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多木木多
总之,就是看起来——
杨玉燕:“很穷啊。”
都不像有钱人。
还有两个女学生也说她们在堂会上见过妓女。
堂会就是请了唱戏的班子来,亲朋好友坐在一起游戏玩乐。
一个女学生说:“我跟妈妈坐在一起,一个换了戏服的小戏子过来乞赏钱,我就拿了两块钱给她。她从我们这边的楼里下去后,我见她跟其他几个戏子去隔壁楼那里乞赏了。”她停顿了一下,脸有些红,声音变小:“后来我看她们都进到那边楼的屋里去了,唱完了戏也没见出来。”
戏都是一折一折唱的。先唱完的,要是下面没有她的戏,就可以换了戏服出来找客人们乞赏。遇上女客,最多是伴席清唱一段,赏钱就到手了。可要是到了男客那里,若是当时戏上扮的再是什么崔莺莺、杨玉环、虞姬等角色,就容易被占便宜。
另一个女学生说:“我见我表哥把那小戏子给拉进屋里去了,后来那小戏子还找到表哥家去了。呸,恶心死了!”
二分部的男学生不多,施无为是完全没有经验,从开始就是一副头都抬不起来的样子。
另外几个男学生也都有些尴尬。女学生都讲完了,都去看男学生。因为默认男学生对妓女肯定有更多了解——都十八九、二十几岁了,别装傻说你们不知道!
一个男学生只好提供了一个劲爆的故事。
男学生:“我有一个堂兄……就纳了一个妓女做妾。”
这就真的很劲爆了。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过去了。
男学生想一想,觉得堂兄反正也不可能知道他在学校讲他家的丑事,何况前面几个女同学不都说了自己家的事了吗?杨同学连她爸爸的事都讲出来了呢,他才讲一个堂兄,已经很替自家留面子了。
男学生讲起来也是绘声绘色的:“我堂兄成亲后就搬出家去,另外买了个院子住。大概过了半年,我堂嫂回家说,堂兄时常借口做生意就跑出去,而且总是三五天不见回来,花钱如流水。家里担心堂兄染上赌了,就把人给绑回来了,一问才知道,他不是去赌场,而是买了个小妓,还特意在外面租了个院子放她。每回从家里出去都是去看这个小妓了。”
杨玉燕听得津津有味,替大家发问:“后来呢?”
男学生两手一摊,特别不负责任:“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就知道后来我堂兄和我堂嫂又搬回去住了,过年我堂嫂来就带了个新姨娘,听说就是那个放在外面的小妓。”
男学生讲到这里,不免有一丝艳羡。
问他对那个新姨娘有什么印象,比如受尽苦楚,受尽白眼之类的。
结果男同学的思路就是不一般。
他思考片刻,说:“这个新姨娘挺能喝酒的。我堂兄都让她到席上帮他挡酒。”
女学生听到这里自然非常同情,脑补出的都是新姨娘被迫喝酒的惨状。
施无为事后很好奇:“我以前的二爷在打高粱时能喝二斤。不知道这个新姨娘能喝几斤。”
杨玉燕:“……”
总之,二分部十几个人,八成的人都见过妓女。这是个什么概念?二分部里见过警察的都没有八成。
这说明现在外面,妓女比警察还多。跟菜市场小贩差不多是一个数量级的了。
但是,形成妓女有这么多的原因是什么呢?
这次,杨玉燕是真的不知道了。
杨玉蝉也不知道。
施无为:“……”
三个新时代的知识青年,终于发现了他们的知识盲区。
于是回到小红楼以后,他们开始四处找人询问。
张妈:“妓女?那都是可怜人,都是被卖的。”
代教授:“这个……我没有研究过。”
苏纯钧:“……”
他刚回来,外套还没放下,杨二小姐就如一阵旋风刮过来,香气袭人,亲亲热热的替未婚夫倒了茶,扶他在沙发上坐下,请他帮忙写作业。
作业题目是:你见过妓女吗?
你对她们有什么印象?
你认为妓女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当妓女的呢?
苏纯钧端着茶,望着这三道题。
杨玉燕:“你一定见过吧?武威龙他们都见过。”
苏纯钧:“武威龙是谁?”
杨玉燕:“我同学。”
苏纯钧放下茶杯。
杨二小姐·未婚妻:“你见过的妓女都是什么样的?她们可不可怜?穿的衣服旧不旧?头上有首饰吗?首饰是金的还是银的?”
苏纯钧:“……”
苏纯钧剧烈咳嗽起来。
张妈听到动静跑过来,看是他,忙倒了水端过来:“这是怎么了?回来的路上喝了风受凉了?”
杨玉燕赶紧放下作业,帮着给苏纯钧拍背,茫然道:“刚才还好好的。”
苏纯钧一阵大咳嗽,喉咙受损,无法说话。张妈喂了他两口秋梨膏,又让他含了一颗清咽薄荷糖。
苏纯钧就闭上嘴开始修闭口禅,听别人说。
整个家里,没有一点心理包袱就可以发言的只剩下祝颜舒了。
她拿着杨玉蝉的作业当扇子,叹了口气说:“因为女人啊,只能在家里待着。她们只能从父家到夫家再到儿子的家,这个社会没有给她们留位子。男人可以考科举当官,可以做生意做小买卖,不然做苦力也有活路。女人不行。所以,女人一旦被人从家里赶出来,就没有活路了。”
或是父家不要她,或是夫家不要她,或是儿子的家不要她,她就只能流落在外。
但人每天都要吃饭,天黑了要睡觉,这是生理需求。
可是,没有钱,她要怎么养活自己呢?
祝颜舒:“她们都是苦命人。但凡有一条活路可以走,她们都不会走这条路的。”
所以杜十娘之流才会找到一个一心人就想从良,哪怕她自己家财万贯,有百宝箱,可是没有男人,她就没有可容身之处。
第207章 艰巨的任务
苏纯钧早上出门之前,杨玉燕拿着一个罐头瓶子跑过来,塞给他:“给,拿着。”
瓶子还是热的,里面看着像是梨汤。
苏纯钧笑着问:“这是什么?给我带的点心?”
杨玉燕:“我自己炖的冰糖燕窝梨,你昨天晚上不是咳嗽了吗?我猜你可能是在上班的时候说了太多的话,喝点这个补补嗓子吧。”
冰糖燕窝梨。
这种奇特的搭配苏先生生平从未尝过,但他却能想像出这是怎么炖出来的:每天张妈都会给祝女士炖一小盅冰糖燕窝补身,燕窝都盛在祝女士的碗里,多添一碗水的甜汤会分给杨玉燕和杨玉蝉两姐妹尝尝。
用张妈的话说就是“年纪小,不用补的那么早”。
想必是昨晚的冰糖燕窝又多添了一碗水,叫杨二小姐切了两颗梨加进去煮成了这一罐甜汤。
这从嘴边省出来的补品叫苏纯钧都想今天回家来带一车的燕窝了。
他心里甜蜜,头脑就有些不清醒,动嘴问杨二小姐:“你们今天上完课干什么?”
——要是没事做,不如他下午逃个班,一起出去逛一逛。
他心里的话没来得及说,杨二小姐就道:“下午应该会去活动室,我们要捐款。”
要搞活动就少不了经费,费用从哪里来?自然要靠部员们捐献。自从杨二小姐上了学,花钱如流水,一个星期少说也要扔进去五六块,而且不像是去书店买不入流的闲书还能得回一本书,这钱花出去,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上回他们捐钱就去购买制作麦芽糖、修自行车、擦皮鞋补鞋等这些技术的工具了,买回来学生们还要自己先学会,这才能教给学生们。
结果学生没招回来,买回来的东西现在还摆在活动室的仓库里呢。上回表决过了,他们打算全捐出去,看看有没有人需要吧。
现在二分部决定要帮助妓女从良,活动纲领还没有一个大概的框架,但总脱不去那几样。
妓女最需要的就是医药了,她们生病没有地方看,中药铺和医馆是很忌讳给妓女看病的,正经大夫都不肯去。好在现在有西医院了,西洋大夫倒是不介意给妓女看病,教堂也频频施药。
她们现在的力量还很弱小,不能跟洋人医院和教堂相比,只能略尽绵力。
杨玉燕:“先买药肯定是没错的。我不知道她们的病怎么治,还要再翻译出一些常用药物的清单来。”
这个翻译的话当然就交给了施无为了。
至于医学杂志和书刊,则由代教授去想办法,祝女士也说愿意打电话联络几个以前的旧友,看能不能找到地方借书。
苏纯钧听得直皱眉,他心里是不太赞成的。诚然,妓女很可怜,也很需要帮助。但他觉得帮助妓女和近距离接触她们是两回事。妓女的生活环境很复杂,学生们未必能应付得来。而且不是可怜人就一定是无害的。
他很担心杨玉燕会因此受到什么伤害。
可他也没有直接开口阻止她这么去做。
一方面,他不想过于简单粗暴的干涉她。他一直避免让自己变成一个固执的男朋友,未来的丈夫。
假如她希望去认识这个世界,那他也不希望遮挡她的天空。
另一方面,他看到代教授和祝女士都没有阻拦,就觉得可能他的保护欲过于旺盛。虽然这件事有风险,但未必不可控。
这些原因都阻止他开口。
他思考片刻,说:“妓女因为职业的缘故,她们得的病都有很强的传染性,你们要做好防护和消毒。”
杨玉燕:“你放心,我们也觉得这是一次练兵的机会。我们会严格按照消毒规定去做的。”
就算是这样,苏纯钧仍是担忧了一路,到了市长府,都开始工作了,还是忍不住在想。
冯市长提问时,他的反应都慢了半拍。
冯市长笑道:“这是怎么了?”
蔡文华说:“我了解苏处长,这是在想未婚妻呢。”他状似关心,对大家说:“唉,我的大儿子也在学校,天天跟同学们折腾来折腾去,我听到他的事就头疼。苏处,你未婚妻是女孩子,想必是不会惹出什么大事来的吧?”
蔡先生的儿子颇多,他原配只生了一个女儿,外室生了六个儿子。大儿子正在读日本军校。
在座诸人,儿子女儿都在上外国的学校,有的就在外国。
唯有冯市长,孩子死了个精光。还有苏纯钧,还没有结婚,也就没有孩子的烦恼。
在座众人开始议论起自家不省心的孩子,冯市长听得叹气,转而问苏纯钧:“你未婚妻也有十七八了吧?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女孩子一结婚就会安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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