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奸相他哥遗孀 第44章

作者:钝书生 标签: 年下 重生 穿越重生

  她这是养伤时也不打算歇了,崔净空语气平淡,却潜藏着强硬:“嫂嫂何必如此劳累?府上又并非周转不开,嫂嫂顾念着自个儿身体便好。”

  冯玉贞正在拾掇冬日衣物,即使身边有了仆从,她一些质朴的习惯未曾被磨灭,还是更喜欢自己动手摆置他们二人的物件。

  手下动作一顿,麻利地将衣柜里一身玄色长袍抽出来,搭放在一侧的木架上,这是崔净空明日的行头。

  她嘴上轻声道:“你叫我有点事干吧,空哥儿。”

  这点绣活,从前用来维系家用,自从搬来镇上宅邸,却更像是每月一回给她喘口气的机会,为出门寻个正当的由头,叫她偶尔也能望望外面的人烟与生气。

  冯玉贞是不愿意去深想的,她想不通,只徒增烦恼。

  隔日,冯玉贞前去绣货行,同掌柜阐明接下来一段时间,有人会代她递交。

  掌柜并无不可,他和冯玉贞定下了接下来每月须交付的荷包数额,仅有两个,冯玉贞听着掌柜紧跟的说辞,譬如冬日惫懒,人们不愿出门等等。

  可她就是察觉其间隐隐的不对劲,掌柜的未免过于体贴她了,然而又不能明说,掌柜没等她去细想,抬手指了指店后,冯玉贞意外发现,前几回的马车复尔出现。

  轻车熟路地搭车抵达,那官小姐照常窝在榻上,神情更为疲懒。许宛秋揉了揉额头,请冯玉贞落座,说起上次为何没去接她。

  原是那会儿府中正乱着呢:母亲今年三十有二,前些日子食不下咽,闻不得酸味,请大夫一看,果然又查出双身子。

  本来计划十月回去,如今又不得不往后搁置,一并拖到现在,过年估计也得耗在这儿了。

  母亲本就体虚,中年有孕,总是心忧落泪,许宛秋日日前去陪护,也应付得也十分辛苦。

  其实她并没有要跟一个绣娘解释的必要,可大抵实在累得慌,这才竹筒倒豆子似的全吐出来。

  冯玉贞是很适合侧耳倾听的人,她只静静听着,偶尔出声祝贺,许宛秋说得差不多,抬起眼,见女人双膝并拢,将温婉眼波递送过来,顿觉得胸中郁气都驱散了不少。

  许宛秋这时候倒意外跟父亲共情了一瞬,下意识眼珠子朝西面的檀香围屏一瞥,忽地截住话茬。

  她扭过头,神色如常:“母亲约莫来年三月生产,便给我未出世的幼弟绣个虎皮帽罢,搏个虎头虎脑男孩的好彩头。”

  她手略一举,身旁的侍女便知悉她的意思,只把一袋早就准备好的银钱递到她身前。

  冯玉贞摆手推拒,她至今仍然记着许宛秋的那几颗黄橙橙的金瓜子呢,又听着是怀孕的喜事,她到底也到了这个年纪,心下一动,自然闻之欢喜。

  她道:“小姐给我报酬深厚,实在关照我许多,这顶虎皮帽,权当是我送的礼,也想沾沾孩子的喜气。”

  她继而说起自己的腿,歉意道,这几个月都不能来了。

  许宛秋并不听她的,只叫她收下,说是应得的报酬,之后又不着痕迹道:“你不便来,不若我派人去你家里拿好了,家住何处?”

  冯玉贞推辞不过,她十分感激这位官小姐的体贴,忙说不必麻烦,她住在镇西,到时叫人送到绣货行,掌柜帮忙递送便好。

  等她走后,男人才从围屏后现身。

  许宛秋不明白一个绣娘有什么值得他警惕的,唤道:“父亲?”

  许雍目光望着消失在长廊的女人:“她的小叔子是今年丰州的解元,跟周谷槐有瓜葛,派人跟着她。”

  这两年来,周谷槐那个狗贼在朝廷势力一方独大,将他们这些外戚压制地不敢吱声,朝廷内外都很是憋屈。

  他有意顺藤摸瓜叫人一查,果然查到异常,近来黔山一带,一位周氏男子购下百亩良田,然而真正去办事的,却是那个崔解元。

  许雍对崔净空并没有什么恶意,可既然能给周谷槐添点堵,何乐而不为呢?

  谨听医嘱,冯玉贞先是用了五天的药浴。

  每晚赤身泡进浴桶里,须呆够一个半时辰,短短几天内,冯玉贞便觉得自己被腌渍入味了。

  时候太长,水又很快凉下来,团圆和吉祥二人就轮番换着,烧开水兑温,往浴桶里加。

  冯玉贞有时趴在桶壁,热水蒸得白净的面上泛起红潮,懒洋洋眯起眼打盹。

  脚步轻巧而至,大概是丫鬟往里添水,涨至胸口的水波微微荡漾晃动,冯玉贞从鼻腔里哼出来两声意识不清的低吟,却将来人的心挠得发痒。

  只听得水瓢忽地落在水面上,“哗啦哗啦”一声水声激荡,冯玉贞被人从桶里搂起,下意识环住青年的脖颈,湿淋淋的两条白胳膊横在他浅色领子上,青年的两片唇就径直压下来。

  最后往往崔净空也跟着泡了一遍。

  五天后,老大夫和周芙一块来了。

  老大夫先为她那条腿做推拿,不算疼,只是有些酸胀,皮肤微微发热。

  周芙按着那截小腿,一直同她交谈一些趣事,冯玉贞知道这是为了叫她不把注意力放在那条腿上,怕一会儿她疼得乱动。

  实际她早就暗自鼓足了劲儿,自小到大,疼的时候多了去了,忍痛对她而言,再寻常不过。

  然而真上了夹板,紧紧缠缚住凸起的断骨,随着愈发束紧的夹板,尖锐的痛感忽地滋生,冯玉贞死死咬着嘴唇,最终还是止不住哭出了声。

  疼。

  她半坐在床榻上,崔净空站在床沿,她甚至顾不上外人还在,扭身扯他的衣袖。

  崔净空立刻在床沿坐下,顺势半拥住她肩膀,让寡嫂把煞白的脸埋在自己胸口,他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等到夹板定型绑好,冯玉贞整个人好似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衣衫汗湿后背,鬓角贴在脸颊上,极近脱力。

  崔净空将水递到她嘴边,柔声让女人抿了两口。冯玉贞缓了半个时辰,恢复了两分气力。

  老大夫便问她此刻的感受,确认无误后点点头,嘱咐道:“疼了才能好,半个月后我来为夫人换一回夹板,之后药浴只需要泡脚。”

  说罢,并不索要报酬,周芙司空见惯,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帮师父拎着药箱就要走。

  冯玉贞从床上支起身,急急挽留他们,说不如就歇在府上。老大夫起初不答应,可思及这几天同他们挤在一起的周芙。她一个姑娘家,总归是不方便的,于是便松了口。

  只多周芙一个,府上空房许多,随便哪个都能安置,可周芙却偏偏要抢正房这一张架子床——

  “嫂嫂……不让我上床?”

  崔净空问道,乌沉的眼珠冷冷望着床上的女人。

  冯玉贞有些心虚地眨了眨眼,讷讷道:“阿芙说怕我夜里翻身压着伤处,再说她由老大夫亲传,要帮我夜里推拿。”

  望着寡嫂苍白的脸,崔净空将不满压下,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虽然她腿不能行动,但两个姑娘在床上还是有说不完的话,嘻嘻哈哈睡了五天,第六天,崔净空便寻到理由,说他也学会了这套手法,把周芙顺理成章赶下床。

  一开始周芙还不服气,结果崔净空在冯玉贞腿上像模像样来了一遍,动作甚至比她更娴熟。她膛目结舌,知难而退,很是佩服。

  冯玉贞有些不舍,同崔净空说她独自呆在床上,总要留有个伴陪她。崔净空听闻,干脆把那些书本和书案全搬过来到正房,正对着床榻,一抬头就能看到对方。

  他逐渐不再外出,专心致志在家中记背,一些应酬之类的事也全推了。

  年关将至,冯玉贞不打算大办,一是她腿脚不便,二是府上人不多。加上崔净空三月春闱,去京城的距离可比陵都要远不少,算一算,二月中旬就得走了。

  这时候不想扰乱他的心力,于是宅邸只默默挂上了灯笼,贴几个窗花,换上新对联,几处红一点缀,自然有了年味。

  十二月末,夹板总算被拆下来了。冯玉贞这两个月被养得很好,每日大鱼大肉吃进嘴里,脸上焕发出几分润色。

  躺的时间久了,左腿着地时使不上力,她在屋子里由丫鬟扶着,从南到北,来回慢慢挪。一开始,走不到三两步就额上冒汗。

  两个月前歪斜的走姿已然成了过去,她行进间腿虽然还偶有僵硬,但看着已经挑不出什么大毛病了。

  到了除夕夜,周芙回去村里过年,冯玉贞便把老大夫和小药童邀来,和仆从们围坐,几个人吃了一顿热乎乎的年夜饭,院子上方窄窄的深蓝夜空中,一簇一簇烟火升腾、炸裂,好似破碎的星辰。

  等人都走了,崔净空还煞有其事地在冯玉贞面前弯腰拜年,嘴上毕恭毕敬喊着“嫂嫂”,伸手朝她讨要红包。

  可怜、窘迫的寡嫂没法子,只得羞赧地张开双臂,将小叔子引进她温暖、宽厚的被窝里,以身相抵,叫他餍足一餐。

  到了大年初十这一天,冯玉贞已经能不借助外力,独自走上一小段路了。

  本来两个人都不想回村里去,对崔净空而言,实在没什么同他们维系关系的必要。

  冯玉贞同样无牵无挂,然而她忽地想起了刘桂兰——前世,她就是在今年一个秋雨绵绵的夜里,冒雨赶回家,隔日发起高烧,没两日溘然长逝。

  她心里惦记,想着不若旁敲侧击一番,提醒刘桂兰注意。冯玉贞说起回去给刘桂兰拜年,崔净空依着他,两个人便结伴回了村里。

第60章 心寒

  正月十一,黔山村里家家户户都静谧安详,没人会寻着这个机会找不痛快,因为这是农家少有的闲暇时刻,不必忙于春种夏长秋收。

  于是一家人得以齐聚屋里,午后的日头暖融融的,家里的老头老太太们便觉得一冬天筋骨发酥,搬着板凳晒太阳,在门口打瞌睡。

  然而只听得四只轱辘压地,道上小石子蹦开的声响,有人便睁开眼,嚯,一匹油光水滑的高头大马在他眼前走过——

  马可是稀罕物件,马后还拉着一辆宽敞、讲究的马车。这必定是什么老爷们的座驾,不知为何屈尊纡贵压上了黔山村的道。

  这可是来年头一件新鲜事,村里人极爱凑热闹,渐渐便有一撮人隔一段距离跟着,最后眼见这辆马车悠悠停在崔氏老宅门前。

  有个毛孩子窜进去通风报信,没过多久,崔大伯等人急匆匆跑到门口。

  只见那个驾车的年轻人走下车,先是唤了一声,得到车厢里允诺,才弯身掀开车帘。

  从车里出来的青年好似又长高一截,崔净空已经同村人印象里那个崔二大不一样了——一席竹叶暗纹玄色锦袍,肩头撑展,划出两条平直的线。

  白脸长身,两只黑眼珠好似在冰窟里涤荡过,只冷淡扫过门口崔氏众人,崔大伯问候的话便梗在喉头,脚下一步也踏不出来。

  崔净空却毫不在意,众目睽睽之下,他转身抬手,一只弱手从车里伸出,顺势搭住他掌心,女人紧接着自车厢里探出了身。

  众人眼前一晃,这才认出是那个崔泽死后留下的小寡妇,她几乎改头换面了。翠纹裙外披了一件织锦披风,脸便埋在一圈柔软的兔毛领间。

  那张以往消瘦、总是笼罩着一层悲戚的脸,如今两颊丰盈,皮肤润泽,杏眼荡漾着水意。

  冯玉贞甫一下车,便被周围直直盯着他们的人群吓住了。放着不管也不是事,两人对着人群弯一弯腰,权当给这些叔婶爷奶们拜年了。

  碍于这辆马车和崔净空身上的威势,村人有些畏怯,这一拜倒是打消了隔阂,七嘴八舌问候起来。

  在门口热闹半天,崔大伯才勉强插嘴,请两人进到老宅里。

  崔净空和男人们坐在堂屋,他被迎到上位,并没有要给他们磕头拜年的意思。

  崔大伯他们哪儿敢有什么意见?崔净空来便足够叫他们受宠若惊的了,即使他只百无聊赖地撑着脑袋,听他们一溜儿的阿谀逢迎。一句话也懒得搭理。

  冯玉贞同那些婶娘们在偏房围坐着,她们都很艳羡地打量冯玉贞的一身行头,问问她的银钗,揉揉她的披风,连连称道:崔二很是孝顺呢,一朝发达,也不忘她这个长嫂。

  私下不约而同想:冯玉贞实在撞了大运,要么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冯玉贞不过就和崔二在砖房做饭洗衣照顾短短半年,便换来一世的荣华富贵。

  对于她们嘴里对崔净空“孝顺”“知恩图报”的种种赞美,冯玉贞脸上只挂着浅淡的笑意,手却不自觉拧了一下袖口。

  不无心虚地想,崔净空对她……可和所谓对长嫂的“敬佩”不搭边。

  想起前两日崔净空还犯浑,在床榻上叠声喊她嫂嫂,她听不得这个称谓,涨红着一张脸去打他,越打越起劲儿,她奈何不了,被顶撞地软了身子。

  别人都未察觉不对,唯独刘桂兰通晓其中的微妙。聊了半晌,刘桂兰道水快烧开了,起身要去为冯玉贞端杯热水来。

  冯玉贞也紧随着站起,借口小解,这才寻着机会,和刘桂兰单独说两句话。

  两个人面对面,都显得更为放松,冯玉贞挽住她,刘桂兰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贞娘,你们还回来做什么?就他们这个觍着脸的狗样,我都嫌丢人。”

  冯玉贞没有反驳,只一想起方才崔大伯几个大男人卑躬屈膝,挤着笑容,也忍俊不禁,摇摇头道:“我们是想来看看大伯母的。”

  她说到正题,正色道:“大伯母,我并非有意要在正月里找你晦气,只是前两日梦见你一场秋雨受寒,发起高烧,没过几天,竟然就……我倒愿意这都是假的,只是大伯母,你定要保重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