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燕燕 第62章

作者:多木木多 标签: 穿越重生

  电话拨通,她转头看到两个傻女儿还站在客厅里,气急败坏的道:“都回你们的屋去!不到吃晚饭不许出来!”

  杨玉燕还想听一听祝颜舒的电话打给谁的呢,见亲妈发火,马上溜回了屋,还想留条缝,一声喝斥就跟过来:“把门关好了!谁敢偷听我就打谁的屁股!”

  她赶紧把门关严,在屋里转了几圈,跑到窗前把窗户推开,坐在窗前望向外面的大街,等苏老师回来。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

  她没等到苏老师,但等回了张妈。

  张妈推开门,一看祝颜舒穿着出门的旗袍,脚上的高跟鞋都没有换下来,坐在沙发椅上眉头微皱的打电话,就知道肯定有事情不对了。

  她轻手轻脚的把菜提回厨房,一边做饭一边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见祝颜舒挂了电话就赶紧出来问:“太太,出什么事了?”

  祝颜舒刷的打开扇子,呼呼的扇着,这一会儿功夫她打几个电话就出了一身汗。

  她整理了一下思绪,说:“只怕是金公馆又出事了。我们今天去医院看马天保一家,才知道他们已经离开医院了,护士说是没钱治了。以前给马天保送钱的王公子已经不给他们钱了。还有,我们在医院还碰到了金公馆的另一个人。奇怪的是他也在医院,不知道是为什么。”

  张妈说:“是金家的人生病了?是金老爷还是金太太,还是被上次金小姐的事气病了?”

  祝颜舒刷的收起扇子,压低声说:“最奇怪的是,在正月十五的时候,金公馆还办了个宴会,请了许多客人,还有日本人呢。宴会上金老爷和金太太都好好的招待客人呢。我打听了一圈,没听说宴会上发生了什么事啊。”

  她的眼珠转了几转,与张妈对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张妈替她把话说出来了:“是不是……金小姐又出事了?”

第63章 年幼而无知

  “金家又出事了?”苏纯钧堂而皇之的坐在祝家的餐桌上,“这也不是不可能。”他吃下一大口米饭,咽下去才说:“我找到了马天保求医的那家,就是同仁堂。不过那里的伙计说马天保拿了药方以后,就去别处抓药了,没有在他们家抓药。”

  杨玉蝉连忙问:“他抓的是什么药?”

  苏纯钧:“是麻沸散。”

  杨玉燕:“麻沸散?那不是开刀时用的药吗?”

  苏纯钧摇摇头,“不仅是在开刀时要用,它就是麻药,用来止疼的。”他说,“可能是马天保的父亲……一直在用麻药。”

  没人知道马天保的父亲到底伤的有多重,只知道他被打成瘫子了。

  问杨玉蝉,她也只能摇头。

  “我不知道。”她握着筷子无心吃饭,拼命回忆,也没能想起太多关于马天保父亲的情景,因为当时马父是躺在病床上,只盖了一条被子,因为他大小便失禁,所以她当时就没有进病房去看望,只是与马天保在走廊上说话。

  “我不知道他父亲病得有多重,都用什么药。”她只知道马天保的父亲进医院的时候是昏迷的,是外国医生把他给治醒的,后来已经可以自己吃饭了,只是还不能坐起来,更不可能下床。

  祝颜舒见过被打坏的下人,那些人如果连床都没办法下,哪怕有家人照顾,最多过两三年就死了。

  苏纯钧:“可能是伤着腰了。”

  杨玉燕:“说不定,是伤着背了……”脊柱受伤的话,现在的医疗水平是没救的吧?

  祝颜舒打断他们,“先找到人再说。我们尽了这一份心就行。”

  苏纯钧说:“当时我提过替他找工作和房子。不如这样,我明天去那些租房子的地方找一找,说不定能找到他们。”

  杨玉蝉连忙说:“我去吧,苏老师还要上班。”

  祝颜舒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你去?你知道去哪里找吗?别添乱了,明天好好的送你妹妹去上学。”她转头对苏纯钧说,“苏老师,本来不该再麻烦你,但这件事我也实在是不愿意让更多的人知道,只能交给你了。”

  苏纯钧:“不必客气,我也担心马天保一家的情况。”

  这顿饭吃得没滋没味的。

  吃完之后,苏纯钧也没像以前一样马上告辞,而是坐在沙发上继续聊马家的事。

  祝颜舒认为送佛送到西,不能把马家丢下不管。不然杨玉蝉这辈子都脱不掉这个包袱了。先把人找到,再讨论其他的事。不客气的说,就算要甩掉人家,马天保也最好活得好好的,她们一家也才能安心。

  杨玉燕也是这么想,她听到马天保一家连病都看不起被赶走,也难免同情。

  她问苏纯钧:“你要去哪里找他们呢?”

  苏纯钧:“他们要寻房子,肯定是越便宜越好。我知道有个地方,一个月只要一块钱,他们一家三口,一个月三块。全市没有比这更便宜的地方了。我明天先去那里打听。药房的话,这个反倒是难一点。麻沸散这方药任何一家中药堂都能配得出来,马天保应该只是去同仁堂求个方子,抓药还是往便宜的药店去,这就很难找了。我想还是先从房子找起更容易。”

  张妈借着送茶就在旁边听,此时说:“我去打听,苏老师还是应该去上班。你这都旷了几天班了?小心上头罚你。”

  苏纯钧笑道:“过完年后处处都是活儿,我正好想借机躲一躲呢,张妈就不要把我赶过去了。”

  祝颜舒一听就笑道:“我说你这几天怎么这么有空闲呢,原来是想偷懒。”

  苏纯钧放下茶杯,叹道:“年前就有传言,市长挨了不少的骂,四处受夹板气,正准备过完年以后大干一场,好一振声威。各个局子都有新任务,只是还不知道是什么。不过财政局脱不去就那么几样,查账、查账、查账。”他扳着三板手指,一本正经的数道。

  在座众人皆笑,连杨玉蝉都被逗得摇了摇头。

  “我连算盘都不会打,何苦去顶那苦差?”苏纯钧两手一摊,“何况那账是好查的吗?一盘糊涂。索性躲远些。我们财政局的局长、副局长都躲到医院去了,听说是头疼,心口疼,牙疼,心肝脾肺肾,没一处好的,可见是要住个两三年了。等市长的邪火撒完了,再回来也不迟。”

  一屋子人笑过一场,都有些叹息,连张妈都道:“说不定病过这一场,你们局长家里会多出一两位姨奶奶呢。”

  苏纯钧:“您说的最正确了。”

  他有空就哄张妈,终于将张妈哄得向着他了点,不再动不动就将他当骗自家女孩子的骗子看了。

  等度过这次的事之后,想必杨大小姐也不再好意思瞪他了吧?

  苏纯钧这么想着,端起茶杯呷了口热茶。

  这时电话突然丁铃铃的响起来了。

  张妈赶紧去接,不多时就慌张的过来喊祝颜舒:“太太,是金公馆的电话,金太太找您呢。”

  客厅里的人都怔住了。

  杨玉燕:“就因为在医院遇上咱们了?这是心里有多大的鬼啊。”

  祝颜舒笑了笑,站起来去接电话,还道:“瞧瞧,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呢。”知道人家家里也有一堆为难的事,她的心情好多了。

  她持起听筒,声音柔和:“喂?您好,我是祝颜舒。”

  她坐在沙发椅上接电话,其他人站在客厅门口看她,她点头,他们盯着,她微笑,他们盯着,她说了一句“是吗?怎么会这样啊?那我明日可要去看一看。”

  大家都竖起耳朵听到了。

  等她挂了电话,杨玉燕马上迫不及待的问:“妈,你明天什么时候去医院?等我从学校回来再去好不好?我跟你一起去,是谁出事了?”

  祝颜舒:“是金小姐,据说她摔断了腿。”

  杨玉燕惊讶:“是摔断了腿?”

  祝颜舒站起来,走过来瞪了她一眼:“你以为是什么事?”

  杨玉燕连忙摇头,她可什么也没想。

  祝颜舒重新坐下,说:“金太太说金小姐是从楼梯上摔下来,断了一条腿,这才住了院。”

  苏纯钧点点头:“这也说得过去。”

  至于金小姐是怎么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或者她究竟是不是从楼梯上摔下来的,又或者她到底是不是摔断了腿才住的医院,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金家对这件事非常看重,哪怕是一个跟金家毫无交际的祝颜舒,都值得他们特意打一通电话来解释,可见金家不愿意有一丝流言传出去。

  这也能说明为什么王公子突然不给马天保送钱了。而马天保一家又为什么必须从医院离开。

  祝颜舒沉思片刻道:“我就觉得不太对。大姐当时给他的钱可不少,再加上王公子给的钱,马天保手里少说也要有个两百块。当时他都答应要去租房子找工作了,为什么突然不辞而别呢?”连病都不治了,马天保可以走了,可他的父亲却根本离不开医院和药。

  苏纯钧:“金公馆希望他们不要再出现了。”

  晚上,杨玉燕回到卧室里时,心里装了许多事。马家的,金家的,马天保到底怎么样了,金小姐又是因为什么住的院。连苏老师财政局的事都在她心底徘徊了几圈,实在是……她知道这个时候的民国政府有些混蛋,但不知道它们这么混蛋,从上到下,好像一个干正事的人都没有了。

  她也终于能体会街上的学生为什么天天游行了,她现在假如还在学校,只怕也会忍不住去游行的。

  她今晚难得打开了台灯,翻开了日记本,思量再三,才写下了想写的东西。这本日记本已经许久没用过了,上一回写的还是摘抄的诗句。自从祝颜舒要求她写日记以来,她一周最多能挤出来两三篇东西,顶不过就用抄诗来搪塞。祝颜舒倒是从来不查,不过她也不敢不写。

  这是第二次,她真心实意的写下自己想写的东西。

  上一篇是她刚得知杨虚鹤的故事之后写的,她全都用“他”来代替,痛快的在日记中大骂了一通。

  这一次她想写的东西却全都是担忧。

  第一个,她担忧马天保。不仅仅是因为杨玉蝉,她一直觉得马天保一家就像是站在悬崖上,一脚踏空就会落入深渊,这时谁离他们近,谁就会被拖下去。

  所以,她才一直想拆散他们。

  但谁也没想到他们家这么快就遭难了。

  她虽然不后悔拆散他们,却总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很愧疚,很想帮他们做点什么。

  第二个,她担心金小姐。金小姐住在金公馆,父母双全,家里有财有势,本人年轻、漂亮、懂礼貌,还很聪明。她那么优秀,生活条件、社会地位都比杨玉燕要好得多。可这样的金小姐却仿佛也不能保护自己,不能过上想要的生活。这其中有许多因素,有她父母的,也有其他的。

  金小姐就像是她的一面镜子,她看着金小姐,就像在看自己。假如连金小姐都不能免于不幸,都会在不幸来临时束手无策,没有丝毫的办法,那她遇到不幸之后又该怎么办呢?

  杨玉燕摇着笔,下笔十分的艰难。她心里有许多的话,许多的想法在缠绕,却没办法清楚的描述出来。

  最后她用这句话结尾“不幸从不敲门,它突然出现,让人无从招架,只能被动承受,在面对不幸时,我们到底应该祈求上天的帮助,还是”

  “还是”如何呢?

  逆来顺受还是反抗呢?

  可顺从或反抗,真的有用吗?选择什么道路,对结果真的有影响吗?不幸会因此而被打败吗?

  她躺到床上时回忆起了她躺在以前那个家里的床上时是什么心情。

  当时她总是关着门,关着灯,假装已经睡觉了,其实是一直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听妈妈有没有在家里四处走动,有没有突然发火,有没有哭,有没有给爸爸打电话,有没有又吵起来。

  她会一直竖着耳朵,直到睡着为止。

  她喜欢现在的妈妈和姐姐,喜欢现在的家。她希望她从一开始就是住在这个家里的。

  她闭上眼睛,静静的听着外面张妈关灯、关门的声音以后,入睡了。

  第二天,全家都很忙。

  祝颜舒艰难的起了床,对张妈说:“叫一个梳头娘上来吧,唉,我昨晚上一晚没睡好。”

  张妈说:“太太,你自己也要保重啊。那金家的、马家的,都跟咱们家没关系啊。”

  祝颜舒摇摇头,抱着被子靠在床头,叹道:“张妈,我是觉得这世道只怕是又要……”

  张妈竖起耳朵听,她却没有往下说,只道:“我今早简单吃一点就行了,你也不要太辛苦了,今天不是还要出去找马家吗?简单点就好。”

  张妈叫来梳头娘,送进祝颜舒的卧室就去烧水了,虽然说是不必准备早饭,但早饭也不能随随便便的吃。张妈从楼下叫来了汤面、包子和粥,又把家里的咸菜炒一炒端出来,也摆了一桌子,才去叫杨玉燕姐妹俩起床。

  杨玉蝉已经起来了,听见敲门就道:“我这就出来。”她开门看到张妈,说:“我去叫燕燕,张妈你去忙吧。”

  张妈说:“热水我放在浴室了,你们去那里用。你妈在梳头,早饭也摆好了,你们洗漱完就自己去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