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鹊桥西
他闭上眼舒缓了下情绪,再睁开时,眸色宛若深夜的海面一般平和,目光扫过被抓皱了的纱帐,随手撕下一块叠蒙在虞秋眼前,然后拍了拍她的面颊。
虞秋耷拉着脑袋,睡得不省人事。
“许伯骞来了。”
虞秋脑袋猛地抬起头,左右转动了几下,哭着道:“我看不见了,我变瞎子了,怎么去救萧青凝啊……”
“天黑了你才看不见。”云珩按住她乱动的双手,温声道,“你听话,我去帮你救她。”
“你是谁?”
云珩直视着她被薄纱遮住的双目,气息平稳道:“我是你爹。”
“爹爹!”虞秋一下子找到主心骨了,循着声音往他身上靠,急切道,“爹爹,许伯骞是个坏人,他要打萧青凝的主意,你去帮帮她,你去打坏人……”
云珩面不改色道:“我已经让人去处置许伯骞了,你不要吵,若是惊动了别人就不好了。”
虞秋慌忙点头,连挣扎的动作都没有了,乖乖坐好了,小声道:“我不吵的,我最听话了。”
云珩很满意她这反应,放开她,借着虞行束的身份继续问方才的未说清楚的话,“谁要陷害我?”
“坏人!”
“声音小些,别被坏人听见了。”云珩说完,虞秋立马两手交叠捂住了嘴。
云珩耐着性子,又问:“什么坏人?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我太笨了!”虞秋声音带上了哭腔,“可是爹爹你知道的啊,太子也知道,但是他不告诉我,他总是欺负人……”虞秋恼人地抱怨起来,“我都烦死他了!”
云珩冷笑,将这笔账记下,继续问:“那你怎么知道有人要陷害我?”
虞秋呆愣了下,眼泪说来就来,可怜兮兮地啜泣道:“爹爹,齐叔被人买通要陷害你,他是坏人,全都是坏人,让我被人欺负,我好害怕……”
“葛齐?”云珩捕捉到葛齐的名字,低低重复了一遍。
他当初让人查虞秋时已经将虞家上下查了一遍,虞行束两袖清风,与人为善,不曾得罪过人。
葛齐这人身手好,忠诚,这么多年来从未做过对虞家不利的事情,她为何这么说?
且云珩很确信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有人要陷害虞行束这回事。
“爹爹,你信我啊,他们都不是好人……你把他赶走,再也不要与他们来往了好不好?”
“他们?”云珩问,“还有谁?”
“还有余延宗,他逼我给太子下毒,我不愿意,他就折磨我,我好疼……”
蒙眼的薄纱已被泪水浸湿,虞秋哭哭啼啼,问什么答什么,边答边哭,把未能说与虞行束的悲苦和委屈全倾诉给了眼前的假爹,还张着手臂要抱。
云珩压回她双臂,顺势又按住了她的脉搏,未见异常,问:“太子那么凶,让你下毒你下就是了,为什么不愿意?”
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虞秋醉醺醺的,脑子一时转不动,愣了起来,看着像是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
她双目被遮住,更显得微张着的双唇红润诱人。云珩离得近,几乎能闻见她唇中残留着的荔枝酒的清甜。
这让云珩心神旖旎了一瞬,接着那句“春梦梦见云珩不如死了算了”重新响在他脑海中,所有旖旎瞬间烟消云散。
云珩冷然一笑,贴近虞秋耳侧,低声诱哄道:“因为太子俊朗不凡,你倾慕他,所以宁愿自己疼也不想害他。”
虞秋立刻就回神了,皱着脸不满地嘟囔:“我不喜欢他。”
云珩:“你喜欢。”
“我不……”
“那怎么解释你春梦梦见的都是他?”云珩不许她动,继续道,“你还往他身上扑,扯他衣裳,哭着要他吻你抱你。你这样,比云琅还要过份,简直是个色鬼。”
虞秋又一次呆住。
云珩面不改色地说完,温柔安抚道:“没关系的,倾慕他很正常,不必害怕承认。”
酒醉的姑娘呆傻傻的,转不过来神了。
云珩觉得她这酒后模样实在傻得厉害,伸手在她眉心推了一下,虞秋就像是不禁风霜的花瓣,脑袋一仰朝后倒去。
他再展臂将虞秋揽回,大方地让她靠在自己怀中。可虞秋大概是被那一推弄懵了,脑袋一垂,又昏睡了过去。
根据脉搏跳动来看,虞秋并未说谎,但具体真假,云珩还需自己查明。只是虞秋说她被人胁迫仍不愿意给他下毒这一点,让云珩诧异。
他确定实际接触中虞秋不曾有机会对他下毒,难道是梦中?入梦的事都发生了,梦中下毒不无可能。
将虞秋放回床榻上,云珩扫了眼她身上乱糟糟的衣裳,解开了蒙眼的薄纱收入袖中,然后重新贴近虞秋,轻声道:“今日你所言,我暂时信了,别的我不与你计较了,但这入梦的事须得弄个清楚。”
要查入梦的事,唯有一个切入点,就是虞秋。
他一个大男人,如何接近一个大门不出,一门不迈的娇养姑娘?只有一个法子。
云珩觉得这法子自己太吃亏,但一想虞秋那句斩钉截铁的“我不喜欢他”、“我烦死他了”,还有那句“不如死了算了”,又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了。
虞秋没有动静,他也不需要虞秋回应,继续道:“我再给你几次机会,你若改主意了要对我动手,可要抓住了。否则,我就……”
他意识到自己想说什么,停住,皱紧了眉头。
第23章 选妃
萧青凝被萧夫人喊去是因为萧夫人许久没看见她了, 高门大宅里的妇人见识多,姑娘家稍微离眼就不放心,于是特意让人去找了萧青凝, 将人拘在身边见了几位夫人,才放她回来。
回来时又被公仪孟月拉住问她与虞秋是怎么回事,萧青凝不想虞秋来往的事情传入外祖父耳中, 就多说了几句,才得以脱身。
“小姐还在睡, 没人靠近过。”守着的丫鬟说道。
萧青凝掀帘进去, 见虞秋平躺着,双目紧闭, 神态安详, 除了乱七八糟的床榻和她皱巴巴的衣裳, 其余并无异常。
只是……这也太乱了。
萧青凝隔着一段距离驻足,努力回忆了下萧玉烽第一次醉酒的情景, 心中默默安慰自己:萧家人都这样,很正常。
这边照顾着虞秋, 没多久, 伴着匆忙的脚步声,萧夫人的焦急的声音传来:“青凝!青凝, 你在哪儿?”
未及她应声,萧夫人已看见守着的丫鬟,径直推门进来,先是抓着萧青凝上下检查了一番, 再急道:“可见着虞秋了?”
萧青凝见母亲神色不安, 三言两语把虞秋醉酒的事告知于她。
萧夫人听闻虞秋就在里面, 愣了一愣, 然后低声道:“男眷那边出了些事,娘再留些人在这里,你与虞秋好生待着,先不要出去,哪里都不要去。”
虞秋脑袋晕沉,察觉口中有温水浸入,本能地咽下,润过喉后神智终于回笼。
四周安静,窗外有鸟雀啼鸣声传来,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府中安睡的。兴许是睡得太久了,头脑有些发懵,便没睁眼。
“该醒了,以前二小姐饮多了就是这样,半个时辰一定能醒。”
“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该醒了啊……”
刚睡醒,虞秋反应慢,好一会儿才听出萧青凝的声音,霎时间,茶楼中听见的许伯骞的谋划回荡在脑中,虞秋精神一震,腾地坐了起来。
动作太急,刚坐起眼前就一阵眩晕,急忙撑住床榻合了眼。
“醒了!可算是醒了!”丫鬟松了口气。
待眩晕感过去,虞秋扶着额头睁开眼,看见萧青凝坐在床边,顾不得身上的乏力了,急忙拉住她的手,“你没事吧?”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
虞秋听她语气平淡,仔细打量了她的神色与衣着,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若是她真的出了什么事,绝不会就这么安静地坐在这里的。
她安心的同时心中生出些窃喜,拉着萧青凝的手腼腆道:“你真的一直守着我啊?你真好,我就知道我没看错。”
萧青凝未直接回答,而是扫她一眼,沉静道:“先把你自己整理好。”
虞秋在她的提醒下低头看了一眼,瞧见自己凌乱的衣裳,猛然记起自己是中了春药的,急忙攥住领口往床榻里缩了缩。
确认身上没有异常,没有燥热感,贴身衣裳也好好的,虞秋左右看看,让人全都退了出去。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静坐着回忆了下,记起她做了梦,梦见了云珩,扯着他衣裳要往他身上扑……是个春梦!
虞秋瞬间涨红了脸,春药果然是害人的东西,不仅让人瘫软无力,还能人失去理智做这么残忍的梦……太可怕了!
她忍着脸颊滚烫回忆了会儿,这个春梦隔了纱一样若有若无,记得不是很清晰,应该真的是她自己的梦,不是云珩的。
还好不是在云珩的梦里对他出手轻薄,不然真的没脸活了。
虞秋勉强放下心,好不容易把云珩从脑子里赶出去,想起后来还梦见了爹爹,对着他哭了好久。
哎,不管是酒还是春药,都不是好东西,以后再也不能碰了。
“奉劝你最好把衣裳全部脱下来重新穿一遍。”萧青凝的声音在外间响起。
“哦……”虞秋偷摸朝外瞟了一眼,蹑手蹑脚去放纱帐,看着残缺不全的纱帐,挠了挠脸。
公仪将军府,这么节俭的吗?
勉强遮好了纱帐,这才明白萧青凝为什么这么说,实在是她里外的衣裳全都系了死结。
虞秋懵懂记得最开始她觉得热,想脱衣裳,估摸着是自己神智清晰的最后一刻,怕迷糊中把衣裳扯开了才使劲系上的。
解衣带解得头上直冒汗,等她艰难地整理好了着装,又过去了好久。
“以后别再喝醉了。”萧青凝嘱咐道。
虞秋汗颜,“我那是……”
是中了春药才这样的……虞秋耻于把“真相”说出来,毕竟与赴宴醉酒比起来,在别人府上做起春梦,后者更丢脸。
而且这事已经过去了,她又不奢望用这事让萧青凝欠她人情。
将话吞进肚子里,她道:“你以后一定要当心许伯骞和他府上的人,我偷听到他说话,他想用下流的手段轻薄你逼迫你嫁给他。”
萧青凝神色顿住,目光如星地盯住她。
虞秋被看得不安,以为自己衣着没整理好,站起来检查了一遍,小声问:“怎么啦?”
“今日你抢我酒盏是怕我出事?”
虞秋眼神漂移,转来转去,没有说话。
萧青凝沉默了下来,她每次外出赴宴身边都跟着不少人,每隔半刻钟看不见她的人影,萧夫人就会找借口派丫鬟找她,出事的可能性很低。
但这些虞秋并不知晓,因为她没有母亲。
萧青凝未与她解释,简单说道:“下次不必如此。”
虞秋“哦”了一声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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