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多木木多
她脖颈僵直,看到杨玉蝉坐在床上,梳头娘已经出去了,连忙喊她姐:“姐,姐,她给我卷成什么样了?”
杨玉蝉走过来递给她一本画报,摊开后让她看中间那幅画,上面是个法国女人,头发垂到肩,全是整齐一条条的螺丝卷,像蛋卷似的直直的。
杨玉燕哇了一声:“烫的是这样的?”
杨玉蝉点点头,拨了下她头上的竹签子,笑道:“你这样跟糖葫芦串子似的。”
杨玉燕:“你怎么不说我像牙签肉啊?”
杨玉蝉摇摇头:“毕竟是亲生姐妹,我还是不太忍心的。”
张妈端着早饭进来,看到这对姐俩还逗呢,骂道:“大姐,你赶紧出去吃早饭,这会儿我看人就来了。燕燕,你赶紧吃,一会儿那梳头娘还要给你化妆呢。”
杨玉燕此时已经听到客厅的人声,目瞪口呆:“人?为什么还要有人来?”
张妈:“廖太太带着人上门了,我看是来看热闹的,不过人家说的也有道理,你妈一个人是太少了点,多几个人陪着也显得咱们亲戚朋友多啊。”
杨玉燕小声尖叫:“我这是订婚!不是结婚吧?苏老师呢?”
张妈:“他去接人了,还要去两个地方,先去大学,再去那何秘书家,说不定还要去一趟财政局。他救不了你了,赶紧吃你的。”说着就把包子给她放下了。
廖太太有儿子也有女儿,可还是爱别人家的热闹。她早早的盛妆打扮了,叫上一群朋友就上祝家来了。
祝颜舒昨晚已经烫好了头,今天早上只需要换上衣服就能走,本来是为了省事,免得早上梳头娘子忙不过来,不想竟然真的做对了。廖太太一来,她什么也办不了,只能先陪客。
杨玉蝉就是因为在外面被廖太太说得不好意思才躲进来的。
现在又被张妈赶去吃饭,只好转出来,悄悄溜进厨房吃。她站在灶台前吃包子——今早张妈省事,除了祝颜舒还有面条吃,剩下的人全都只能吃包子。
才吃了一口,祝颜舒也躲进来喘口气,看到她就皱眉:“一会儿你也把头发烫一烫吧。”
杨玉蝉吓了一跳,忙说:“我不烫,烫了就不像学生了。”
祝颜舒:“你那学我看也不必上了,过一年看情况变好了你再回去领个毕业证。不过我看这证不证的,没有真才实学重要。你在学校学了四年,比那张证有用的多。”
杨玉蝉有些犹豫,祝颜舒说的有道理,她也不太排斥。
祝颜舒说:“既然不去学校,那烫不烫头还有什么啊?今天人人都烫,张妈都梳了个新头呢,你也烫一烫,也好看呀。”
杨玉蝉一会儿就被梳头娘给拉回杨玉燕的屋里去了。
杨玉燕已经吃过包子,也漱过口刷过牙了,正等着梳头娘给她化妆,见杨玉蝉被拖回来就笑:“你也要烫头哈哈哈哈哈。”
杨玉蝉:“你还要化妆呢。”
杨玉燕就苦了脸,对梳头娘说:“不要化太浓的妆吧,我不喜欢。”
梳头娘笑着说:“不浓,不浓,小姐放心,我还给电影明星化过妆呢,不会给你化难看的。咱们只上一点粉就行。”
说是这么说,梳头娘却先给她修眉,将杂毛都剃干净,将眉形修成了双燕眉,再用眉笔画型。
画完叫杨玉燕看,梳头娘说:“小姐看,这样是不是像电影明星了?”
杨玉燕看镜子里的眉毛,这不就是挑眉吗?不过还真挺像国画中的燕子翅膀的,叫双燕眉真是好听多了。
接下来梳头娘让她站起来,用大粉扑在她的背上、腋下、腰上周围全都扑上了粉,连胳膊和手背上都有。
杨玉燕举高双手做投降状:“为什么连这里都要上粉?”
梳头娘说:“怕你出汗湿了衣服不雅观呀,扑上粉就不会出汗了。”
有道理。
就是这粉闻起来特别像痱子粉……
杨玉燕坐下来就闭着眼睛当木偶了,让梳头娘子在她脸上折腾,虽说现在没有粉底液啊美妆蛋,但各种家伙什也不少,梳头娘子在桌上摆了一个小箱子,打开全是一样样的东西。
她把她的脸当画布揉搓,折磨了许久才放过她。
杨玉燕都不敢睁眼睛了,生怕把她画成一张大花脸。
不过真照了镜子发现也没那么吓人,就是粉涂的白了点,胭脂多了点红了点,但奇异的并不难看,反倒显得她粉光脂艳,颜值蹭蹭蹭跃上好几个台阶。
她对着镜子欣赏自己的美貌,杨玉蝉就代替她被按在椅子上折腾头发,浑身汗毛直竖,梳头娘子说:“大小姐别紧张,我不给你卷太多,这样你回来一洗头,卷子就没了。要是想多留几天,就别洗也别梳,睡觉戴睡帽就行。”
杨玉蝉听说不会久留才舒了口气,转头看杨玉燕捧着镜子照个没完,说:“看什么呢?画的跟个唱戏的似的。”
杨玉燕才不管呢,目光不离镜子,啊呀她可真好看!
一边道:“娘子,你也给我姐扑点粉,省得一家里就她不涂粉,不合群。”
杨玉蝉大骂:“胡说八道!这算什么合群!”
梳头娘子笑嘻嘻的听两姐妹逗嘴,一边把杨玉蝉也收拾好了,嘱咐她坐着不要动,然后就去给杨玉燕拆发卷子,拆完又涂了一层发胶才说:“弄好了,我去喊人进来帮你穿衣服。”
少顷,张妈进来帮杨玉燕穿衣服,一边笑着说:“一会儿你站在阳台上往下看,可热闹了呢。”
杨玉燕站着让伸胳膊就伸胳膊,让钻就钻,问:“什么热闹?”
张妈说:“廖太太把那于英达也给带来了,他开了一辆汽车停在楼下,说想接我们坐汽车去和平饭店。”
杨玉燕和杨玉蝉都惊叫:“什么?要坐他的车?”
张妈打了杨玉燕一下,“站好,让我说完呀。他把车停在那里,刚才又开来一辆财政局的福特汽车!一来就把他的车给赶跑了。你们猜这车是谁借来的?”
这还用猜?
杨玉燕:“他还借了辆汽车?他没说啊。”
杨玉蝉戏弄她,故意问:“谁是他?哪个他?”
第105章 钻石
祝家楼下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闲得没事做的邻居们也都抱着臂膀三五成群的对着大门外的两辆汽车指指点点。
马大妈一见今天这么热闹,就不把马大爷搬出来了,她自己在外面卖汽水,一个劲的喊:“好喝的桔子汽水,一毛钱一瓶!”
于英达今日是特意来帮忙的。他知道祝家没有车,这才特意向廖太太说情,把廖家的汽车借出来了一辆。他与廖先生和廖太太都是好朋友,借辆汽车还是很容易的。
廖太太也真心的对他讲:“你现在也有些年纪了,该考虑一下家庭的事了。你不要瞧祝女士年纪大又有两个女儿,但她才是那种可以过日子的女人。当年姓杨的一个穷鬼瘪三,毛都没有一根,祝女士要追求爱情就肯下嫁!可见她这个女人啊,容易被爱情打动。你往日来往的那些女人眼里都只有钱,不会用心待你。”
于英达自己也很明白,外面都说穷苦人老实不爱财,这才是大大的瞎话!越穷的人,越爱财。他自己穷得卖了一辈子身,现在开着小汽车,住着小公馆,身上穿西装,家里请佣人,可他还是觉得自己穷,还是爱财。一颗心里有多少真意,他自己最清楚。他看着廖太太与廖先生,那都不是在看人,那是在看喂狗的主人。
他就是那条狗。
真心?好奢侈的东西啊。跟钱比,当然是钱更好。
若是有人给他钱,让他去出卖廖先生和廖太太,他是绝不会有一丝犹豫的。
可惜廖先生这个救火队队长位卑职小,这等曹操求将的事一次也没发生过。
以前他被廖先生带去参加酒会,招待客人的时候,他不止一次这么想。
真可惜。
跟廖先生比,女人总是更加心软。他年纪越来越大之后,能为廖先生出力的地方就少了。廖太太就想着给他找一个归宿。
在廖太太心目中,当然是他比祝女士更加是“自己人”。
当然,其中也不乏女人嫉妒同类的心。
廖太太将他介绍给祝女士,千方百计的替他找机会,还教他如何讨好祝女士。
于英达本来只有三分真意,但现在慢慢的,他竟然真的渴望着要与祝女士结成夫妻了。
他甚至还设想过有两个女儿喊他爸爸的场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他从此变成了一个体面人,不是贵人席榻前的玩物,赤身倒酒点灯的漂亮东西。
他真的很想很想,做一个体面人。以后死了,葬在一个有后代会来祭扫的坟地里,以后每年都能看到子孙后代来坟前磕头上香。
所以,他并不想逼迫祝女士。他希望让她慢慢体会到他的真心。
廖太太说的许多主意,他都没有听从。
他在祝女士这里,是一名叫做于英达的绅士。
所以,哪怕今日他的好意落了空,他也没有纠缠,让人看笑话,让祝家难堪。他马上把车停到远处,再下车来与司机让烟说笑,然后才回到楼上报喜信:“外面有一辆福特汽车,讲是来接祝女士母女去参加宴会的。真是好风光啊!”
于英达上楼这么一讲,围着祝颜舒的太太们都应和的欢叫起来。
廖太太推了一把祝颜舒,笑道:“你这东西,竟然找了这么一个好女婿,真是叫我嫉妒啊!”
祝颜舒笑着说:“现在讲究自由恋爱,我哪里管得了?再说,廖太太你最清楚,我那女婿之前就租我家的房子,一个穷学生。我哪知道他去年毕业进了财政局就得了贵人青眼?”
穷小子鱼跃龙门,这种故事大家最爱听了。
立刻七嘴八舌的追问。
祝颜舒就讲出一两件趣事给他们听:“燕燕爱吃饼干,我家就常常买来给她吃。可是她竟然把饼干偷偷包了拿给苏先生吃,还是我家张妈说饼干现在吃得太快,我才发现的!还有啊,燕燕爱看书,也爱在我的钱包里拿零钱出去买零嘴,我隔上几天也会给她一两块钱花,结果她把这钱全都借给了苏先生。哎哟,气得我哟,打又舍不得打,可不是只好把她嫁过去了?”
太太们听了这样的趣事,笑声尖的要刺破窗户。
富小姐爱穷学生,好戏,大戏!
廖太太笑得最大声,指着祝颜舒说:“像你!母女两人一个样,有多少钱都能叫男人给哄了去!”
祝颜舒翻了个白眼,一巴掌挥掉她的手,气哼哼道:“我那是瞎了眼!再说,燕燕的运气比我好,苏先生现在风光了,买了好大一颗钻戒来求婚,我才答应的。”
听到钻戒,众太太又高潮了,尖叫不断,都说要看钻戒。
祝颜舒轻描淡写的说:“也没有多大,我看也就两克拉。”
廖太太中肯的说:“那也要七八千块,好一点的上万都有可能。你这个女婿真是不错,这回和平饭店也是他订的桌?”
祝颜舒点点头,长长的叹气:“我本来只想要自己家人开一桌,吃吃饭就好。他说要请何秘书,席面小了不好看,我就叫他去张落,结果他就把桌开到了和平饭店。我哪里掏得出来钱?卖了这幢楼还差不多。最后都是他付的,也不晓得他哪来的钱?”
祝颜舒一脸茫然无知,廖太太便认认真真的给人科普讲解,周围的太太们也都凝神细听。
廖太太难掩酸意:“你可不要小瞧财政局,他们那里的人管着金库呢。你那小女婿,随便签一个数,钱就能领出来了。财政局的白条子是真的钱,可比别处肥多了。”
祝颜舒这才恍然大悟,又说:“那他还说以后结婚了也要住我这里?还让我腾一间大点的房子做新房。唉,要不是最近租户都快跑光了,我还不晓得新房从哪里变出来呢。”
廖太太本来正为祝颜舒捞了这么一个多金又上进的女婿而眼酸,再一听这女婿回头就挖丈母娘的墙角,显然也不是个好东西,精明的很,以后祝颜舒要出的血多着呢,说不定这幢祝家楼都保不住,立刻便心平气顺了。
她笑道:“祝家楼这种位置的房子掏钱也买不来啊,他就是有千金万贯,也没办法买这条街上的房子。反正你也舍不得女儿,就让他们一起住又如何呢?”
祝颜舒点头说:“我也是这么想的,燕燕那么小,我哪里舍得?大家一起住还热闹些。”
廖太太抚着祝颜舒的肩笑着说:“你啊,可真是老样子。”
她给于英达使眼色,叫他过来坐到祝颜舒旁边。
于英达摇摇头,只站在她身后。他的身份在座的人都知道,站在这里也没人在意。
廖太太只好替于英达说好话:“英达这个人,心最软,人最好了,对女人最体贴。我出门,儿子女儿都不肯来,只有他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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