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叫我苏三少
鹿淞景道:“原来是这般。”
师弟见他如此,有些奇怪,灵光一闪间陡然忆起百年前的事情。
对了,鹿师兄的师父可是那位杀夫证道入了歧途的——人物。
如今他这样伤感,莫非是前不久真被长老们斥责了却没有师门庇护?也是,自他们一起拜入鸿蒙派以来,鹿师兄的师傅便从未出现过,也没有同师所出的师兄师姐照拂,因而无论是剑或是历练亦或者各项事务都是自己一人攀着其他师门完成的。
修仙界历来便是如此。如他们这些从凡间入修仙界的弟子,只有有了好的师门,好的宗门,好的同门便才能在这修仙界中互相汲取些温度和庇佑。哪怕日后闯出了些事端,也能多些路子。
后来鹿师兄的师傅回到鸿蒙派,又成了婚,他还替鹿师兄开心此后之路会顺畅些,结果……
师弟心中叹了口气,看向鹿淞景的神情便有了几分怜悯,便道:“鹿师兄,我虽不知你与——曾经那位师傅的关系如何,但我知道你那些年是如何走到现在的。你心中有道,以德报怨,豪迈潇洒。可堪称我们门派最为正直良善之人,不然不至于我们敬重你,长老们青睐有加于你,师姐师妹亦倾心于你。”
鹿淞景不明所以,眼睛睁大了些,“师弟实在是过誉了,我做事只为问心无愧罢了,绝不敢称什么正直良善。”
“师兄你听我讲。”师弟笑着打断他,又继续说:“我觉得你不需要你师傅的荣耀,亦不需要响亮的出身,一人独行也定然能走出自己的道。漫漫仙途,你为何要囹圄在所谓的师徒情谊或是同门情谊中呢?”
师弟说完后便看向鹿淞景,想借这番话让鹿师兄不要再介意师傅之事,却没想鹿淞景黑眸中竟浮现了几分挣扎,竟又反问道:“但若是宗门有恩于我,使我得到诸多庇佑保持修道之心之纯,若是师门有恩于我,使我得到诸多感悟精进修道之能,而我转头扬言独行,这岂不是忘恩负义,欺师灭祖?这岂能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
师弟听完,一时语塞,只愣愣看着他。
鹿淞景见他此番表情,又深深叹了口气,“师弟莫怪我说话直爽,只是我积郁多日,一时间失了分寸。但师弟的心意我领了。”
师弟蹙着眉头,有了些无奈,“鹿师兄,我知你之良善,只是你若是这样想,日后定然会徒增许多苦难。”
“修道本是修心,由心所生之苦难,万般皆缘法。”鹿淞景反而安慰起了师弟,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届时便当作是一番历练罢,有这样的历练机会,说不定我反而还能从中了悟些什么呢。”
师弟摇头,不再说话。
他行礼告别,御剑离去。
鹿淞景便也御剑,继续飞向目的地——渡界山,他奉掌门元阵子之命下凡,听闻会接神谕,有关掌门飞升之事。
却没想,他刚下西华壁山山脚,便碰到一白衣男人。他抱着剑靠在一刻巨石上,似是小憩,黑发下冷峻的五官精雕细琢,简直是仙人之姿。
鹿淞景定神一想,惊觉此人竟和鸿蒙派内供奉的仙君雕像一模一样。
似乎是——已成神的剑尊谢疾!
也就是,他的师祖?!
莫非,这就是掌门说传达有关飞升之神谕的神?!
鹿淞景立刻行礼跪下,“徒孙鹿淞景拜见谢疾真神!”
谢疾慢慢睁开眼,一双黑眸如冰般毫无温度。
但也就是这一刻!至纯至寒的神力威压铺天盖地袭来,将鹿淞景直直压在地上,几乎要将他的五脏六腑挤碎!
鹿淞景面色惨白,唇间溢出血腥,强忍疼痛一言不发,肩膀上沁出涔涔血液。
谢疾淡淡道:“不过如此。”?
他话音落下,那威压竟然再加一层,霎时间,鹿淞景耳边响起阵阵轰鸣声,眼球发红,血液上涌得他脖颈已青筋暴露。
谢疾停了手。
鹿淞景七窍流血,却仍抬头死死地看着他,嗓音沙哑,“徒孙不知因何冒犯真神,请真神指教。”
谢疾没回答,道:“元阵子所说鸿蒙派将乱。”
鹿淞景喉头喷涌出一口血,竭力想要爬起,四肢却忍不住蜷缩。他却仍嘶哑着嗓子,费力地回答,“是。”
谢疾问:“是否和你师傅有关?”
鹿淞景沉默不语。
谢疾却已了然,又问:“她如今踪迹在何方?”
鹿淞景回答:“徒孙不知。”
谢疾扫了他一眼,却显出几分目下无尘,竟换了个话题,“方才我听见你与弟子论道。”
鹿淞景垂眸,语气谦卑,“徒孙不过是与他谈笑罢了,怎敢称作论道。”
“我且按照你的话问你。”谢疾话音慢条斯理,显出几分不近人情,“师门与你有恩,宗门亦与你有恩,然两者却有仇怨,你当如何自处?”
鹿淞景通身一冷,咬牙不语,黑眸中愈发显出挣扎。突然,他不再显出谦卑之状,只抬眼直视谢疾,即便姿态狼狈一身血痕,却仍风骨不折。
他问道:“徒孙敢问真神又如何自处?”
谢疾摩挲剑鞘,“三千大道,吾道只系与一人,又何须于囹圄中自处?”
鹿淞景惊觉其中之意,内心炸出来各种难以言喻之滋味。但他强压种种情绪,攥紧了拳头,一字一句道:“我道只为证五界之善、忠、义,斩恶诛邪。若为师门之罪,我绝不姑息,若宗门有错,我亦愿断。”
谢疾眸中毫无波澜,“你做不到。”
鹿淞景诧异地看着他,拳头攥得发白。
谢疾又说:“执念已成,终难两全。她教过你,你没领悟。”
他声音淡然平静,却若洪钟般震荡着鹿淞景的脑袋,却又将一切杂念摒除于外。
一息间,谢疾身影已然消散。
鹿淞景僵在原地。
她……是说师傅吗?
等等,掌门说有关飞升的神谕,谢疾是不是还没有传达?
还是说,已经传达了,但是他却没听出来其中深意?
鹿淞景陷入了沉思之中,心中涌现出几分迷茫,他深呼吸几口气开始调息疗伤。但没几秒,他又用手按了下肩头的伤口。
这是许久之前——她刺出来的伤。
归一真境内。
阎王话音落下后,随之游便立时反应过来不对。
等下,仲长狸刚刚是不是说,这人是阎王?
他不会已经看出来自己是谁了吧?
随之游咽了口口水,看向阎王,却见阎王意味深长回视她,“这位裴、二、姑、娘,难道是嫌弃我们,不愿与我们同行?”
裴二姑娘四个字被他一字一顿地点出。
哈哈,笑死,马甲掉啦。
不想活啦。
这下,随之游面上瞬间了没了表情,语气虚弱地道:“小妖怎么敢嫌弃二位上神,倒是要担心上神们嫌弃我妖力微弱会拖累上神呢。”
仲长狸反倒有些意外,晃了晃折扇,抵着薄唇,“那便动身?”
阎王道:“走呗。”
两人与她同行,但阎王却毫不忌讳,甚至是故意一般反复提及一些仲长狸的往事。或者说,曾经的她与仲长狸的往事。
“仲长,你说你打算怎么严刑拷打那位呢?”
“你刚刚不还说我人都没找到,别说太早吗?”
“……”
“梦还是要有的,不说说吗?”
“这不是还有个小花妖么,看着娇滴滴又不经世事的,我怕吓到她。”
“……哈哈,小妖听不懂呢。”
随之游僵着脸赔笑,心里满是恨意,恨她为什么这么倒霉。
“那你为什么不跟她解释下?”阎王态度温和了起来,看了眼随之游,又道:“你知道吗?他有个前妻。”
嗯嗯,知道,不就在这儿呢嘛。
随之游一脸无知懵懂,挤着夹子音,“哇,仲长神君如此俊美无俦,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神女能入神君的眼”
仲长狸很是受用,道:“也就一般货色,就是对了我的胃口。”
随之游:“……”
一般货色是吧,一般货色你还主动勾引。
你是不是犯贱。
她仍然挤着笑:“……那就是长得很一般?”
仲长狸挑起眼睛,“比你好看个十几倍还是有的。不过没事,她人品很烂,不像你,看着就像个人品好的单纯小妖怪。”
随之游:“……”
你是不是有病,顺着你的话还要被讥讽。
她干笑几声,又道:“难怪她成为您的前妻了哈哈哈……”
“啊,忘了纠正。”仲长狸蹙眉看向阎王,认真道:“其实还没和离来着,应该不算前妻。如果找到后,她倒是能成为我亡妻。”
随之游:“……”
阎王:“……”
不是,你能不能别说这么吓人的话啊。
前世的事情,你干嘛那么斤斤计较啊!
随之游吓得不敢吱声,眼观鼻鼻观心。
“行行行对对对嗯嗯嗯。对了,你说她人品烂,到底有多烂来着,你老跟我骂,我都听腻了。”阎王火上浇油,乐得眸光闪烁,“你不如好好跟这小花妖说说,她这么单纯肯定没见过那么坏的女人,让她以女子的身份出发分析分析怎么样?”
“我想想啊,那可太坏了,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仲长狸一点也不害臊,仿佛不觉得被坏女人伤害了多么值得在意一样,狭长的修眸里一片悠闲,“对了,我还没见过多少花妖呢。”
随之游:“啊?”
他用折扇敲了下手心,有些好奇,“你是什么花?”
你好,我是没钱花妖。
随之游随口胡诌道:“杏花。”
仲长狸折扇顿住,眸子颤了下,低笑,“倒也巧。”
他话音落下后,竟似陷入了回忆中,不再说话了。
随之游却也陡然忆起了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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