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燕燕 第65章

作者:多木木多 标签: 穿越重生

  杨玉燕和施无为才发现门外站着许多人,除了代教授之外,还有七八个学生,男女都有,全都瞪着眼睛一脸好奇的看着屋里的他们。

  代教授回头问学生们:“有没有人想发言?有不同意见的,都可以出来讲一讲。”他再转过来指着杨玉燕笑道,“这是杨同学,你们可不要看她年纪小就小看她哦。”

  一个女学生就走进来,好奇的问:“杨同学,我姓庄,名叫唯绢。我想请问你,你还有什么看法吗?”

  杨玉燕一见人多就开始紧张,连忙摇头:“我没有什么看法啊。”

  一个男学生紧跟着走进来,说:“杨同学,你好,我叫范丽纯。我觉得等我们可以通过国际上的其他国家对那些抢走我们财富的国家施压,等他们把我国的财富还回来以后,我们就可以慢慢发展起来了,并不需要通过战争来达到目的。”

  杨玉燕盯着他看,没有说话。

  代教授走到她身边,像个靠山一样,轻轻扶着她的肩说:“燕燕,有话就讲,没关系。”

  杨玉燕才说出一句她耳熟能详的话:“真理在大炮的射程之内。”

  不说代教授,施无为都立刻叫了起来:“你不是没读过这本书吗?”他举着那本俾斯麦的回忆录说。

  杨玉燕更惊讶。

  看她一脸茫然,代教授就懂了,笑着说:“是在别的地方读到的吧?她不是读过这本书,可能也未必记得这话是俾斯麦说过的,应该是在别的地方读到过或听别人说起过。”他对施无为说,说完摇头叹惜:“祝家的家教,果然名不虚传。”

  那个男学生显然能听懂这句话,但他仍然摇头:“我还是认为这个世界是讲理的。”

  杨玉燕摇头,她不认同,她说:“他要是不讲理,你能对他有办法吗?那些侵略我们的国家,谁能惩罚他们呢?假如没有惩罚,他们又为什么要害怕呢?”

  男同学不说话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代教授说:“没有人惩罚他们,我们只能自己来!”他握起一只拳头,“没有人打他们,我们自己把他们打疼!让他们再也不敢来!”

  通过这一场意外的讨论,杨玉燕倒是成功认识了几个“同学”。

  代教授替她一一介绍。

  之前他们认识她,都是替她挂上“苏纯钧的未婚妻”这样的名牌来认识的。

  现在他们认识她,却是称呼她的名字“杨玉燕”。

  他们一个个上来说:“杨同学,我叫王玉男,你好。”

  “杨同学,你好,我叫……”

  图书馆成为了一个新的教室,大家都坐在这里热烈的讨论了起来。

  代教授并不拘泥,非要让大家再回到教室去上课,就让他们在这里讨论。

  今天仍未开学,不过现在回校的人已经有不少了,所以小红楼里哪怕不上课也有十几个学生。

  这些学生大多比杨玉燕大上几岁,两三岁四五岁七八岁的都有。

  代教授说杨玉燕是自动来整理书柜的,替她赚了许多好感,于是学生们也都顺便一起整理起书柜来,一边与杨玉燕说话聊天。

  “原来你懂日语与英语。”一个女同学笑着说,“好厉害啊,读写说都可以吗?”

  杨玉燕摇摇头:“读写都可以,但我并没有跟太多外国人对话,只是在家中与母亲、姐姐和苏老师对过话,他们说我可以,我也不知道到底行不行。”

  另一个女同学问:“你现在是不是在学俄语?”

  杨玉燕笑着承认:“其实是代教授送了我一本俄语的诗集,我想读一读,只好开始学。还挺有意思的。”

  两个女同学还有身后的男同学都笑起来。

  男同学转过头说:“那你要小心了,代教授一见面就爱送书给我们,不过……”他摇摇头,转回去长叹道:“就要吃苦喽。”

  谈话中,他们得知杨玉燕的父亲就是杨虚鹤,而杨玉燕也十分不客气的称其为“那个人”,言语之中非常看不起杨虚鹤以及他的那个新妻子。

  杨玉燕:“她是被骗了。杨虚鹤要不是拿那些自由恋爱、婚姻自由的鬼话骗人,哪个二十多的大姑娘愿意跟着一个四五十的老男人做老婆啊?”

  男同学们都笑起来,连声夸她睿智。

  施无为就先道:“我就一直奇怪,那些老头子怎么总是有年轻女学生跟他私奔呢?要是像张学良少帅一样的人物倒算了,年轻有为,还有权有势。半老头子有什么好的?”

  女学生中倒有一二神色不对的。

  其中一人反驳道:“爱情本来就是纯洁的,跟年龄、财富、社会地位无关。”

  杨玉燕当即反驳:“那也要对方是真心的啊。假如对方并非爱你的灵魂,而只爱你的年轻与美貌呢?”

  那个女学生看向她,咬牙说:“爱情应该互相相信,而不是互相怀疑。”

  杨玉燕:“如果没有可以怀疑的地方,那也无从怀疑。可如果有可疑之处,却闭上眼睛假装看不见,那就活该倒霉。”

  女学生皱眉:“你怎么说得这么难听?”

  杨玉燕便道歉:“那好吧,就改成与人无干,与已无怨吧。”

  代教授听到这里笑起来,“好一个与人无干,与已无怨。是啊,人生的每一个选择都是自己做的,时间无法倒转,选择了的路也无法回头。等走到岔路口,希望你们的每一个人生选择都要做到与人无干,与已无怨。”

第66章 新世界的大门

  今天杨玉燕学到了很多。

  比如她第一次劈柴,第一次打水,第一次发现铁锅比她想像的更重,白菜比她想的更沉,白萝卜比她想的更脏,红薯比她想的更不像吃的。等等。

  因为代教授一直接受学生到他这里来吃饭,不管是不是他的学生,所以厨房里就像一个小型的战场。许多学生都在这里无偿的干活,他们是自发的,还自己排了时间表和工作表,不管他们当天在不在这里吃饭,他们都会在做饭前到这里,看着人数做饭。

  今天的午饭就是蒸红薯、炖白菜、炒萝卜,还有一大锅二米饭,就是大米混小米一起蒸出来的饭。

  在吃饭之前,先要做饭。

  杨玉燕跟在新认识的同学们来到了厨房之后,震惊的瞠大了双目。

  哦,上帝。

  她在心底感叹。

  这是她第一次走进来,这个厨房可比她想像的大得多,它足有两个房间大,还有一个通向外面的门。

  灶眼有两个,其中一个放着能把人装进去煮的锅,一个上面盖着锅盖。

  一个男同学正蹲在那里清灶膛,把炉灰都拨出来,搓出去。代教授已经换了一身土布衣服,走进来看到就说:“这个可以当肥料用。”

  男同学笑道:“知道了教授,不会乱扔的。”

  剩下的同学不分男女都在干活。

  他们从屋外把水担进来,倒进水盆或水桶中,再把白菜、萝卜、红薯放进去洗,冰冷的井水不一会儿就把他们的手浸得通红。

  杨玉燕看了看,也去拿了一件围裙,伸着两只手去帮忙抱白菜,来回运了几次以后,她的手就被冻冰了,木木的没感觉。这白菜好凉啊,那洗白菜的人不更冷了?

  因为他们不会把外面的叶子都剥掉不要,结果外面已经不好的叶片也被仔细的清洗干净,为了不浪费一点点食物。

  白萝卜也很凉,而且有很多的土,它们大小不一,长得也不太好看,可是洗它们的学生依然非常认真。

  红薯上的土更多了,全是泥。两个女同学捧着红薯,把上面的每一点泥点都仔细的浸洗掉。

  杨玉燕主动帮忙,大家却都只是让她帮忙运菜,就算这样也把她累得不轻,一会儿就觉得腰酸得撑不住了。她不想被人认为是娇气包,死扛着不说,运菜时脸色愈见狰狞。

  施无为进来送柴时看她脸色不对,仔细一想就明白了,笑着过来拉她:“你不要这么实心,干个没完,苏剑在的时候只挑最简单的活来干,你也要跟他学学嘛。”

  旁边有个男同学听到了就笑着附和:“没错!苏剑那小子最狡猾了!”

  杨玉燕不露痕迹的撑着腰说:“苏老师都干什么了?”

  施无为把她拉到外面,让她站在一个木桩子旁边,他把从校外买来的柴枝放在木桩上,提起一把柴刀,蹲下劈柴,道:“他是监工。专门监我的工,看我劈柴,说是担心我不小心劈到手来不及救护,所以特意关爱我。”

  杨玉燕一下子就被逗乐了,笑完还要替苏纯钧辩解:“你胡说,苏老师才不会这么干呢。”她才不信呢,苏老师哪会那么干。

  施无为将长长的柴枝劈成合适的长短,将柴枝上的细短的枝桠劈去,一边摇头叹息:“你受骗太深了,没有看清他的真面目啊。”

  施无为想要替杨玉燕解围,不放她进去干活,又要避免公然庇护她会令其他人不满,就一直不停的说苏纯钧的坏话,真假掺半。

  他说,苏纯钧一开始来代教授这里上课,是为了白吃这里的饭!

  学校食堂有饭吃,而且对成绩优秀的学生还有补助,不但便宜而且吃得很好,营养充足。

  苏纯钧先拿了补助,然后就跑代教授这里来白吃饭。为了白吃饭,他才努力成为代教授的学生的。

  施无为:“你看,这才是他的本性啊!”

  杨玉燕再次被苏老师丰富多彩的学校生活震惊了,而且这一次她没有半点怀疑,因为这正是苏老师极有可能会做的事。

  施无为再道,学生入学都是有校服的,而这个校服呢,是需要掏钱的。不过可以先欠着,慢慢还。他说:“你猜,苏剑欠了几年才还?”

  杨玉燕估计着苏老师的本色,说:“他是不是毕业才还的?”

  施无为大惊:“杨同学,看来你很清楚他的本性嘛,那你怎么还会被他蒙骗呢!”

  杨玉燕头铁,继续理直气壮的替苏老师辩护:“莫欺少年穷嘛,苏老师现在就很厉害了。”

  这时一个男同学端着一大盆污水走出来,听到她的话,站住冰冷的说:“他现在跟外面的蛀虫有什么不同?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我都替他脸红,枉他还有脸再回学校来!”

  这是第一个当着她的面对苏老师不满的人。当陌生人的敌意扑面而来,杨玉燕有一个瞬间的怔忡。

  施无为已经站起来喝止道:“张四海,住口!”

  这个男同学没有再说,冷着脸去倒掉污水,提着盆进去了。

  施无为停了一下,不好意思的对杨玉燕说:“你别放在心上,我相信苏剑是不会变坏的。”

  其实杨玉燕自己心中的善恶之分倒是没有这么严格。她在反应过来之后,也能理解为什么张四海会这么说。因为在这个以理想为先导,纯洁又天然的校园中,苏纯钧在官场扶摇直上,四面吃开的行为本身就不会令人敬佩。在非黑即白的人看来,苏纯钧已经“堕落”了。

  而杨玉燕却并不是很在意苏老师是不是跟那些官场之中的老油条一起同流合污,因为眼下的这个政府正走在毁灭的道路上啊,谁都知道,它已经没有威信可言了,各地风云变幻,这个所谓的国民政府谁都管不了,谁也管不住,它现在还坐在这里,仅仅是因为各地大佬和洋人们都还没有分出一个高下,没有决定谁来当老大。

  而且不止是她知道这个国民政府的寿命不长了,所有人都知道。政府里的人知道,街上的人也知道,就连张妈都说过“几百年的皇帝都倒台了,他们能撑几年还不知道呢,我看没一个像有龙气的”。

  街边的算命先生最拿手的本事就是算龙气,他们坐在人群聚集的地方,像是车站、商店门口、十字路口等地,像说书一样讲一讲龙气的事,比如紫禁城的皇帝是什么时候没有龙气的,龙气是什么时候向东北那边移的,这些事他们都开着天眼呐,天黑了往天上一望,夜观星相,就什么都知道了。

  杨玉燕在路边也看过好几次算命先生说龙气,说得头头是道。而且这些先生们还会算现在中国的龙气在哪里,一时在西边,一时在北边,一时在南边,一时在东边,今天这龙气姓阎,明天就姓张了。先生们不提人名,全都含糊以称,这个叫西北王,那个称晋王,说得热闹好听了,还有人从小摊上买热食送给先生吃呢。

  可见,连街边的人都不对南京政府抱有什么希望,也不认为它能救中国,能打退洋人舰队。

  苏老师跳上这一艘快沉的船,他想干什么,她不清楚。因为她现在也隐约感觉得到,苏纯钧去当这个财政局的小科员并不是图财的。她觉得他的人生目标没这么浅薄。假如他想要钱,想赚钱,有无数的办法,以他的脑袋不至于想不出来。

  不过她也并不想现在就去寻根究底。

  不是她不好奇,也不是她害怕答案她无法接受,而是因为她现在还没有资格去问。

  她问了,他答了,然后呢?她要如何参与到他的人生中去?她要如何有一席之地?她现在手无缚鸡之力,脑袋空空,屁本事没有,能干嘛呢?

  问也白问,不如不问。

  等她再成长一点之后,不求能成长到跟他一样的高度,只要她能依靠自己站立起来以后,她再去问,都比现在问出答案更有价值。

  不过她自己对苏老师有信心是一回事,没想到施无为也对他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