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笔下求生
谭长林半兴奋半警惕地看着许问:“什么?”
许问抬手示意了下手术室门上亮起的灯,“等手术结束后再说。”
过了一会儿路远征也赶了过来。
他赶得很急,尽管步伐依然沉稳,听不见急促的喘息声,许问也知道他是着急赶来的。
先把拎在手里的水杯递给他,又拿了帕子给他擦了下额上细密的汗。
“手术时间挺长的,不用这么急。”
路远征目光往门口亮着的手术灯上看了眼,嗯了一声。
在谭长林跟罗泽民起哄的长吁短叹中,扬起脖子灌了几口水。
许问充耳不闻,仰头看路远征。
他喝得有些急,喉结上下滚动。
这男人连喝水都这么a!
路远征拧上杯盖,自己拎着,才开口:“刚才司令部开完会,不放心,想过来看看。”
郭建业也算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兵。
跟自己的弟弟差不多,说不着急那是骗人的。
许问知道他心里绝对没有他脸上表现出来的这么淡定,在他手上轻拍了下安抚:“放心,会没事的!”
一定会没事的!
毕竟在未来也算是相当成熟的手术了。
就算现在医疗设备略有欠缺,凭李道明的技术也应该没问题吧?!
等待往往是最煎熬的。
最初,四个人还站在门口闲聊几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四个人一个比一个沉默。
明明房门前有一排椅子,却谁都无心坐下,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墙上的时钟。
许问穿着一双有根的鞋,站久了脚疼。
她动了动脚,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路远征第一时间发现许问的异常。摁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自己也跟着在她身边坐下,跟她十指相扣。
他没说安慰的话,许问比他懂。
再说这时候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除了等,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良久,路远征忽然低声开口:“媳妇儿,这其实就是我最讨厌的感觉。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别人宣判!”
他声音特别低特别轻。
以至于在他开口的第一时间,许问都还没反应过来,听清以后,跟着叹息一声:“没有人喜欢这种感觉。”
医院是个救死扶伤的地方,但却是个很难让人喜欢的地方。
这里总是充斥着各种药水的味道。
随时都是生离死别。
关于这一点儿,罗泽民跟谭长林也都没有意见。
“所以,老百姓之间流传着一句话‘有啥别有病!没啥别没钱!’比起没钱更让人难接受的是有病。”谭长林道。
许问倒是很意外他会有这样见解,因为谭长林性格在这儿。
谭长林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
等候着的四个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两扇由于年代久远已经有些泛黄的门扇。
门玻璃上,两边各贴了一个大字,手和术。
此刻两个字从内往外被打开。
先是两个护士,随即是两个带头的老专家,后面跟着李道明等人,推着病床从里面出来。
路远征上前一步,朝老专家敬了个礼。
这里的医生都是军医,老专家也都是老干部们,真要论军衔,没在路远征之下的。
老专家点点头,示意后面的李道明:“你们都是年轻人好沟通,你们聊吧!”
说完潇洒走人。
李道明等他师傅走远,垮了肩,特别没正形地往墙上一靠,使唤路远征:“来给哥按摩一下!累死小爷了!”
许问也急,忍不住开口:“手术怎么样了?”
这些老专家一个比一个沉得住气,从他们脸上根本看不出喜怒。
护士们嘴也比较严,只管推着人走。
至于郭建业,此刻昏迷中,腰腿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绷带。
唯一一个能说话能解密的就是此刻看着让人想揍两拳的李道明。
“唉!不按一下都没有力气说了!”李道明有气无力道,“哎呦喂!近七个小时的手术呢!”
路远征低头在许问耳边道:“放心,成了!”随即最近噙着一抹玩味的笑往李道明身边走,“那确实辛苦了!来,我给你按按!”
许问一怔,再抬头,只见路远征一手握着李道明的手腕,另外一只手钳着李道明的肩膀。
她怀疑自己甚至听见了咔咔两声骨头响。
之所以说怀疑是因为,李道明尖叫声太响。
“路远征!有你这么对救命恩人的?”
“我没让你救命!”
“以前救的就不是救了?我就说你没良心!不指望你报答我,你也不能忘得这么干净吧?”
“你的意思是在提醒我跟你算,你在我身上做实验的帐?”
“……”
两个加起来花甲之龄的男人,唇枪舌战了好一会儿。
最后李道明败。
“好了,不吊你们胃口了,郭建业的手术……”李道明眼睛黑亮黑亮地掠过在场的几个人,宣布,“非常成功!”
罗泽民跟谭长林下意识互相击掌。
倒是许问有些好奇地问路远征,“你怎么知道手术成功了?”
那会儿李道明根本都没说话。
“他肚子里藏不住事,一脸等着夸的表情就证明成了。再说,你别看他这样,内心里特别娘们唧唧!如果手术真失败了,他都不会从这个门走出来,一定会在里面哭得比郭建业还凄惨。”
许问:“……”
这形容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吐槽。
李道明自己当然不服,“你才哭得比郭建业凄惨!要手术失败,郭建业就没机会哭了!”
谭长林当天的飞机飞回了京城。
他是项目负责人,不好一直缺席。
八十年代的飞机归部队管控,所以路远征找了人让他坐飞机走的。
罗泽民当天就返回了鹏城。
他之前给许问跑腿出国买设备,回来后又马不停蹄地来海城呆了这一段时间,自己的生意一直放着那,他也会着急。
只剩路远征跟许问,多留了一天。
等郭建业醒了,才离开。
部队医院跟地方医院不一样,一般不需要专门陪床,护士都会很照顾他们。
如果特别重病患需要陪床的,也是单位会派陪床。
对他们来说,只是换了个地方还在部队里。
地方上的人住院,都比较自由,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报销的脸查房都不惧。
但是战士们不行,他们归医院管。
轻症患者,每天就只有半个小时放风时间,其他时间也是不能随意离开病房的。
不仅如此。
地方上的人来医院动手术,都是需要家属签字的。
往往术前还会组织病患家属谈话,告知一些手术的注意事项。
但是部队医院没有这一套,确切地说是部队医院对着官兵没有这一套。
治疗全程都不需要通过家属。
上次路远征也是这样。
要不然,也不至于有他牺牲的传言传回村里。
许问走出医院,站在大门口,回头望着住院部的高楼感慨:“你说你们这是人性化管理还是非人性化管理?”
路远征知道她想起以前的不痛快,主动握住她的手,“对我们来说,是保命优先,其他往后靠。很多时候顾不上讲规矩!”
许问点点头,声音有些闷:“我再也不想来这个地方了!”
路远征轻叹一声:“我也不愿意再看见那个兽医!”
从海城回来后,路远征的时间似乎多了些。差不多能算按时上班下班。
在许问看起来,他每天的工作要么捣鼓船要么捣鼓地。
船是长江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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