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笔下求生
“谢谢伯母,我们就不吃了。”许问不会傻到把客气话当真。
等许问走远,伯母感慨:“别说,远征这挑媳妇儿的眼光还真不错。这刚从学校回来就巴巴赶过来了!待冬生比亲的还亲。”
大伯瞪她一眼:“人家有文化,度量比你们大!快去做饭吧!菜都糊了。”
不知道是冬生上幼儿园的关系还是大伯敲打了小叔的关系。
轮到叔婶带冬生时,也没再像第一周那样怠慢冬生。
许问松了一口气。
许家也是忙得如火如荼,一周不见,许秋石跟许闻足足往前垫了三米宽。
他们家没有牲口,都是爷俩借了小推车,一车车的从一里地开外往回推土。
现实版的愚公移山。
各自忙碌中,时间打马而过,眨眼就到了秋收时节。
秋收对老百姓来说是最重要的事,这事关一年的收成,全队上下没有闲人还天天加班。
就连许问这周末放学之后也会有长达半月的秋收假。
可在机械化不发达的七七年,多数工作都是人工完成,半个月不够。
不等许问放假,各个生产队已经陆续投入到繁忙的收秋中,经常会忙到半夜,谷仓日夜不离人。
不管是许家人还是路家人都忙到昏天暗地。
这一忙就会疏忽照顾孩子。
这天许问下午下课,被门卫大爷喊住:“冬生给你打电话了!”
门卫大爷每周最少给她们娘俩传一次话跟母子都很熟,有时候赶上许问上课,他还会跟冬生闲聊几句。
许问抬腕看了眼表,有些纳闷冬生怎么这个点打电话给她。
平日里冬生都是中午打电话的。
许问小跑到传达室,接起电话:“冬生?”
冬生有气无力的哭喊:“麻麻,我好难受!”
“你怎么了?”
“我肚肚痛,我好冷。”
“你生病了吗?小奶奶呢?”
“奶奶去晒谷场了。麻麻我好冷。”
现在正值秋老虎,早晚虽凉了点,但是跟冷也不沾边。
许问皱眉做了决定:“冬生,你先把电话给服务员。”
等服务员接了电话,许问请求她:“你能不能帮我看看孩子是不是发烧了?”
“稍等。”过了会儿服务员道,“他好像没发烧,但是整个人特别没精神,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能不能麻烦你把他送到队里的卫生室。我马上就回去!谢谢!”
第35章
许问让李芸帮自己跟老师请假, 骑了自行车往回赶。
三十多公里的路,许问只骑了一个半小时, 蹬自行车用力到胸腔里像着了火一样。
她两辈子从来没这么拼过。
微凉的秋天夜里, 整个人像刚洗完澡一样浑身衣服都湿透了。
生平第一次知道心如急焚是这么煎熬。
这条走了一年的路,第一次那么漫长没有尽头。
冬生可千万不能有事。许问暗暗祈祷。
终于到了卫生室,许问把自行车往路边一扔, 气都没喘匀就往里面跑。
生产队的卫生室不大,一共两间连通的屋子,一间充作诊室,一间放着几张病床和两排椅子供病人输液和休息。
诊室里面正在争执。
“小孩子换季感冒拉肚子是正常现象!拉肚子还能败火!多大点事就要去医院?”婶娘不满地跟医生抗议。
“这孩子都脱水了还败火呢!再不送医院就出人命了!”诊所大夫皱眉建议。
“咱农村孩子都皮实!哪那么娇贵?都这个点了我还得回去做饭呢!你先给他打个针,明天等他妈回来了再往送医院送!”
“我说了,我这治不了。孩子已经很严重了……”
“哎呀!孩子又不发烧就拉个肚子没力气了能多严重?”婶娘一脸不耐的打断大夫的话,“我灶上还烧着火呢!哪有空去医院?”
许问一把推开婶娘,问诊所大夫:“咱们这最近的医院在哪?”
大夫愣了下, 问他:“你是谁啊?”
“我是孩子的妈妈。大夫, 去公社医院行吗?”
大夫摇头:“公社那个医院其实就是个大卫生室。你家孩子脱水情况很严重,我建议你直接送县医院, 再晚了怕孩子会出事。”
许问二话不说, 抱了被放在输液椅上闭着眼睛唇无血色的冬生转身就走。
冬生状态很不好,被她抱起来也只勉强睁眼看了她一眼, 蔫蔫的喊一声“麻麻”。
许问瞬间泪如雨下, 抱紧冬生:“别怕!妈妈在。”
七七年没有120, 许问只能靠自己。
可冬生已经几乎没意识了, 他自己没办法坐在后座上。
许问从后座上解下平时用来固定东西用的绳子把冬生绑在自己的背上去骑自行车。
二八杠自行车比较大,前面还带个横梁,背上背着三十来斤的孩子,已经脱力的许问没能顺利跨上自行车, 连人带车摔向一旁。
许问侧了一下身,宁愿脸朝下也不想摔着冬生。
她闭上眼尖叫一声,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
许问睁开眼,见卫生室的大夫和另外一个路人齐齐扶住了她和自行车,这才没让她挨摔。
许问连忙道谢,人也从自行车上下来。
“我看你脸色苍白有些发抖不放心追了出来。”大夫道,“再说离县城这么远你骑自行车太慢,会耽搁事。公社的卫生室有一辆应急用的救护车,我带你去借。”
“谢谢!谢谢!”许问连连道谢。
把冬生从后背上解下来抱在怀里。
大夫载着许问,许问抱着冬生。
生产队离公社卫生室不算远,十分钟就到了。
有大夫的帮忙,公社很快把车借给了他们。
八成是一辆医院淘汰的旧救护车,实在过于破破烂烂。
对许问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
何况再破也是车,比自行车快了不少,半小时就到了医院。
许问跟司机道了谢,支付了用车费用,额外拿出两块钱塞给司机:“师傅,谢谢您!我这情况您也看见了实在腾不出手,麻烦您自己买盒烟抽。”
说完许问就抱着孩子往急诊室跑。
大夫说这车不是走正规流程申请的,那样太慢。这司机是他舅。
许问不能那么不懂事。
许问抱着冬生匆匆挂了号,排队进了诊室。
坐诊大夫一看见冬生就皱起眉,翻看了下冬生的眼皮,又那听诊器听冬生的胸腔问许问:“这孩子是不是拉肚子?现在这种情况几天了?”
“我不知道。”许问摇头,想起婶娘跟大夫争执的话,“好像是拉肚子好几天了。”
“你这母亲怎么当的?这都不知道?”大夫皱眉。
许问理亏,没回嘴。
“这孩子应该是拉肚子引起的严重脱水,现在因为脱水引起电解质紊乱才会昏迷,还有可能引起呼吸衰弱和死亡!你先办住院手续吧!得赶紧输液。”
许问忙办了住院手续。
一直到冬生输上液,她才略松了一口气。
乖巧可爱的冬生,此刻唇色苍白,双眼紧闭。
许问轻握着他输液的手,给他暖输液的地方,目露自责也有些茫然。
路远征跟她结婚,给钱给房给自由,唯一的要求就是让她照顾好冬生。
她却没做到。
来的路上许问还特别恼婶娘,恨不得撕了她。
这会儿安顿好冬生,那股恼意也散了不少。
叔婶和大伯伯娘都是帮着带冬生,现在冬生是她的义务不是别人的。
不管怎么说婶娘的责任次于她,她才是最该负责的那个。
不能平时得好处不说话,人家出了差错就把责任推给人家。
老话道:“人家帮了是情分,不帮也是本分。”
只应感恩。
许问吸了吸鼻子,对昏迷的冬生小声道:“你一定要好起来!”
许问一晚上没敢闭眼,生怕出现大夫说的万一。
好在冬生这孩子有那样一对伟大的父母,流着的是坚强的骨血。
第二天,大夫跟许问说冬生暂时脱离危险期了,但是严重脱水治疗起来会很慢,后续会不会有其他后果也不好说,让许问做好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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