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未妆
黎行知没好气道:“是我家妹妹,她还没及笄呢,你们别胡扯了。”
……
却说黎行知离开后,黎素晚就没再同黎枝枝说过一句话,两人各自一前一后地走着,泾渭分明,等过了一座小亭,黎素晚瞧见前方有两道熟悉的身影,是赵珊儿和萧嫚,两人正在说话,黎素晚忙上前打招呼:“赵姐姐,县主。”
赵珊儿看了她一眼,继续对萧嫚道:“我哥送过我一株绝品魏紫,去年还好好的,今年这都快四月了,连个花苞也不见,听说你家的花匠颇不错,借我用一用罢。”
萧嫚应道:“我明儿便派他去你府上一趟。”
赵珊儿面上有了笑意:“那我且等着了。”
她说着,终于正眼看向黎素晚,秀眉微拧,道:“你今天这一身什么打扮?”
黎素晚愣住:“我……”
赵珊儿眼里流露出几分嫌弃:“你莫不是把你娘的头面戴上了?这金的银的,翡翠玛瑙,又老又土气,看得人晃眼睛,你是要去逛庙会,还是要成亲?”
黎素晚表情一僵,不可否认,她今日为了比过黎枝枝,穿戴是隆重招摇了一些,可没想到赵珊儿这样不客气,心里又是怒又是难堪,连笑意都险些维持不住了,赵珊儿又打量她身旁的黎枝枝,评价道:“你这一身虽然素了点,倒是还看得过眼。”
黎素晚的脸彻底黑了,黎枝枝反而笑了起来,嘴甜地夸道:“赵小姐今天十分好看,你这件衣裳的料子真好,和你很是相配呢。”
赵珊儿穿了一件胭脂粉的交领短袄,上面绣着精致的花鸟纹样,衬得她颜色愈发娇俏可人,她家世显贵,早已习惯了被人奉承,语气矜傲道:“这是凌波缎,宫里御赐的,是江南那边最好的织娘,日夜不息,一年才能织出二十匹,其中八匹赐给了长公主殿下,纯妃娘娘和容妃娘娘各得了五匹,剩下两匹布,圣上赏给了我爹。”
黎枝枝面上露出惊叹:“这样贵重啊,那岂不是除了皇宫里的娘娘和长公主,再没有别的人能用得起这样的布料了?”
赵珊儿轻摇纨扇,下巴微扬,颇是自得道:“那是自然。”
萧嫚一直没说话,此时忽然岔开话题:“珊儿,我方才看见一株花,颇为奇异,花瓣是深蓝色的,十分漂亮,不知你认不认得?”
赵珊儿素来爱花花草草,闻言便稀奇道:“这种颜色的花倒是少见,在哪里?你带我瞧瞧。”
“在小佛堂那边。”
三人说着话,往前面走了,黎枝枝站在原地却没动,只望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小径尽头。
黎枝枝微微眯起眼,回想着萧嫚方才的语气神态,心中颇觉有趣,她从前只觉得此女张扬跋扈,刻薄刁钻,如今对她的认识又多了一些。
上辈子也发生过这样的“赏花”事件,同样是萧嫚提起的,但那一次黎枝枝跟着去了,她们几个到了小佛堂之后,看见假山下的花圃里有一株花,那花确实奇异,它只有一片叶子,青翠嫩绿,花茎细长,也只开了一朵花,花瓣若簇拥的蝶翼,颜色深蓝,在阳光下却又泛着浅紫的光泽,煞是漂亮,只一眼便能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黎枝枝。
赵珊儿自是喜欢极了,萧嫚便撺掇道:这花好看,我瞧着和你今日穿的这一身十分相配。
赵珊儿是个爱美的,顿时心动,将那一朵花摘下来庡?,别在发髻间,众人又是好一通夸赞,她们游玩了半天,赵珊儿的婢女忽然匆匆过来,面露惊慌之色,低声和她说了几句话。
那时黎枝枝站得远,又因被人嘲笑过土气,心生怯懦自卑,故而并未在意这些细节,没过多久,黎素晚便拿着那一朵花过来,语气温柔道:你今天的簪子和珠花确实不太合适,一会儿还要去游春宴呢,不知多少人在,你倒不如换上这朵花,旁人也不会再笑话你了。
黎枝枝心动了,她看着对方“友好善意”的笑,犹豫着接过那一朵花,同时踏入了一个充满险恶的陷阱。
彼时她不知道那朵名为情幽的花,是天子最宠爱的纯妃亲手所栽,整个京师就只有这一株。
东窗事发的时候,黎枝枝犹自懵懂不知,宫人七手八脚地将她拖了出去,被按在地上的那一刻,她才猛然醒转,不敢置信地抬头去看黎素晚,她正面露懊恼地对人解释:我劝过她的,可是她不听,我也有错,若是当时拉住她就好了……
旁人都纷纷安慰她:你别自责了,看她那模样就是个自私的,没见过世面,这下可捅了大娄子了,活该,得罪了纯妃娘娘,且叫她自己受着。
无论黎枝枝怎么解释缘由,都没有任何用处,因为无人为她佐证,她身边连一个丫环都没有,所有人都相信萧嫚与赵珊儿的话,他们觉得黎枝枝是在狡辩,用一种看好戏的表情盯着她。
纯妃娘娘果然很生气,黎枝枝在地上跪了整整一日,最后昏死过去,才算是逃过了一劫。
然而那一次过后,她的名声便彻彻底底毁了,成了地上的一滩尘泥,谁都能过来踩上两脚。
黎枝枝回过神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手捏着几片叶子,已经揉碎了,指尖染上浅青色的汁液,散发出草木特有的生涩气息,她取出帕子,一点点擦拭着手指。
正在这时,忽然传来一声猫儿叫,黎枝枝下意识低头,只见一团黑黢黢的小东西,从花木后钻出来,对着她喵了一声,是那双熟悉的金色圆眼睛。
一愣神的功夫,那只黑猫已经开始熟门熟路地蹭黎枝枝的小腿了,她俯身下去,好奇道:“阿喵?你怎么在这里?”
“喵~”
黎枝枝摸了摸它柔软的皮毛,道:“你家的小主人呢?”
才说完,她便听见了少女清脆的声音:“阿喵,你在哪里,阿喵?”
“喵喵喵?”
黎枝枝连忙开口叫道:“在这里!”
脚步声蹬蹬跑过来,那少女飞快地绕过花木,一眼就看见了黎枝枝,惊喜道:“姐姐,是你!”
作者有话说:
搞事倒计时!
写得是有点慢,很多地方都需要铺垫,一点点来,希望大家别介意,不要养肥我呜呜呜,养肥太多的话有可能会嘎掉的……_(:з」∠)_
第二十章
揽月湖边多游廊,纵横相连,以便观赏景致,再往深里去,又有一座二层小阁,朱墙青瓦,十分漂亮,窗边布置了一张花梨木云纹案几,旁边放着一个红泥小陶炉,正煮了水,热气袅袅。
身着宫装的美貌妇人倚窗而坐,她望着窗下不远处,道:“阿央在和谁说话?”
碧衫宫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连廊旁站了两个少女,一个穿着凤信紫的衣裳,正是她们的七公主殿下,另一个穿着浅鹅黄色上袄,穹青色百迭裙,两人正在说什么,萧如乐笑得很开心,拉着少女的手摇一摇,仿佛是在撒娇。
宫女仔细辨认,迟疑道:“奴婢看着,有些面善,像是前阵子在明园救了七公主的那一位。”
“哦,”妇人面露恍然,道:“是阿央常念叨的那个枝枝姐姐。”
这美貌妇人正是当今的永宁长公主,她含笑道:“阿央跟我说起过很多次,听说是黎侍郎家收养的孩子,瞧着模样像是生得不错。”
婢女轻罗拿着铜签子拨弄熏炉中的香灰,笑着提议道:“七公主似乎很喜欢她,主子要不要招她上来说说话?”
……
游廊上,黎枝枝正抱着黑猫,在听萧如乐说话,少女还是和之前一样活泼,笑起来时眉眼生动,和这春日里的阳光正相配,平心而论,黎枝枝确实是很喜欢她的。
尽管萧如乐有些傻气,但正是这种单纯的傻气,让黎枝枝获得了片刻的喘息,她不必再伪装,也不用说一些矫揉造作的话,去作戏,或者谋取什么。
因为萧如乐根本听不懂。
重活了这么久的时日,黎枝枝总是带着那假作柔弱无害的面具,她几乎要忘记了自己原本的模样,面具戴久了,会有取不下来的那一天吗?
她看着满面天真笑意的萧如乐,心里隐隐生出几分羡慕来。
“湖上会有那——么大的画舫,”萧如乐张开双臂比划,开心道:“听说上面还挂了好多好多灯笼,每一盏都不一样,特别漂亮,姐姐想不想去看?”咿嘩
黎枝枝的笑容微凝,摇头道:“我不去。”
顿了顿,她又缓和了语气解释道:“我有些怕水,所以不去水边。”
“哎呀,”萧如乐懊恼道:“差点忘了,我也很怕水,原来姐姐也怕,我们真是天生一对!”
黎枝枝听得忍俊不禁,纠正道:“天生一对可不是这么用的。”
萧如乐张着天真的眼睛看她:“那要怎么用?”
黎枝枝正准备给她解释一下,却见一个身着碧衫的女子过来,身形纤细高挑,笑意盈盈,黎枝枝见过她,是柳鹤身边那个名叫轻罗的婢女,曾经领她去过明德堂。
“小主子,您怎么跑这里来了?”
萧如乐高兴地道:“我来找阿喵,轻罗你瞧,我碰见了谁?”
轻罗看向黎枝枝,微笑道:“黎姑娘,真巧。”
她的姿态并不高,相反,恭而有礼,但黎枝枝敏锐地察觉到了距离,这让她想起来一个人,柳鹤。
这就是仆效主人么?黎枝枝面上不显,只微微颔首:“确实很巧。”
她把怀中那团黑猫还给萧如乐,笑道:“你家人来寻你了,咱们下次有机会再一起玩。”
萧如乐追问:“下次是哪一次?”
黎枝枝:……
谁知那名叫轻罗的婢女笑吟吟道:“黎姑娘且慢,我家主人久仰姑娘大名,想请姑娘喝一盏茶。”
黎枝枝正欲拒绝,萧如乐却开心道:“要请枝枝姐姐喝茶吗?”
她献宝一般对黎枝枝道:“我们家的点心可好吃了,姐姐去吧,去吧?”
任是黎枝枝再如何,也抵挡不了萧如乐的撒娇劲儿,扭股糖似地缠着她,就差坐在地上抱她的腿了,黎枝枝怕她真的一屁股坐下去,连忙拉住她,哭笑不得地道:“我去便是,你起来。”
萧如乐得了逞,咧嘴得意地笑起来,傻乎乎地道:“姐姐真好。”
黎枝枝对轻罗道:“烦请带路。”
轻罗微笑着欠了欠身:“姑娘请。”
萧如乐抱着黑猫蹿到前头,振振有词道:“我来给姐姐带路!”
黎枝枝跟着她到了一处小朱楼前,门口候着几名护卫,颇具气势,见了人来,忙垂首行礼,萧如乐摆了摆手,那架势一看就是同她家大人学的,像模像样,却又透着一股子好笑的感觉。
入了小楼,顺着楼梯上去,一股暖香扑面而来,是很淡的玉兰香气,十分好闻,萧如乐熟门熟路地掀起珠帘,欢快叫道:“姑姑!”
黎枝枝一怔,抬眼望去,原以为请她的人会是阿央的兄长,没想到竟是一位妇人,她穿了一袭石竹紫的衣裳,金色披帛,发髻高挽,别了数枝金钗步摇,五官生得颇美,额心点着朱色花钿,气度雍容华贵,一看便知身份不寻常,再结合轻罗之前的话,黎枝枝心里隐约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
方才萧如乐叫她什么?姑姑?
“姑姑,你看,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枝枝姐姐!她可厉害了,还会爬树!”
黎枝枝的眼皮子跳了跳,她感觉到那妇人朝这边看过来,和气地笑道:“早就听阿央念叨枝枝姐姐,如今可算是见着正主了,黎姑娘,快请坐。”
黎枝枝小心地坐了,很意外的,对方竟没什么架子,态度温蔼亲和,轻声细语地和她说话,问她今年多大,喜欢做什么,平日里都读些什么书。
相比起柳鹤与轻罗的距离感,她就像一个真正的长辈,亲亲切切,关怀备至,黎枝枝平日里对人虚与委蛇,舌灿莲花,这会儿却显得颇为拘谨了。
那美貌妇人笑盈盈地问道:“你认得我是谁?”
黎枝枝犹豫片刻,摇首道:“从未见过您,只是依小女子猜测,您是……永宁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又笑了,道:“怎么看出来的?”
黎枝枝便看了旁边的轻罗一眼,长公主啊呀一声,打趣婢女道:“方才就不该让你去,倒叫你露出马脚,教人揭了底去。”
轻罗也笑:“是是是,都是奴婢的错,给您赔个不是了。”
短短几句话,气氛开始变得轻松,黎枝枝也没有之前那般不铱誮自在了,萧如乐凑过来,递了一块桃酥,献宝似地道:“姐姐,这个最好吃。”
她大概是抓了什么点心,手上油乎乎的,沾着许多碎屑,黎枝枝接过桃酥后,就看见她要把手往自个衣裳上擦,她眉心一跳,忙下意识拉住,道:“别动。”
黎枝枝取出随身的帕子,道:“擦擦。”
萧如乐很乖巧地接过去,仔仔细细地擦手,长公主在旁边看着,取笑她道:“倒是很听你枝枝姐姐的话,平日里轻罗要给你擦都不肯。”
萧如乐嘻嘻一笑:“因为我喜欢枝枝姐姐呀。”
童言稚语,直来直去,黎枝枝下意识望了轻罗一眼,长公主似是看出来她的顾忌,笑吟吟道:“轻罗可要伤心了。”
轻罗正弯着腰,在看红泥小炉上煮着的茶壶,头也不抬地道:“奴婢不伤心,奴婢在小主子心里的位置,可不算垫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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