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黎青燃
“那如果是你呢?如果是你在美国,而我在这里,我们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我们会不会变得生疏?最终就像陌生人一样。”
夏仪正好骑车到了长坡下,她停下了车,转过身看向后面的聂清舟。
时间很晚了,街两边的店铺都已经关门,路灯孤单地一盏盏亮在路边,时不时闪烁两下。聂清舟靠着车厢的边沿,抬头望着夏仪,眼睛里映着灯光,像是块薄薄的玻璃。
他在等她的回答。其实他也知道,这个问题没有什么答案可言。
夏仪微微俯下身观察了他片刻,疑惑地问:“你在不安吗?你为什么要害怕?你提出的这种假设,我都没有想过,也不想去想。”
顿了顿,她直白而坦诚地说:“害怕的人应该是我吧。一直以来,都是我更害怕失去你才对。”
聂清舟怔住,他的眼睛慢慢睁大,那块薄薄的玻璃上汇聚的光芒,就像她看见过的烟火一样,把所有东西都烧起来,烧得澎湃汹涌。
他突然扶着车边直起身,扬起头闭上眼睛。直到她的呼吸间充满薄荷香气,她的唇上传来陌生的柔软又温暖的触感,她才意识到他在干什么。
头顶的路灯灭了,一切在黑暗之中。
他的呼吸声颤抖着,克制而压抑,又热烈。
夏仪不由得攥紧了手,当灯再次亮起的时候,他突然远离她,脸烧得绯红。
“我……我……”
他完全慌了,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看,手脚也不知道往哪里放,从来稳重成熟的人说话直打结。
“我……我……我就是……”
聂清舟捂着额头,一咬牙从车上跳下来,提着包仓皇狂奔而去:“对不起!我……我先回去了!”
夏仪愣愣地看着他提着包狂奔的身影,他的头发和衣服都随风飘了起来,好像恨不能飞起来,消失在人间。
聂清舟一路奔到家门口,打开门走进房间关上房门一气呵成,然后靠在门上。
急促的呼吸声响在耳边,他心跳剧烈得仿佛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一样,他不知道刚刚自己到底跑得有多快,可能甚至超过了比赛的时候。
聂清舟抚着心口,靠着门慢慢地滑到地上坐下。
他的脑海里不停地回响着夏仪的话。
——害怕的人应该是我吧,一直以来,都是我更害怕失去你才对。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能不能不要这么……这么耿直?
他已经忍耐再忍耐,克制又克制。好像就在那个时刻,天上闲着没事干的神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他,又伸手推了他一把,他就没能克制住。
聂清舟慢慢躬起后背,把头埋在手臂里:“天啊……你这个人渣……你色令智昏,你干了什么啊你!”
乱了,全乱了。
第二天,夏仪果然在门口逮住了鬼鬼祟祟准备独自去上学的聂清舟。
聂清舟一看见她就跳起来,拿围巾把自己的脸围了几层围得严实,眼睛也不看她,转到别处。
夏仪抬头看着他,严肃道:“你答应过我不会躲着我,除非我赶你走。”
聂清舟捂着脸上的围巾,心虚地支支吾吾。
“上车。”夏仪干脆地指了指门口的三轮车。
聂清舟挣扎片刻,还是认命地上车了。
夏仪也没有多说什么,就像往常一样骑着车把聂清舟送到了学校,像往常一样背着书包去教室,坐在座位上拿出早读要用的课本。
聂清舟跟在她后面走进教室,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一边应付同学们关于他见义勇为的打趣,一边忍不住看她。
她表现得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她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他该怎么解释?她这种表现,是不是不想听他的解释?
聂清舟捂着额头,满脑袋问题,觉得比做有机化学题目的时候还痛苦。
中午吃饭的时候,吃饭小分队每个人都发现了夏仪和聂清舟的不对劲。
平时吃饭他俩都是相邻而坐的,今天聂清舟却想坐夏仪的对角线。夏仪坐下来,望着他,说:“你答应过我的。”
聂清舟立刻弹起来,又端着餐盘坐到了夏仪身边。
剩下三个人面面相觑。
整个吃饭过程,夏仪和聂清舟都异常安静,安静得连张宇坤和赖宁说话都小声了。赖宁小心翼翼地问:“舟哥,夏仪,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聂清舟白赖宁一眼,张宇坤只当他是默认,惊叹道:“你们俩还会吵架呢?平时好得跟什么似的,就差血浓于水了,为什么为什么,说来听听!”
郑佩琪怒道:“瞎说什么呢?别拱火!吃你的饭吧。”
“我这怎么能叫拱火?我这叫排毒……”
夏仪抬眸看了一眼张宇坤,然后转过头。聂清舟果然正在偷偷看她,她一和聂清舟对上眼神,他就立刻把目光转走了。
夏仪想,他们之间这是怎么回事呢?
午休时他们照常去了音乐教室,夏仪坐在钢琴前弹《钟》,那快速跳动的旋律就像起伏不平的心绪,当她弹完一曲后一转头,却诧异地发现郑佩琪哭了。
她趴在最靠近钢琴的桌子上,满面泪水地看着手机。
夏仪立刻走到她旁边,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这小说,太虐了!”郑佩琪抹着眼泪说道。
“……”夏仪看着她屏幕上滚动的文字,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郑佩琪自顾自地说:“唉,我将来要是能遇到一个冷酷忧郁,但是只对我好的帅哥就好了。夏仪,你说这世上真有那种始终如一,坚定不移的爱吗?”
夏仪愣了愣,她的目光飘向远处正在讲题的聂清舟,他坐在桌子上一只胳膊撑着桌面,弯着腰低头看张宇坤的课本,手里的笔慢悠悠地转着。
就像十五个月以前,她刚刚认识他的时候,他看夏延的作业时那样。
似乎从一开始,甚至早在他们被困住的那个巷子里,他对她就有种不同寻常的关注,一直以来从未改变。
始终如一,坚定不移吗?
“应该有的。”
顿了顿,夏仪问道:“佩琪,恋爱是什么啊?”
郑佩琪“啊”了一声,露出疑惑的表情,靠着椅背道:“我也不知道,我初中的时候有偷偷喜欢过一个男生,但没有正经谈过恋爱,都是看书上写的。”
郑佩琪回过头看了一眼教室后面的聂清舟,靠近夏仪小声说道:“怎么了,你和聂清舟之间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他跟你表白了?”
“……没有。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这么想很正常吧!说实话,有时候感觉你们俩是亲人,有时候又觉得你俩就跟谈恋爱似的,就差没有牵手拥抱亲吻了。”
夏仪沉默片刻,她说:“一般来说,牵手拥抱……亲吻,就是恋爱了吧?”
“那当然了!”
在奶奶住院的那个雪夜,她握住过他的手。
在夕阳西下的小卖部门口,在河堤上,他拥抱过她。
昨天夜里的三轮车上,他突然亲了她。
所以他们……其实是在恋爱吗?
第68章 、报复
这周的课上了没两天就赶上元旦放假, 聂清舟和夏仪背着满满的试卷作业从学校里回来,整个假期的时间已经被这些作业预定。
吃完夏奶奶做的元旦晚餐,聂清舟和夏仪在街上散步消食。窄窄的街道两边, 小店里传来热热闹闹的声音, 喇叭里喊着“元旦促销,全场八折”,天上偶尔也有一两次烟花绽放。
聂清舟想,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他得跟夏仪说清楚。
这几天两方势力在他的脑子里热热闹闹地开战,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理智拼命地把他往后扯,大骂他:你这个禽兽!人渣!你当初是怎么决定的?你不是要等她成年再说吗?人家现在也才十七岁!而且人家都说了不想谈恋爱,你说了要干嘛?你不就是让她为难吗!
情感拼命地把他往前推,同样大骂他:你这个禽兽!你这个人渣!你亲都亲了,人家还不知道你喜欢她吗?负起责任来,你先把话说清楚不要让她误会!
他问情感:误会什么?
情感大吼:误会你真是禽兽人渣啊!
聂清舟掐着眉心,终于开口道:“夏仪, 关于那天晚上的事, 我那么做其实是因为……我……喜欢你……但是……”
聂清舟刚开始说, 舌头又开始打结。
夏仪的步子突然停顿了一下,她神情严肃, 好像完全没有在听聂清舟说话。几不可察的停滞之后,她伸手牵住聂清舟的手。
聂清舟整个人僵住, 却听见夏仪冷静的声音:“有人在跟着我们。”
顿了顿, 她说:“好像是小学门口那个人。”
所有旖旎的心思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净净, 聂清舟的眼睛睁大, 目光继而沉下来。
警察说事发后这个人偷了一辆车, 有人在收费站看到过他, 他很可能已经驾车离开虞平了,正在全省通缉他。
他难道没有走吗?
聂清舟握紧夏仪的手,转身走到路边一个小摊子边,拿起摊子卖的镜子左看右看,借着镜子的反射果然看见身后路灯边裹着大衣的男人,男人身形很像那个人,但戴着口罩帽子,不太好辨认。
男人晃悠着走了两步,仿佛左腿比右腿短了一截似的,聂清舟瞳孔骤然紧缩。
他从口袋里掏出硬币递给小摊的老板,轻声对老板说:“老板,冷静听我说。有人跟着我们,就是富安小学门口那个杀人未遂的男人,麻烦报个警。”
小摊的老板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听了这话吓了一跳,下意识惊慌地环顾四周。
聂清舟急道:“别看!”
他这话说晚了,跟踪他们的男人已经发现了异常,他居然径直追了上来,手里还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刀。聂清舟立刻攥紧夏仪的手往前面跑,边跑边喊:“大家快跑!有人要砍人!”
小摊主大叫一声躲在了摊子底下,路上的行人并不算太多,尖叫声响成一团。聂清舟回头看去,那个男人并没有对其他人下手,只是血红了眼睛挥着刀对他们紧追不舍。
他们急转了一个弯,然后拐进路边的小巷子里,藏在巷子的货堆后面。
聂清舟把镜子拿在眼前,男人很快闯进了镜子所反射的路口,他左看右看找不到人,一会儿功夫就被拿着晾衣杆、台球杆、棒球棒赶来的居民们围起来了。有人高喊着:“放下刀!把刀丢了!我们已经报警了啊!”
聂清舟的心脏怦怦跳,他转过头和靠墙的夏仪对视,夏仪也望着他,呼吸急促。
正在这时,男人突然丢了刀掀开外衣,扯着粗粝的嗓子结巴道:“来……啊!谁怕……谁怕谁啊!大不了我摁了开关,大家一起炸死吧!”
聂清舟的心一瞬间提到嗓子眼,镜子里反映男人高举的右手,手里握着个黑色的长条物,男人腰上捆了一圈像是炸药的东西。他脖子上青筋暴涨,红着眼睛像是疯了似的。
男人暴跳着,高喊道:“谁……谁都不许动!动一下……我就摁!那个小杂种去哪里了?我知道……知道你没跑远!你喜欢做英雄……是不是?我数三声,你要是不出来……咱们就一起死吧!”
聂清舟握紧了镜子,犹豫一刻后把镜子交到夏仪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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