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奸相他哥遗孀 第71章

作者:钝书生 标签: 年下 重生 穿越重生

  走了也好。昨晚的一些情景时不时在脑海里重现,她心里也觉得忸怩,和崔净空这档子事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搁置不去胡思乱想。

  第三日清晨,两人早早坐上车,一上午听着身下的轱辘声,晌午后没一个时辰,这才算正式进了荆城。

  荆城气派恢宏,街道两边鳞次栉比,正巧赶上赶集的时日,叫买的、讨价还价的、耍猴唱戏的,汇聚成喧嚣人潮,驴车寸步难行。冯玉贞与喜安只好将行李提好,提前下车。

  娘俩初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界,没有落脚地,前几日都只能住在客栈里。

  冯玉贞先是打听了打听,得知启知学院就在荆城南郊。

  接着四处打探城里闲置的房屋后,冯玉贞暂时不打算再买一套庭院了。荆城内的屋子一个赛一个高昂,哪怕是租赁的费用都令人望而却步。

  她退而求其次,考虑到启知学院的位置,遂选定一座同样位处南郊的瓦房。

  虽是城外,瓦房也十几年了,半旧不新,是个普普通通的二进小宅子,可租费却只少五分之一。她跟瓦房的周姓户主磨了好几回嘴皮子,请他再稍稍低一些。

  本来周姓户主见她一个寡妇领着孩子,脸色很差,将她当成那种招摇过市的风流女人,不愿意租给她,就差指着门让她走了。

  冯玉贞不气馁,只念着好事多磨,第二天再去,那个隐隐有些瞧不起她的周姓户主突然跟换了一张脸似的,心平气和极了。

  他同意再往下降五分之一,冯玉贞觉察到了这种转变背后的猫腻,可碍于她们急需一个安身的地界,生怕对方反悔,双方快速地促成了这笔买卖。

  冯玉贞先清理了一遍屋子,第二天就和喜安大包小包从客栈搬了进来。有了安身的居所,两个人好好休息了几天,收拾齐整后不多耽误,直奔启知学院。

第96章 孙夫子

  “只要我们在这里住一日,安安便要当男孩一日,万不可跟别人提起此事,安安可记住了?”

  “阿娘放心,安安谁也不会说的。”

  冯玉贞捏了捏握着的小手,身侧小孩表情严肃,很珍重地将头一点,差点把瓜皮帽都晃下来。

  “乖孩子。”

  她帮孩子把脑袋上东倒西歪的帽子扶正,顺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触手一片平滑,很不适应。

  冯玉贞原先惯常早上为女孩盘一头轻巧可爱的辫子。虽对自己的首饰衣裳粗粗略略,只求体面整洁,可却很着迷于变着花样打扮女儿。

  现在却不成了,为了瞧着和这个岁数男孩一致,只得粗粗梳了两个总角。

  两人走了不过半个时辰,视野里红砖绿瓦、敞着门的宅邸渐渐清晰可见。冯玉贞心中的忐忑惶恐更甚。

  她这步果真走对了吗?会不会就此耽误了女儿?若是真成了启知学院的弟子,万一安安不小心被拆穿了身份怎么办?

  樟木牌匾,红底黑字,“启知学院”四个大字笔势遒劲,可依稀从中透见书写之人的风骨。

  两人走近,门里突然跑出来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穿着用金线勾勒花纹的锦衣,两条小短腿捯饬地很快,哇哇大哭,一下扑到门口等候的男人腿上。

  “呜呜爹,爹我不不读书了!”他哭哭啼啼地抽噎了两声,眼角冒着泪花,跟受了天大的刑罚似的:“夫子会吃人,还要伸手打我呜呜……”

  身边传来低声:“真丢人。”

  嗯?

  冯玉贞低头去看,却见喜安皱着一张圆脸,有些厌烦地将目光从那个男孩身上挪开,抬脚踢开地上的小石子。

  这是被吵着了。冯喜安从小不像其他孩童似的肆意哭闹,也最受不得有人在她面前吱哇乱叫。

  搬家前,在那个小镇上,喜安曾同其他孩童一块凑在街头巷尾玩耍。

  平日上树爬墙,父母一收拾就撒泼耍赖的皮猴们个个被她管得服服帖帖。一天到晚跟在她屁股后面喊姐姐,比小鹌鹑还乖。

  唯独冯喜安兴致缺缺,倘若不是阿娘怕她总不接触外人,养得性情沉闷,这才执意把她推出门。

  年幼的女孩不虞时耷拉着嘴角,冷脸不耐的模样和她爹几乎有八分相似。

  她这点目中无人的毛病早不是一两日了。退一步不提,当着人家的面奚落对方实在太过无礼,冯玉贞难得责备道:“冯喜安,说什么呢?”

  女孩忙不迭露出一个笑,讨好地摇了摇她的手:“阿娘,是安安错了……”

  话音未落,又有两个人从府邸走出来,一老一少,在前的是位灰白长须,精神矍铄的老者,他冷哼一声:“哼,老夫不过是责你学识生疏,三字经背得磕磕绊绊,戒尺都没抬,如此胆怯,怎么做得好学问?阁下请回罢。”

  男孩这下连哭都不敢了,被训得憋着气,脸涨红,男子大抵自觉被拂了面子,又迁怒不争气的孩子,很快便离开了。

  冯玉贞心口一紧,这位老者应该就是远近闻名的孙夫子了。

  自来到荆城后,她留意着各路消息,学院里的这位孙夫子,早年为人太过刚直,不肯同流合污,官场之路十分坎坷,频频遭到贬谪,最后心灰意冷,八年前致仕归乡,被启知学院邀来教学。

  也是在他手底下,近些年来启知学院接连出了三个举人,秀才更不必说。

  同时出名的还有他的脾性,堪比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哪怕权贵登门拜访,倘若学生并无悟性,心性不佳,也毫不留情将其拒之门外。

  冯玉贞定了定神,领着喜安上前,待那夫子转身,便见一个清丽的女人单独带着一个六七岁的男孩。

  男孩长相伶俐秀气,一双眼珠清凌凌的,黑白分明,对上他也不闪不避,大方自然。

  “打扰夫子了。”

  孙夫子的火气尚还没有散去,他眼睛盯着冯喜安,斥责道:“年岁几何?男女七岁不同席,怎么还牵着你娘的手?”

  冯玉贞一惊,怨怪自己做事不周全,赶忙松开,张嘴要道歉,可冯喜安只眨了眨眼,镇静地将手收到袖下,像模像样作了一个揖,回道:

  “学生姓冯名喜安,七岁。行至半路,途径闹市,车水马龙,母亲担心我走失,因而才牵着。

  《礼记》确言‘男女七岁不同席’,然而却也有‘孝子之养也,乐其心,不违其志。’的准则,学生不欲以男女大防毁坏一番慈母心肠,想来考虑不周,夫子见谅。”

  她出言有理有据,随口引出礼记的话,可见是将书背熟了,加上姿态不卑不亢,属实是这两年间难得的好苗子。孙夫子听着,神情已经不自觉舒展开。

  嘴上仍然不肯松:“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七岁稚儿。”实则真动了心思,又紧接着问道:“都这么大了,可学过四书了?”

  冯喜安点点头,孙夫子不听她一面之辞,随即逐个抽背,冯喜安从容应对,孙夫子捋了捋胡须,露出一个好脸色:“不错!跟我进来罢。”

  这无疑是初步认可了喜安,接下来还需要加以细问,冯喜安前脚被领进去,冯玉贞后脚想跟上,一只手臂适时挡在她身前。

  “夫人,”男子声音温润,却不容拒绝:“家父不喜无关人等在旁。”

  冯玉贞险些撞上他,她急急停下脚,只见身旁出手的男子岁数应当不算大,朗目疏眉,身形高瘦,身着牙色长衫,手里擎着一把折扇,风度翩翩。

  他同孙夫子一齐出门,可未曾出声,以至于冯玉贞都忘却了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听他所言,估计是孙夫子的儿子。怪不得方才那个哭着出来的男孩父亲也站在门口,原是一条死规矩。

  她伸长脖子又向门里望去,喜安已经随着孙夫子走入了屋室,身影消失在视野里。

  冯玉贞说不上的低落:“那……我只能在这儿候着吗?”

  说罢,俄而抬起眼,湿漉漉的杏眼直直望着对面的男子,颇有些恳求的意味。

  “夫人见谅。”孙嘉良偏侧过脸,不去看她,轻咳了一声清嗓子:“还望夫人放心,喜安聪颖,家父实则已然看中了她,只是有心多问两句。”

  他移步进门,回头对身后的女人道:“反正是板上钉钉的事,不若由我带夫人于这书院里逛一圈罢?”

  “麻烦您了……孙先生。”冯玉贞神情明显放松了一些,不想刚刚似的紧绷着。

  孙嘉良语气温和,领着她步入回廊,略微低头,与她说话:“夫人不必客气,我算不得什么先生,不过凑巧有些闲空,来此地帮忙。再说我尚未及冠,当不得夫人一声尊称。我名嘉良,直呼名便好。”

  尚未及冠?冯玉贞有些诧异,粗粗一算,这人至少要比她小七岁,一时间哭笑不得。

  踏出苍翠藤蔓攀爬其上的回廊,眼前豁然开朗,朗朗的读书声随之传入耳中。

  两人下意识放轻步伐,不欲打扰他们,逐渐并肩而行。

  走到左侧第一个屋子,房门禁闭,窗户被打开了一条缝。孙嘉良解释道:“里面的三位均为举人,来年参加春闱。”

  再往前走的几个屋子里,依次是秀才、童生、还有未开蒙的幼童,各有一位夫子正在教学。

  两人不知不觉便绕了一个圈,回到原点,见孙夫子和冯喜安就站在门口,冯玉贞赶忙快走两步上前。

  “夫人,”孙夫子面上带笑,低头看向喜安的目光又惊又喜,眼角堆积的细纹都深了不少。

  孙夫子问道:“夫人,喜安不愿说,敢问她的蒙童先生是?”

  蒙童先生不就是“李熙”——崔净空吗?冯玉贞顿了顿,以免节外生枝,歉意回道:“他是个秀才,同我们说归乡种地去了。”

  “原是如此……”孙夫子很有些遗憾,但思及冯喜安惊人的天赋,遂正色道:“夫人,我欲图收冯喜安为我的关门弟子。”

  冯玉贞喜出望外,忙拍了拍女儿的肩头,将她推到身前,冯喜安脆声道:“谢谢夫子!”

  心里牵挂了好几个月的事总算顺利落地,冯玉贞踏实许多,回程时都哼起了歌。

  翻过一座拱桥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两人便回了家。

  冯玉贞打开门,却和女儿一般,只得停住,望着庭院里的景象,很有些愣怔地站在门口。

  她为了尽早去书院,院子里很多物件至今没来得及好好收拾一遍,譬如周姓户主竟然将一个陈旧的衣柜撂在了院中央,也不说替她们搬了。

  她力气太小,一个人抬不动,便撂在了哪儿。然而不过出去一上午的功夫,院子已经打扫干净,一片落叶也无,角落里堆放着乱七八糟的物件。

  这是谁干的,看成一目了然。

  可是冯玉贞没心力去顾及崔净空蠢蠢欲动的行径,回家后便列出几条要加紧购置的东西。约定两日后上午去启知学院,她得准备好拜师所需的束脩。

  冯玉贞思及孙嘉良那时跟她说的话,原来大部分学生都住在书院中,旬假时才可以出来透透风。

  她问道:“安安,日后你是要睡在书院,还是如今日一般两地互访?”

  冯玉贞当然还是想让女儿在家里睡,喜安再怎么聪明终究还是个七岁的孩子,又有女扮男装的秘密,她如何也放心不下。

第97章 那是谁?

  抛开这些疑虑不谈,冯玉贞还是舍不得她看着一点一点长大的女儿离开自己,一连十天见不着面。

  冯喜安则更不想跟她分开,再说从书院到家中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大不了起早一些赶路。

  一回生二回熟,过两日到启知学院,拜师的仪式都差不离,冯玉贞在旁瞧着喜安磕头,忽而记起崔净空假扮的那个“李熙”。

  要么说他狡猾,分明是亲爹,还装模作样受孩子跪拜。

  她略略走神片刻,喜安已经站起身,孙夫子坐在正位,满脸笑意,高兴得差点把胡子都揪下来几根。

  拜完师,孙夫子一刻不停地领着喜安向学堂走。喜安却若有所感回过头,望见阿娘站在原地,眼睛微微泛红。

  见她回过头,脸上又扯出笑,女人摆了摆手,示意快些跟上夫子。

  远处的孙夫子也意识到遗漏了什么,转身匆匆嘱咐道:“嘉良,替我送送夫人。”

  冯玉贞情绪复杂,她既欣慰于喜安长大,能够独当一面;又有浓厚的不舍,汩汩往外流,她极力压着自己的情绪,不欲叫自己太过失态。

  一张洁净的帕子适时递到她身前。冯玉贞嗓子里冒出一点泣音,一对红眼睛瞥过身旁神情自若的孙嘉良,拘谨地避开了。

  她背过身,将略显急促地呼吸平复下来,转身后对他道:“叫你看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