笑嘻嘻的歪过头道,“就是留了印,才好看啊!”
董佳氏一怔,微微点头。
婉绣是被好些人夸过,还被嫔妃打听之后才恍然大悟,原来她这两年下来最大的收获就是肤若凝脂。肤色好看,模样也就加分。模样好看,卖乖才有好处。
食、色,生之谓性。
哪怕有几分冷落之心,康熙也不免比旁人多看她一眼。倒不是说有什么,只是有些习惯,还有那股子清淡的味道。
婉绣走近了,康熙便问,“怎么一股子香气?”
宫女不能擦胭脂抹香粉,刘进忠闻言抬眼看了她一下。
婉绣缓缓地垂下眼帘,抿着唇细声回道,“是凝脂胶,奴才怕味太重,还抹了些面脂。”
康熙嗯了一声,“好端端的抹凝脂胶做什么?”
自家女官日日过得潇洒快活,闲来无事还有功夫去逛园子,奴才过得比主子还得意舒畅!康熙心里不由冷哼一声,有点妖就作怪。
“奴才在院角里种树,实在愚笨,竟然弄伤了手。还是皇上厉害,一闻就闻出来了!”婉绣看康熙爱答不理的,厚着脸皮拍马屁。
“朕看看。”康熙漫不经心的来了一句。
婉绣窃喜的上前,高高兴兴的把手伸了过去。
芊芊素手细腻白净,像是新出的雨后春笋,很是好看。唯独虎口处有一团皮肤破开,露出里面细腻的嫩肉。淡淡药香萦绕鼻尖,康熙抬起手心里卷好的书,啪的打了过去。
“显摆!”
作者有话说:
婉绣:打我?说好的得宠呢????
董佳氏:你得宠?
康熙:谁说的?
恩,倒计时了,女主快留不住了o(╥﹏╥)o
床单飞起来,小天使们走起来!
第20章 宫女请告白
康熙打的一下不轻不重,婉绣心底高兴着,面上却小委屈的垂下眼。
“娇气!”
康熙嘴上嫌弃着,卷着的书又抬起那只素手定眼瞧道,“过几日的花灯节,你跟着去。”
“谢皇上恩典。”
做了几年的奴才,婉绣对于康熙的脾性也了解许多,至少在她无伤大雅的问题上,康熙待她的几分纵容便方便了她许多。故此这次过来,婉绣也是借着这点女儿家的小心思罢了。男人大丈夫,康熙大不了说她几句,好日子照样在后头。
可这样的好,婉绣还是始料未及。
不止婉绣,连着底下的几个奴才也诧异不已。
“她竟然用苦肉计!”冯佳氏气的跳脚。
额苏里氏心底也有些瞧不起,“看来皇上,还真对她有几分看重。”
冯佳氏心里嗤笑,却没说什么。近来日子额苏里氏有些急功近利,关切太子与阿哥的心思越来越重,连着挑拨的模样也敷衍许多。
而自己眼看着乌雅氏受了几日冷落,旁人还未有察觉的功夫,她竟然撕开了面皮去皇上前卖乖。
七月十五的花灯节,皇上带着亲信出行宫,乌雅氏竟然被钦点随行!
花灯节乃是民间节日,大街繁华喧闹,佟妃娘娘都被身子太弱留在了行宫之中。上上下下哪个不是费尽心思去讨好皇上,偏她舔着脸磕个头就成了!
冯佳氏不是心狠手辣之人,此时此刻反倒有些恨自己心软。只可惜,她当初竟然把额苏里氏暴露,如今想要利用却是麻烦一桩。
董佳氏也没想到事态转折这样的快,她看着一侧细细擦药膏的婉绣,忽的觉得自己以往似乎疏忽了许多。
药膏是康熙赏赐下来的,婉绣本着不负君心的意思每日擦三次。
婉绣想着做个样子而已,没想到药膏还真的很管用。清凉淡香,新的皮肤很快就长好了。婉绣靠近看几乎都瞧不出差异来,心里不免得意的递到董佳氏跟前,“你看,我就说不会有印记吧!”
“皇上赏赐,自然好得快。”董佳氏侧身倒茶,“只是我想差了,还以为你不愿意争。”
婉绣挑眉,她习惯的浅笑,眼里更是星点喜悦,“怎么会呢?”
董佳氏抬眼看她。
“我求的东西,怎么能凭白送人?”婉绣接过董佳氏的茶杯,端在手心漫不经心的看着。
出宫之后奴才们的硝烟,董佳氏自然清楚。总归不是一路人,自然说不拢。两人同住一屋,未尝不是看婉绣不曾做过什么,两人没有利益冲突罢了。
都是求平安顺心而已。
如婉绣因缘巧合得主子喜欢,那她的孜孜不倦也只是简在帝心的小事罢了,凭什么别人三言两语反成了婉绣的错?
不过心生嫉妒,眼红罢了。
董佳氏笑意有些酸涩,眼睁睁的看着不如自己的同僚过得好,连她都有些心绪不定。原以为自己多清高的人,也不过自以为是。
念此,更是一声嘲笑。
婉绣抿了口茶,转头看她。
董佳氏捧杯轻碰,仰头一饮而尽,“我也不会说什么,今日我就在此祝你如愿以偿。”
进了宫,还谈什么如愿以偿。
婉绣笑而不语,饮着茶水,微凉微苦。
这年康熙主张不可铺张浪费,行宫之中也没有为花灯节准备太多,故此官臣们打赏了钱财在民间灯会上,再前后安排微服私访。而在此的前两天,婉绣得了一件普通人家的满族常服。
是一套正时兴的月华裙,裙中褶裥着清白高雅的荷花,薄纱精致凉爽,仿若月下美景。
婉绣穿在身上,爱不释手的摸着,面颊不住的斐然红润。这样的常服她不知道在梦里梦过多少回,可醒来却只有翻来覆去的碧色宫装。布料再好又如何,却始终像是牢笼般,捏着她心口冒酸水。
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婉绣细致的梳好长辫,发尾配上翠玉。又翻出匣子里的一对珍珠耳环戴上,独自在屋内过足了瘾,又把耳环放了回去。
出行的张进忠坐在马车外面,婉绣坐在马车门角处守着。
待到途中婉绣上前烹茶,康熙才睁开眼打量着她,“怎么不说话?”
“奴才以为皇上歇息着,不敢惊扰。”
忙了几日才能确保抽空出来,康熙心绪尚且留在近来的政务之上。只是好歹出来了,心情自然要惬意几分。闭目养神后的康熙折扇挑帘,白辉余光映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消瘦而疲倦。婉绣奉茶而上,偷偷地看了一眼。
连眉心都皱的。
婉绣对比自己心底的悲画扇,忽地灰飞烟灭并轻声细语,“皇上,喝杯茶。”
茶是当地官员上贡的大红袍,婉绣冲泡的时候已是满车生香,康熙双手搓动着闻香品茗,汤色澄澈明亮,入口甘爽顺滑,“好。”
“你这茶艺倒是不差。”
“也是有劳陈姑姑教导,若不然今日怕是要让皇上笑话了。”作为皇上的女官,婉绣早就和陈姑姑多有学习,就怕会有这样的一天。
“倒有几分自知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