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枝哑
这也是抄家一出, 朝堂上大部分人都噤若寒蝉的原因, 他们就怕这名额落到他们身上, 殊不知在过了年之后他们还能站在朝堂上,就表示安临还打算用他们。
“那就稍后再议吧。”最终,在一片寂静之下,安临说出这句话,若无其事开启下一个话题。
当然,抄家肯定还是要抄的,要拿什么人开刀安临心里已经有数了,今年的抄家指标肯定是要达到的,她预计起码六个呢。
殿上百官顺着新的事情讨论起来,这下终于没有人念着说国库不充足了。
站在武官队列后面的祁冬寒看到这情形还觉得颇为有趣,忍不住咧了一下嘴,正巧被他的一个世叔看到,那个黑脸络腮胡的武将黑着一张脸冲他使了个眼色,让他注意表情。
祁冬寒在瞪视下收起笑,乖乖和其他人一样低头作沉思状。
等到下朝之后,官员们离开皇宫后松了一口气,照常在各自的部门去工作,处理公务,不过等到下值回家后,他们左思右想,心里十分不安定,最后叫来了家里的所有人,把家中的人都敲打了一通,让家人家仆行事都注意一点,不能做任何欺压百姓之事,也不能收任何别人送的礼,以免背上贪污之嫌。
“看看去年因为贪污和欺压百姓被抄家的人有多少?你们都得引以为戒知道吗?”
这也不怪文武百官们反应大,实在是……他们陛下抄家实在是颇有些玄学,而且毫无规律也没有任何前奏,有时候一些连被抄家的人本人都不知道的产业,陛下派去抄家的人却对那些私产一清二楚,上至贪官污吏,下至世家商贾,反正不管是谁,只要被抓住把柄都免不了被抄家的命运。
他们怀疑只要他们上一秒收了个礼,下一秒陛下那里就对他们是在哪儿收的礼、送礼人有谁,目击者有谁都一清二楚了。
更有一些消息比较灵通的官员,他们已经得到消息,知道陛下成立了一个独立于三省六部以及各寺之外的独立的机构,专门用来收集情报抓贪官污吏,而那个机构的名字叫做[谛且听]。
不过因为拗口,大家在说起的时候都会省略之间的那个且,直接称那个机构和机构里的人为[谛听]。
……
官员们不禁工作更加认真了。
而安临在回到书房开始今日份的批奏折之后,却在成堆的奏折中发现了一份奏疏。
准确地说,是浅才的奏疏。
“咦?”安临有些意外,打开那份相较于其他比较日常的奏折、措辞更加正经的奏疏,一打开就迎面看到一篇……十分精彩的文言文,水平大概是可以直接入选语文课本文言文必背篇目的那种,内容则是自请离开琼安,到照州作为地方官规整照州的田地。
他说是因为他在户部任职的这段时间,他从户部经手的各地文书中发现,宣国各地中照州的隐田情况最为严重,每年的税收看似正常,但是绝大部分的赋税都压在百姓身上,他已经对照州隐田隐户的数量有一个估计了,剩下的就是到那边看一看实际情况。
这是一篇请命的奏疏。
“去做照州的县令啊……”安临自言自语,眼中有些欣喜,又有点犹豫。
对于隐田一事,安临本来就是打算让杨盛去做的,而杨盛自入户部以来也一直在关注着隐田隐户相关的事,这从某种方面来说也算是君臣心有灵犀了。
不过在中央上奏推行变法,和到地方去实打实地和地方上的世家乡绅打擂台解决隐田的事情,这两种情况又不一样。
第二点是有很大风险的,稍有不慎就可能‘意外身亡’死在世家乡绅的环伺下,死在隐田隐户的拥护者手中了,安临预想的文官名臣是在中央集权的琼安拉拢志同道合的人,压过反对者,然后成功推行变法,这种的危险性要小一点,好歹在安临眼皮子底下看着。
但是看着奏疏中平静语句下的暗涌,安临知道这个决定是浅才在深思熟虑下做出来的,也许在此之前已经殚精竭虑为解决照州的隐田隐户情况做出了很多准备。
安临思考许久,最终在这份奏疏的最后写下了一个字。
“善。”
安临决定相信一下自家的金卡爱卿,虽然爱卿武力值让人十分担忧,让安临老担心一个看不住就被人暗杀了——如果是信竹的话,安临放出去打哪儿都不带慌的——不过,谁让安临是个决心要给有能力的臣子最大发挥才能的舞台的好皇帝呢。
爱卿只管飞,其他的就交给朕吧.jpg
于是,在春分之前,杨盛被赐官照州县令,出发前往照州,安临通过模拟器地图看着小小的一行人出发,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在琼安城周围看了一圈,最后在城门附近发现一行同样刚刚出发的人马。
马车里坐着的小人头上顶着[温忆秋]三个字。
……她只是突然想起了这个姑娘有个照州双姝的称号,是照州人,加上好像在刘广麟那事之后也没有看到温忆秋离开琼安,才突然想起来看一下,没想到真的还在啊?
而且还正好是跟浅才前后脚离开琼安,差不多是追着浅才去的。
安临瞬间就想起了宋菱说过温忆秋倾慕浅才的诗词,所做出的追求之举,包括且不限于为他创办出版社印书,难道说这次照州……
安临突然就不担心了。
作者有话说:
第080章
这天, 身为户部十三司之一的第二司郎中的黄誉,在处理完自己手上的事务正常下值之后,正打算回家, 走到户部门口就被同僚给叫住了。
那同僚说,“哎,黄郎中你先别急着走啊!”
黄誉疑惑回头, “啊?还有什么事吗?”
同僚:“这不是蒋路刚升到二司,要请大家吃饭嘛,早上的时候说的,黄郎中你当时不是应了?”
“哦哦,确实是应了,我忙昏头差点忘了!”黄誉这才想起来这件事, 拍了一下脑门停住脚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等其他同僚下班。
终于又过了两刻钟, 他们这第二司的大半人都完成了工作, 只剩下三四个还要核实文书的人在工作,他们这些已经好了的人就在蒋路的招呼下先行一步,去了蒋路订好的酒楼。
黄誉也是到了之后才知道,蒋路订的酒楼居然是整个琼安城都有名的第一酒楼, 这个第一就是酒楼的名字。
“居然是第一楼, 请了这么多人,蒋郎中这得破费了吧?”其他同僚纷纷咋舌。
“没什么, 大家放心放开了吃。”那个被叫做蒋郎中的蒋路轻描淡写地说, 其他的同僚们感叹了一下蒋路家里有钱,也都一一落座坐下来。
蒋路订的是二楼的两张大圆桌, 这第一酒楼虽然贵, 但是贵也有贵的道理, 酒楼的掌厨据说祖父是宫中的御厨,那味道也是一顶一的好,因此在这不算逢年过节的日子,酒楼中也坐了不少人,有一半的桌子都有客人,不过就算这样,店小二的上菜速度也很快,点了没多久就已经上了一半菜了。
黄誉家中虽然条件还可以,算是在琼安有房的人,但是第一酒楼这样的地方除非是红白喜事的大日子,平时也很少来,菜一上来就专心地吃起来,看着那蒋路就跟穿花蝴蝶一样在座椅间移动,跟那个同僚喝一杯酒,又跟这个同僚聊会儿天,把人际交往拿捏到了极致,饭桌上的其他同僚吃人嘴短,也都客客气气地说了不少好听的话祝贺蒋路升职,还表示以后可以互相帮助,大家都是同僚别客气。
喝着喝着,蒋路带着酒杯到了黄誉跟前,笑容满面地说,“黄郎中,以后咱们就是同级了,你比我做得久一点,很多事情我不懂的,您可要多多关照啊!”
黄誉点头,“一定一定。”
然后跟蒋路喝了这杯酒。
不过哪知道蒋路喝了这杯酒之后并没有立刻到下一个同僚那去,而是仍旧站在原地,状似不经意地问起,“黄郎中觉得,在下比之杨盛又如何?”
黄誉被问了个猝不及防,嘴里的菜都没咽下去,差点呛出来,而这厢蒋路还在看着他似乎在等一个答案,黄誉只能打着哈哈,“嗯……这个啊……”
他急忙给其他同僚打眼色想问问这该怎么回答,但是其他同僚接触到他的眼神后纷纷移开视线,要不就是左看右看看风景,要不就是低头专心品尝第一酒楼的菜。
黄誉只好琢磨着慎重地给了蒋路一个回答,因为他知道蒋路这人十分较真,要是不给他一个准话他能一直纠缠下去,“蒋郎中啊,在咱们第二司的年轻人中,你肯定是最优秀升职最快的。”
这是实话,毕竟杨盛现在已经不在第二司了,而是去当外官了。就算是杨盛以后回来了,那肯定也不会回到他们这小小的第二司,八成会往上升好几级,直接进入户部的权利核心。
不过这话肯定不能说出来刺激蒋路的。
其实在黄誉看来,现在的蒋路跟刚来第二司的蒋路相比,变化已经很大了。当时户部的几个员外郎,杨盛是科举状元进来的,而蒋路则是通过一些门路进来的,而且当时还特别嚣张,屡次对同僚出言不逊,还一副谁也看不起的样子,那态度几乎都可以说是鼻孔看人了。
本来吧,按照陛下的裁人风格,像蒋路这种通过关系进来的人应该很快就会被修整,或是革职收拾收拾让他回去。
但是偏偏蒋路的办事能力还挺强,还特别努力,别人加班到戌时,他能加班到亥时,别人辰时上值,他能卯时就上值。
黄誉对这人的印象就是:说最嚣张的话,加最狠的班。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也没什么,这样肯干肯吃苦的人,能这么快升职也是很正常的事。但是偏偏有个杨盛,给了他社会的重击。
与蒋路正相反,杨盛可以说是第二司,乃至整个户部——这还是因为黄誉对其他部了解不多——反正是加班最少的人,唯一加班多点的一段时间,还是杨盛刚当完记录陛下起居的起居郎的那段时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短暂地跟大家一起加班了一段时间,然后在那几天的锻炼下效率更高了,后来就又不用加班了……这么一说看着倒实在是太让人心里不平衡了。
但是哪怕杨盛大部分时间都是酉一刻就准点下值了,但是他经手的公务永远是完成地最好的,而且完成自己责任内的工作还不说,还能自己找一些有用的事情做,那些事情有的甚至还能惊动上峰,就黄誉所知,户部尚书和一位侍郎都对杨盛十分赞赏。
不得不说,因为有杨盛的缘故,去年的绩效头名十次有九次都是户部拿到的,而第二司也是户部十三司中绩效最高的,因此去年黄誉的薪资都多了不少,家里人也十分高兴。
只除了蒋路看杨盛十分不顺眼,尤其是去年杨盛和蒋路都被列为郎中候选人的时候。这大概就是天赋普通的人对天才的一种落差不甘吧,蒋路需要加班的事情,杨盛能在上值时间内就游刃有余地做好,要是换黄誉在蒋路的这个位置上,他可能也会不平衡不甘。
不过黄誉看得要更加清楚,他知道杨盛这样的人不会永远待在这一个小小的第二司里,所谓金鳞岂是池中物,他只要不出什么事就必然会走得更高更远,所以黄誉早就看开了。
而此时蒋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春风得意地跟黄誉又敬了一杯酒,转到下一个同僚的位置上。
就这样吃着吃着,大家都很尽兴,酒足饭饱也打算回去了,不过正当蒋路叫来小二打算结账的时候,第一酒楼一楼突然传出了很大的动静,桌椅倒地碗筷碎裂的声音噼里啪啦地响起,都传到二楼来了。
与此同时,一楼还传来了对骂声。
人的本质都是喜欢凑热闹喜欢吃瓜的,这一楼的声音一传上来,二楼有人说了句“楼下打起来了”,一时间好几个在二楼吃饭的人都呼啦啦涌到了二楼栏杆旁往下看去。
“哎,这怎么回事啊?”一个喝得晕乎乎的同僚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也想看,黄誉看这人路都走不稳了,扶了同僚一把,也一起到了二楼围栏前看下去。
只见楼下有五六个人对峙着,一方黄誉也认得,好像是城南一个铁匠铺里的几个铁匠,都生得膀大腰圆肌肉虬结,几个人看着都有些微醉了,接连站起来颇有压迫感。
而另一方就看着有些眼生了,不像是琼安城里的人,衣着看着颇有些落拓不羁,倒像是黄誉曾见过的一些走镖的镖客,大部分人都坐着没有参与吵架对峙,只有一个身材矮小看着有些阴沉凶狠的人在跟人吵。
黄誉没喝多少酒,只是有些微醺,人还清醒着,目光在这对峙的两拨人之间巡视了一下,见大部分都觉得会是铁匠们占上风,觉得那个矮个子的人会吃亏。
但是黄誉却眼尖地看到那几个打扮落拓不羁的人手边、桌子上都放着几根被布包起来的长条状的东西,正在跟铁匠吵架破口大骂的那个人怀里还有一段凸起。
黄誉顿时一个激灵,心想,‘不会吧……’
这些人该不会随身都带着刀剑吧?要知道琼安城内是严禁带刀上街的,如果被发现了轻些是被缴收,重则还得进牢里呆几天,但是看这些人的样子,黄誉又有些不确定了。
沾过血的人和没沾过血的人,身上的气质是不一样的,黄誉虽然不能完全感受到这种气质,但是那些人与周围百姓的格格不入却是谁都看得出来的。
有了这么个猜测,黄誉越看越心惊,看下面那几个人的动作都像是随时要拔出刀来。
而那几个铁匠还浑然不知,与最前面那个矮个子吵得厉害,仔细一听吵的是那个矮个子的人撞了他们兄弟,把兄弟手里端的菜撞洒了烫到人还不道歉。
眼看着那个矮个子表情越来越阴沉,手逐渐移动按到怀中凸起的那个东西上,黄誉屏住了呼吸,犹豫着是趁乱先离开酒馆去衙门叫人,还是想办法制止下面可能发生的一场惨案。
不过就在他犹豫的时间里,疑似带刀的那一方人里有一个人把手按在为首矮个子的肩膀上,似乎是说了什么把人劝住了,这群人都拿起东西径直离开,劝人的那个青年临走前往掌柜的那边丢了几锭银子,客客气气地说多的就用来赔偿被掀翻的桌椅碗筷和菜。
黄誉这才松了口气,而其他不少人都没有注意到这场危机,张望了一会儿确定真的打不起来了才回到自己那桌。
与同僚告别之后,黄誉回了家,一路风平浪静。
但是当第二天黄誉去户部第二司上值的时候,却听说城南昨晚发生了一起命案。
“我家就在附近,早上我出门上值还路过那家铁匠铺来着,往铁匠铺里一看,哎哟,那一地的全是血啊,整个铁匠铺十个人,包括六个学徒在内都没活下来,这也太惨了!”那个同僚说着想到那场面,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灭门惨案啊……”其他的同僚听得也是一脸凝重,“这得是大理寺出面调查的惨案了吧?对了,犯人抓到没?”
“不知道啊,我看到的时候衙门和大理寺的人才刚过去呢!”
作者有话说:
前方有一大批江湖人即将到达
可以再猜一猜新事件的剧本~
第081章
路过的黄誉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关键字。
铁匠铺, 灭门,无一生还。
他愣了一下,脚步顿住。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 黄誉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就是昨天见过的那几个疑似带剑人士的身影。
如果铁匠铺这件事真的是那些人做的,那就不是疑似了,而是确实带了剑……但是这样一言不合就杀人的人, 是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琼安城中?他们现在还在城中吗?都已经动手杀人了会不会更肆无忌惮?
黄誉脑海中转过这些念头,停下来打算跟那个见过凶案现场的同僚仔细问一下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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