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笔下求生
从那以后,桑小青也不待见这个二婶。
许闻呵了一声,“还用说嘛?肯定以为奶奶的礼钱还剩很多等着分钱呢!做梦去吧!奶奶住了一个多月的院,开支可不小。年前买菜又贵,就怕不光不剩钱还得自己掏一部分钱。”
他话音刚落,只听二婶在外头问:“大哥!娘接的礼钱还剩多少?你算完没?赶紧算好,我得回去做饭,翠芝他们今晚还在家里住。”
翠芝是她的女儿。
许秋石抬头看了她一眼,一句话都没说。
朱美珍气不过,开口怼她:“王玉兰,你还要不要点脸?娘才刚下葬,坟上的土都是温着的,你这么说话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老太太没了又不是我让她没的。我也老老实实在这给她守了三天灵尽了一个当媳妇儿的本分,还怎么着?再说了,留我们在这儿不就是为了算账吗?我催下怎么了?”
“你是等着算账还是等着分钱呢?”朱美珍这两天用嗓过度,声音嘶哑,说两句喉咙就疼到咳嗽。
里屋桑小青眼白都要翻上天,“她那是守灵吗?去上工都没她这么按点。早上太阳出来才来,下午太阳不等下山就走。就今天呆的时间最久还是因为她娘家来人给她磕头钱。”
外屋大姑忙打圆场:“你俩都少说两句,让秋石把帐算完,该分分,该补补。”
二婶还不干,“我可去柜上看过了!接了一千多块呢!这两天说啥也花不上一千块。你们可别想糊弄我。”
许秋石啪地往桌上一拍,捏在手中的铅笔断了,笔头飞了出去,恰好弹在二叔脸上。
二叔哎呦了一声。
二婶腾一下站了起来,“许秋石你几个意思?一说分钱不乐意了是吧?想独吞娘的礼钱?我告诉你门都没有!平日里娘逢年过节接的礼钱还有吃喝都便宜你们了。娘身后的钱你们还想独吞?想都别想!”
许秋石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他哭得太过,嗓子已经哑到说不出话,或者说,说话是无声的。
二婶见状更嘚瑟了,“怎么不说话?让我说中心虚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们,我今天特意去找过记账的吴叔,让他给我抄了一份礼簿。我也是认字的,你们谁也别想糊弄我。”
里屋,许望翻白眼,“还认字呢!也就认识自己名字,糊弄谁呢?”
许闻耸肩:“吓唬咱爸呗!”
许秋石瞪了二叔一眼。
二叔吓得站了起来试图去拉二婶,但是二婶在家泼辣也不一天两天了根本不给二叔面子。
两个姑姑看不下去,一左一右架着她,“玉兰,再闹就过了!秋石那不是在算账?又没说没你份你激动什么?”
“就是!娘尸骨畏寒。在医院时你一天没去看,回来了你也连脚印都没有一个,这会儿上蹿下跳的是不是有点过分?我二弟是窝囊,可我们许家其他人还活着。”小姑语气也不太好。
意思是你别太过分。
二婶一看所有的人都说她自己,一甩袖子就要走人,走到一半,又倒回来,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你们别想合伙把我打发走。告诉你们,想坑我们家那份钱门都没有!”
说归说,没有刚才那么横了。
没人搭理她。
过了一会儿许秋石把算好的账拍在方桌正中央,就到一旁蹲着抽烟,意思是让他们自己看。
二婶快其他人一步,一把抓起账单抄在手里,塞给二叔,吩咐他:“你快看看,一家分多少?”
“一家一百五十七。”二叔小声道。
二婶眼睛一亮,一百五十七块不算少了。
她朝朱美珍伸手:“大嫂,你先把我们家那份给我们。”
朱美珍还没等说话,二叔补了一句:“不是给咱们钱,是咱们要补的钱。”
“什么?”二婶一下急眼了,回头就拍了二叔一下,“你别跟着跪两天就跟许家人一起糊弄我!收了一千多块礼钱怎么可能还一人均摊一百五六?”
这里五个人呢,加起来岂不是……
二婶掰着指头,按二百一个算,那就是一千块,每个人减去四十……
二婶算不过来,一甩手,回头就找许秋石:“大哥,你这帐算得糊弄鬼呢?怎么可能还差小千块钱?”
许秋石想解释,实在发不出声。
朱美珍哑着嗓子喊:“难道住院不要钱啊?娘住院一个多月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你们养着娘凭什么要我们拿钱?我们又不是没去陪床!再说了,历来丧葬收的礼钱都只办丧事用,不够的子女添,多余的子女分。怎么还连住院费算进去了?”
“凭什么?就凭你嫁的这个男人他姓许!他也是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朱美珍气得浑身发抖,嗓子越来越哑,一咳嗽喷竟然带了血丝。
“弟妹,别说话了!你这是把喉咙吼破了。”大姑忙上前查看。
许问他们再也坐不住,纷纷从里屋跑出来。
许问跟许望扶着朱美珍往一边坐下。
许闻瞪二婶。
二婶明显有些怕,后退了两步,正好扶着二叔,气不打一处来,两手轮番地在二叔身上拍打,“你个窝囊废!看不见人家都要打你老婆了?你还不管?坐在这里跟个木头一样!”
二叔又羞又恼,一下子推开二婶:“你闹够了没?我娘才下葬呢!这帐我看过!医院的住院费我也看过!娘住院这一个多月花不了不少钱呢!她要打针吃药还要呼吸机。要不是收了这些礼钱,办完丧事咱们平摊的更多。而且这钱还是欠着医院的,得给人家。
老话说“欠天欠地不能欠郎中跟教书先生的钱。我也是我娘养大的,这事我不能不管。”
“你打我?”二婶急了,上前撕二叔,“你竟然敢打我!我给你生儿育女,养大他们,张罗着给你盖了房,娶了儿媳妇。你现在翅膀硬了是吧?竟然敢打我!”
“你别胡搅蛮缠!谁打你了,是你自己绊在我身上的。”二叔不敢还手,只敢嘴上嚷嚷。
许问眼疾手快,抄起一只差点被他们两口子打掉在地上的茶碗,重重往桌子上一墩,“闹够了没?没闹够回你们家闹去!”
“大人说话有你个小辈说话的份吗?”二婶打红了眼,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抓许问。
二婶的手还没等落到许问脸上,就被路远征抓住。
他低头看着二婶,警告她:“虽然我不打女人,但是你敢动我媳妇儿一下,我一定会把你丢出去!”
二婶抽了下手,没抽动。
她一向横惯了,下意识想骂,一抬头看见路远征一双淬了冰的眼,以及那一道骇人的疤,瑟缩了一下,目露胆怯。
她再蛮横不讲理也只是普通百姓,最多也就是个欺软怕硬。
第98章
路远征身上是实打实沾过人命的, 平时还好,这会儿不高兴了,煞气有些外露。
别说首当其冲的二婶, 其他人都有些惧怕。
路远征见她老实了,甩开她的手, 把许问拉到自己身后,淡声开口:“人在做天在看!缺德事还是少做一点。你今天怎么对奶奶明天你的儿女也会怎么对你!”
二婶压根听不进去这种话, 想指路远征又怕害怕他,只好手指虚指了一圈, 点到许问这里时快速划了过去,“不就仗着人多吗?你们给我等着!谁还没个儿女!”
说罢扭头就走。
大姑看着二婶的背影,有点害怕地吞吞口水:“她准是去叫人了!”
“她就一个闺女一个女婿一个儿子, 怕她做什么?”小姑一脸嫌弃。
朱美珍知道大姑顾虑什么,也有点头疼,“她娘家就在本村。娘家兄弟也是个不讲理的。”
他们一家子都这德行。
朱美珍当初把奶奶接回家,就是不想跟他们生气。
路远征安抚道:“妈,没事。有我在。”
二叔苦着脸开口:“他娘家兄弟横着呢!是公社出了名的混混,整天跟几个四不着六的混在一起。”
“你说你也是,怎么找么个媳妇儿!”小姑朝二叔抱怨。
二叔急了, 腾一下站了起来,委屈到不行:“是我找的吗?还不是咱们家穷,没人愿意跟我。她当时愿意跟我,你们不都觉得是好事?!现在赖我找了这么个泼妇?你们一年到头见她几回?我天天跟她在一起过日子,我说什么了?我连个上门女婿都不如。”
小姑顿时不说话了,就是知道二叔委屈,许家人才在很多事情上睁只眼闭只眼,能退让就退让, 尽量不让他为难。
二叔结婚后,一家人才知道,王玉兰早先其实许了人家,当时才谈对象就没公开,结果男方被王玉兰的泼辣劲儿吓到,恋爱没谈几天就分手了。
要知道在那个时候,谈对象就是奔着结婚去的。
说是谈对象,跟未婚夫妻差不多,就等着选日子订婚。
这王玉兰不光泼辣还胆大,跟男人相亲时该亲的亲了该摸的摸了。
男方退婚,王家能干才怪,当场一家子就奔男方去跟人家算账。
结果到了男方家里,才看见王玉兰把那对象给打的鼻青脸肿。
见王家不依不饶,男方要跟他们家拼了,还说王玉兰这么泼辣的姑娘,谁家娶了得倒八辈子血霉。
王家怕消息传回来,王玉兰真嫁不出去,这才跟男方私了,好说歹说还付了一笔医药费封男方的口,让他们家当从来没跟王玉兰相处过。
王家怕夜长梦多,男方哪天再说漏嘴。
他家再不讲理也知道人成虎,到时候一旦说出去,王玉兰别想找对象就了,就寻思着赶紧把王玉兰嫁出去。
嫁远了又不放心,生怕她再撒泼把人打了就寻思就近寻摸个老实人家。
也是巧了,那会儿二叔正好到了找对象的年纪,在四处找人说亲。
王家就找上门,表示不要彩礼,给嫁妆,还有两间门旧房可以让给小两口放婚房。
这对许家来说,跟天上掉馅饼差不多。
许家在村东头,王家在村西头,那时候也不吃大锅饭,两家没来往,自然也不知道王玉兰这么泼辣。
媒人收了王家的礼,说亲时只说王玉兰的好,不提她这么泼辣的事。
许家人就这么被蒙在鼓里把二婶娶了回来。
她也就是老实了结婚那几天,没多久就原形毕露,经常跟二叔打架。
一开始二叔也不惯着她,被打狠了就打回去。
这可捅了马蜂窝,王玉兰回家一通哭,她娘家兄弟上门就一顿揍二叔。
次数多了,二叔被打怕了,就慢慢变成了现在这副窝囊的样子。
有时候明知道二婶欺负人,许家人怕二叔回家后难过,能不计较就不计较。
所以奶奶这么多年跟着许秋石一家生活,二叔连一毛赡养费都没拿过。
许问依稀也知道这事,还是气不过,道:“再横不能不讲理。”
许秋石敲了敲桌子,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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