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多木木多
苏纯钧与祝玉燕一起:“哦~”
赵书理拍桌笑骂:“你们这对夫妻,真是会欺负人啊。”
赵书理刚随着要员来此时,也出于“工作原因”不得不出去应酬,期间为了“融入集体”,虽然并不愿意,但也与舞小姐跳了几支舞。他眼光颇高,一眼就相中了读过书又年轻美丽的小青小姐。比起其他脑满肠肥的男人,斯文俊秀的赵书理立刻就成了路小青的白马王子。
路小青二话不说就将此人拿下,将清白之身相托。
赵书理听说了她的身世之后更添怜惜,就出钱给路家人重新租了房子,也不叫路小青再去舞厅赚钱了,算是包下了她。
赵书理叹气:“我本想在此地停留个一年半载的,临走时再给她留些钱也算是全了彼此的情谊。”
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蒋要员把他留下给苏纯钧掠阵,他又有了太太外交的需求,干脆就将路小青过了明路,半真半假的收了她。
这一通故事讲完,几人已经吃过了晚饭,换到了另一个小厅喝茶聊天。
苏纯钧问:“那日后要带她走吗?”
赵书理:“现在哪里看得到以后?到时再说吧。”
苏纯钧:“你要她替你做事,能信得过她吗?”
赵书理笑道:“我能让她做什么?不过是开几个宴会,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她就是真拿这些情报出去卖也卖不了几个钱。”
苏纯钧仍是不太放心,他觉得赵书理此举太儿戏。
赵书理大笑着说:“纯钧,情报室里的情报还不是天天丢,真正要紧的情报也到不了你我手里,能从你我手里漏出去的东西,早漏的到处都是了!”
苏纯钧笑着说:“多谢赵大哥教我,看来是我太年轻,不懂这里面的门道。”
赵书理:“你的警惕性倒是很高嘛。”
私底下,祝玉燕问要不要她请这位路小姐来家里做一做客。
苏纯钧摇摇头,说:“算了吧。这个路小姐也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姓赵的推她去顶雷,你我最好都不要掺和进去。”
祝玉燕吓了一跳:“不是说不是要紧的事吗?”
苏纯钧解释给她听:“话不是这么讲的。要紧不要紧又不是只用这一回,人家看她在赵书理身边,又常常能说出点要紧的话来,就算她不知道,人家也会以为她知道内情。”
祝玉燕恍然大悟!
这就是你自己不知道自己知道,但别人以为你知道。
苏纯钧:“我看这个女人危险的很,你最好不要跟她打交道。也不要认识她。”
路小青的危险不在于她是个危险的人,而是她的处境很危险。假如祝玉燕与她认识,难保路小青不会在遇到危险时把危险再带给她。
祝玉燕知道轻重,虽然心里难免对路小青有几分同情,也有同类相怜的处境,却不敢越雷池一步。她并不是独自一个人,她身上也关连着好几个人,有苏老师,还有祝女士他们。这让她更不敢轻易冒险。
接下来的几天,她这一日去平田小姐同游江桥,那一日与邵太太等人一起打牌,期间张妈还带着新制的酱菜来看她,怕她与苏老师饿肚子。
她拉着张妈不让走,恨不能把祝女士几人都拉到眼前来看一看,既然看不到就只能多看几眼张妈解馋了。
张妈赶着回去,说:“我那里也是一摊子事,你这里也是一摊子事。现在是做太太的人了,要长进了。”
祝玉燕:“我挺长进的啊。苏老师都夸我做的好呢。”
张妈:“得了吧,你天天坐在家里打牌,你苏老师都会夸你贤惠。”说罢捏着她的袖子说,“这都几月了,你这衣服还没做新的吧?这是哪一年的旧衣啊。做太太了还穿当姑娘时的旧衣服,你丢不丢人啊。”
祝玉燕听张妈给灌输了一脑袋的太太经。
原来这做新太太,前三年都要穿新衣服,这才能不落流行,才时尚,才不丢面子。
张妈:“你妈当年嫁人头一年,天天买新衣服,哪一天不扔出去个三四百的。”
张妈虽然嘴里嫌弃,但心里还是觉得祝女士当年过的才叫好日子,相比之下,祝玉燕这嫁了人还穿旧衣服就是受委屈了。
张妈:“你这过的还不如没嫁的时候呢。”
祝玉燕怕张妈回去给祝女士说她穿旧衣服,连忙保证马上就去逛百货公司买新衣服!
张妈这才满意,悄悄教她:“你要先把苏先生的钱花完,他才没钱去找别的女人!”
祝玉燕心惊胆战:“你听说了什么吗?”
她已经发现,好像她对平田佳子编的瞎话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流传出去了!你说说,明明她是对着日本人说的,怎么中国人还能听说呢!这还差着一门语言呢。
张妈:“我现在住在租界,一出门全是黄毛怪,我能听说什么?”
祝玉燕松了一口气。
张妈阴森的说:“男人都花心!你爹那样被你妈养着的都不老实,苏先生这样能干的更不会老实了。你啊,要提着心,不能放松!”
祝玉燕再三保证一定警惕苏先生的花花肠子。
当天晚上苏先生和赵先生回家来就见到了苏太太逛街的成果,家里的沙发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百货公司提袋。
苏太太正在试新帽子,两个婆子推着大立镜,连声夸赞。
“太太真好看。”
“太太像天仙一样!”
天仙一样的苏太太转头看到苏先生和赵先生,笑着说:“原来是你们回来了,我都没注意到。”她花蝴蝶一样跑到苏纯钧面前,俏生生的转了个圈子,问:“好看吗?我新买的裙子。”
苏先生看到眼里就拔不出来了,连声说:“好看!真好看!”
苏太太买了十几条裙子,十几件衬衣,七八顶帽子,四五双皮鞋,累得两只腿像灌了铅。
赵书理看着这堆满客厅的大小提袋,再看撒着娇说逛街逛得腿疼的苏太太,再看半句没问太太今天花了多少钱,只心疼太太的腿的苏先生,站在一旁摇头发笑。
赵书理:“纯钧,你真是一个情种啊。”
蹲下查看苏太太的腿的苏先生只好站起来,只等回卧室再看。
苏太太笑着说:“赵大哥笑话我呢。我也给你们买东西了,在那里,快去看一看。”
赵书理就去看,见桌上有两个盒子,打开一看,是两条领带,一条宝蓝,一条大红。
苏太太:“我想领带这个东西不嫌多,你们男人换衣服最简单了,换一条领带就行了。这两条都挺稳重的,蓝的这条给苏老师,红的这条给赵大哥。”
赵书理:“苏太太实在是辛苦,劳动您还想着给我们带东西。”他把红的推给苏纯钧,说:“纯钧年轻,年轻就该戴俏的,红的给你。我年纪大了,我戴蓝的。”
苏纯钧先把蓝的抢到手,说:“年纪大的才该戴俏的,显得人年轻。我年轻,反而该用稳重的颜色。”
苏太太见此就问:“你们不喜欢红的吗?”
两个男人都很精明,知道此时该说什么,异口同声答道:“喜欢,喜欢的很!”
第332章 三更
苏纯钧第二天就戴上了红色的领带去见张公子,他虽然不打算把城市让出一半给日本人,但也有许多需要跟日本人谈的事,其中只能仰赖张公子居中说和。
第四次去拜访张公子,他已经大致了解了张公子的作息时间。
张公子一整晚都不睡觉,不是彻夜打牌就是彻夜跳舞。得益于张公子捧场,百乐门近日又捧出来了几位舞小姐,夜夜都有军车接到张公子官邸陪张公子跳舞,回去自然身价倍增。
跳一夜舞之后,早上,张公子不睡觉,会先去练枪。打完枪去吃早饭,之后才去睡觉。一觉睡到下午起来,看报纸,看电报,在吃饭前见人说话,或是在见人说话时吃饭,总之,凡人有事要见他,只能在这个时间。
然后张公子吃过饭再次回去休息,小睡片刻。
等天黑之后,张公子便精神百倍起来。
跳舞、抽大烟、打牌,一直热闹到早上。
如此周而复始。
人人都说张公子好热闹,人人也都说张公子和气。
但一个人能每天坚持练枪,哪怕他不上战场,每天醉生梦死,心里也当是有一股气的。
但这股气凡人也见不着。
苏纯钧就是一个凡人,他也参与不了张公子的大事。他只是一个小人物,夹缝中求生。
他就像是一个囊中空空的穷人,把口袋翻个底朝天也才三瓜两枣。
这个瓜不是西瓜,是瓜子。
可见家里有多穷。
穷成这样,谁让他掏钱买东西,都是他的仇人。
他要存着这点东西过日子呢,让别人看一眼都舍不得,都觉得自己吃了亏。
所以他来拜访张公子数次,总是谈不出个结果。
张公子问他能给日本人什么好处,他讲不出来。
张公子就笑问,难道你是等我给你掏钱出好处?
他心想那就太好了。
张公子笑着说,你看我像是那么好的人吗?
他就说张公子就是个大好人啊。
张公子笑着摇头,说:“那你就看错了。”
第二次这样的对话又重复了一遍,张公子还是笑着摇头,说:“你夸我也没用。”
第三次,张公子叹气,说:“哪怕是花花公子骗女人,不出钱也要说一两句甜言蜜语。你想让日本人让步,就是假的也要说出几句好听的来啊。只会来找我有什么用?我就是真把日本人请来了,你连句好听话都没有,日本人难道是傻子吗?他们会生气的。他们生了气,下回再请就不好请了,到时你要拿出翻倍的好处来,他们才肯让步了。我看你也不傻啊,怎么连怎么办事都不会了呢?”
苏纯钧当然会办事,他只是没想到还有骗日本人这一条路可走。问题是骗了日本人怎么收场呢。
但他转眼就想到就是不骗日本人,最后他还是不知道怎么收场啊。
他只是在拖时间而已。拖到最后,也是跟这座城市一起去死。
他不怕死,只怕死的没有价值。
与城同死,算是有价值的死吗?
等他回到家里,就发现苏太太早就无师自通这一招,把日本人骗得滴溜溜转了。
苏太太在报纸上刊登了好大的广告,宣传她的这个慈善基金会,列出了好长一串会中人员名单,全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比如蒋要员,比如冯市长(已逝),比如蔡文华(已逝),比如赵书理,比如日本人平田佳子。
扯虎皮做大旗,苏太太不管活的死的,中国的还是外国的,连张妈常去的教堂神父都被她给写上去了,好像她这个慈善基金会来头很大。
苏纯钧就问:“这个神父什么时候入会的?”他怎么不记得?
苏太太:“他没入会。我寄了聘书过去,要跟教会搞联合,他还没回信呢。”
苏纯钧:“……你是什么时候寄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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