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未妆
黎素晚是决计不会同意的,哪怕她去投护城河,也绝不会去!
她推开了黎行知,发疯了似地往外奔去,将黎行知的呼喊抛在了脑后头。
夜色渐深,路上已经没有了行人,两侧的店铺也都纷纷打了烊,黎素晚一手提着风灯,加快步子,空荡荡的长街上,她的脚步声显得有些突兀清晰,好似有人在后面追上来似的,黎素晚忍不住往回看,只见夜色无垠,到处都黑黢黢的,甚是怕人,她长到如今,还从未独自一人走过夜路。
可是事到如今,黎素晚已经没有办法了,她硬着头皮穿过东市,大概是脚步声有些响,惊起了一户人家的狗,凶恶的犬大声咆哮起来,像是即将要冲出来似的,吓得黎素晚浑身哆嗦,她飞快地跑起来。
等过了一个转角,便看见一个醉汉踉跄而来,嘴里哼着荒腔走板的调子,他似是看到了黎素晚,立即停了下来,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黎素晚被他看得心中发凉,寒毛直竖,手里的风灯都差点掉在了地上,她忍不住退了一步,那醉汉似乎发现她害怕,面上露出一个猥琐下流的笑,叫道:“小娘子,这么晚了要去哪儿啊?”
黎素晚吓得扭头就跑,头也不敢回,她这辈子也没跑得这么快过,一直跑到了某座高门府邸前,她才停下步子,急切而用力地拍门。
不多时,那大门才终于开了,门房探出头来,皱着眉打量她,表情惊异道:“黎小姐?”
黎素晚脸色苍白,声音还有些发颤,道:“我……我要见县主,烦请通禀一声。”
彼时萧嫚正准备歇息,她得到消息比黎素晚还早,自是知道黎府出了事情,也知道黎素晚这会儿来找她,无非又是求她帮忙。
萧嫚细思片刻,让下人把黎素晚带到了花厅,却见她形容狼狈,发髻凌乱,竟然还少穿了一只鞋。
萧嫚心中觉得好笑,却当做没看见一般,也不说让下人给她取一双新鞋来,只问道:“这么晚了,你来见我有什么事情?”
黎素晚两眼微红,惶然道:“县主,求你帮帮我。”
“帮你?”萧嫚微微勾起唇,眸中露出轻视的意味,道:“我不是帮过你了么?还要我怎么帮?”
黎素晚流着泪,哽咽道:“我现在已经无处可去了,求求你……”
“可是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萧嫚并不为所动,只是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吹着热气,道:“你这个人,总是眼高手低,之前哄我说,要对付黎枝枝,要我给你出主意,可黎枝枝现在还好好的,甚至越来越出风头,再看看你自己……”
她啧啧两声,轻轻摇头,语气怜悯道:“都沦落到这种地步了,你怎么有脸来求我的?”
黎素晚面上血色褪尽,看起来倒真有几分可怜了,嘴唇动了动:“我……”
“看在曾经是朋友一场的份上,”萧嫚叹了一口气,道:“我倒还是可以给你出个主意。”
闻言,黎素晚喜出望外,连忙道:“求县主指点。”
萧嫚微微一笑,道:“你要是真没去处,不是还可以去找你那个表哥么?”
黎素晚听罢,迟疑道:“找宋表哥?”
“对啊,”萧嫚轻轻啜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道:“想来你那位表哥是个怜香惜玉的,又有些家底,你想个法子,让他养着你不就行了?”
黎素晚脸色一白:“那……那怎么行?无媒无聘,这不是要给他做小么?”
此言一出,萧嫚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扑哧笑了起来,笑得黎素晚面露不安,她才慢条斯理地道:“私相授受的事情你都做过了,怎么还怕这个?依你现在的身份,别说是做小,哪怕做个通房外室,恐怕宋家都不会依。”
黎素晚的脸色灰败无比,愣愣地盯着她,萧嫚把茶盏一放,站起身来,淡声道:“行了,都到这节骨眼了,你还拉不下脸?回不去黎家,你靠什么在京师活下去?”
她的目光扫过黎素晚的脸,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难道要去青楼卖身么?”
黎素晚的身子一抖,睁大眼睛,急急道:“不,不行!”
“我也就是出个主意,到底如何还是要看你自己,”萧嫚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吟吟笑道:“实话说,这次黎府遭罪,无非是黎枝枝从中作梗,她若不向皇上告状,你爹怎么会丢了官?又怎么会把你赶出来?”
听了这话,黎素晚又红了眼,眸底盛满了恨意,萧嫚轻声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越王还有卧薪尝胆的时候呢,端看你有没有那份心思了。”
黎素晚拭了泪,哽咽道:“多谢县主指点,我心里明白了。”
萧嫚终于满意了,她像是才发现黎素晚赤着一只脚,讶异道:“怎么光着脚呢?这大半夜的,地上多凉啊?”
又吩咐婢女道:“快,去取一双鞋来,给黎小姐穿上。”
作者有话说:
黎府的戏份就到这里了,后面就开始收拾萧嫚和宁王世子,哦,还有男女主的感情线。
第一百零五章
晨光初照, 庭院通明,廊下种着几丛青竹,清风徐来, 竹影婆娑轻摇,间或有几块斑驳的阳光洒落下来, 跳跃不定,园圃里长了一丛蔷薇花, 这时候生得十分繁茂, 拳头大小的粉色花朵,团团盛放, 引来蜂飞蝶舞, 一派热闹。
正在这时,一名少女从游廊尽头走过来, 她穿着一袭烟粉色的衫裙, 发髻挽起, 其间别着一枚银钗,流苏轻晃,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江紫萸。
她今日看起来精心打扮过,抹了胭脂水粉, 眉间还点着花钿, 妆扮得格外娇艳俏丽,步子轻快,行动间环佩叮当,香风阵阵。
谁知才到了庭中, 她便看见迎面走来了一行人, 江紫萸面上的轻快便散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几分不安和忐忑,唤领头的那两人道:“二表哥,大表姐。”
苏清商只看了她一眼,清隽而苍白的面容上浮现几分淡淡的微笑,看起来礼貌而疏离,倒是旁边的苏家大姐姐停下步子,打量江紫萸,轻笑道:“哟,打扮得这样好看,表妹这是要出去玩?”
江紫萸微微垂首,轻声道:“我、我出去走走……”
苏家大姐姐出阁已有数年,和她自是没什么话说,只随意寒暄了几句,就与苏清商走了,等过了游廊,她才转头看了一眼,正见着那烟粉色的人影在门廊下一晃,不见了。
“也是奇怪,”苏家大姐姐纳罕道:“紫萸每回见了你,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连说话都小声了,为什么啊?”
闻言,苏清商那浓如墨画的修眉微微一挑,状若失笑:“我如何知道?”
又走了一段路,苏家大姐姐才迟疑问道:“小二,我很久以前,听娘提起过一回,说你小时候落水的事情,是因为紫萸的缘故?”
苏清商听了,沉默一瞬,尔后微笑起来,道:“那么久了,我都不太记得了,姐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苏家大姐姐摇摇头,道:“我就是刚刚想起来,随口一问罢了。”
再说了,如今提这个已没有什么意义了,无论当年事情真相如何,姑父为了救苏清商,已经丢掉一条性命,这是事实,他们苏家终归是欠了江紫萸母女的。
说话间,前面是苏棠语的院子,两个婢女正在庭院里说话,见了他们来,纷纷行礼,苏家大姐姐摆了摆手,问道:“阿语呢?”
“小小姐还在休息,”一个婢女小声道:“她昨夜子时才睡下。”
苏家大姐姐拧起眉心,道:“哭得厉害?”
“这几日还好,小小姐倒是没哭了,只是仍旧不太愿意出来,面上也没个笑。”
闻言,苏家大姐姐面上露出几分担忧,上前去敲了敲门,片刻后,门里传来苏棠语的声音,有些模糊:“谁?”
“阿语,是姐姐。”
过了一会儿,门才开了,苏棠语站在屋里,披散着头发,情绪看起来有些低落,但是仍旧强打起精神来:“大姐姐,二哥哥,姐姐几时来的?”
“今天早上才到的,”苏家大姐姐拉起她的手,笑着道:“一阵子不见,咱们家阿语生得越发好看了,快让姐姐仔细瞧瞧,哟,真个花颜月貌,比天上的仙子还漂亮。”
好一通哄,苏棠语面上总算有了几分笑意,姐妹俩亲亲热热地寒暄,苏家大姐姐又骂宋凌云有眼无珠,衣冠禽兽:“平日里看着人模狗样,没想到内里是个花心萝卜,好在发现得及时,这种臭男人咱们可不能要,咒他下辈子当猪猡!”
苏棠语扑哧一笑,苏家大姐姐这才放了心,正在这时,有一名婢女进来,捧了一张帖子,道:“小小姐,公主府派人送了帖子来给您。”
“公主府?”苏家大姐姐好奇道:“谁给你送的?”
苏棠语解释道:“应当是枝枝送来的。”
苏家大姐姐恍然大悟,道:“就是那位认了长公主当义母,后来又被皇上封了郡主的那位黎姑娘?”
苏棠语点点头,打开帖子看过,道:“是枝枝,她邀我去逛神保观的庙会。”
“去呀,”苏家大姐姐笑着怂恿道:“你在府里猫了这么些天,都快发霉了,出去走一走也好。”
苏棠语这些日子情绪低落,原本是没什么心思玩,但是她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旁边的苏清商,道:“二哥哥也去吗?”
苏棠语心道,如今她的亲事虽然黄了,可她二哥哥还有机会啊。
……
神保观位于城西白虎街,七月九日这一天,是此处最为兴盛的日子,就连过年也比不上,宫里会派侍卫到庙里送供品,许多游客行商也都聚集于此,车马如龙,人声鼎沸,一派热闹繁盛。
裴言川其实早早就到了,他今日穿了一袭浅蓝灰的锦袍,银冠束发,这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斯文,显得俊逸不凡,又带着少年特有的洒脱气质。
白虎街上实在过于热闹了,长街两旁店铺林立,酒楼前酒旗招展,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小货摊,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裴言川时常被人撞到肩背,或者踩到靴子,好在他的个子高大,倒也不至于被挤走。
在裴言川第三次向街口张望的时候,忽然感觉到有人撞了自己,他低头一看,却是一位上了年岁的老丈,那老丈满头白发,脊背不正常地佝偻着,看起来有些颤巍巍,随时都要被行人挤倒。
裴言川顺手扶了他一把,道:“您慢些。”
老丈拄着拐杖,口中连连道谢,正在这时,他突然哎呀一声:“我的钱袋……”
恰在这时,裴言川见一人鬼鬼祟祟地低着头,试图进入人群中,裴言川的神色一凛,冲那人大声喝道:“贼人休走!”
那人果然有鬼,听了这叫喊,不仅没停下,反而弯起身子,飞快地往人群里钻去,裴言川当即追了上去,他常年习武,腿脚十分便利,跑起来如一阵风似的,纵然在熙攘的人群之中,也健步如飞。
他没花多少功夫就追上了那偷钱袋的贼,那人见躲不过,登时大叫起来:“做什么?你做什么!救命啊,打人了!”
行人纷纷侧目,那人一边叫喊,一边试图挣脱,和裴言川扭打起来,可他哪里是裴言川的对手,反而被按在地上挨了两拳重的,口中哼哼唧唧,痛呻不断。
那老丈捧着失而复得的钱袋,千恩万谢地走了,围观众人大声为裴言川喝彩叫好,他忽然听见人群之中传来一个熟悉的笑声:“裴公子好厉害!”
那声音颇为好听,裴言川整个人一僵,然后迅速循声望去,果不其然,黎枝枝站在那里,笑吟吟地望过来,已不知看了多久了。
一对上那双含笑的明眸,裴言川的一张俊脸登时涨红了,习惯性地感到手足无措,一时不防,叫那贼人爬起来跑了。
裴言川却连追的想法都没有,他满脑子都只有面前的少女,走过去,语气干巴巴地道:“黎姑娘什么时候来的?”
“就在方才,”黎枝枝笑眯眯地道:“正好看见了裴公子抓贼的英姿。”
裴言川愈发尴尬了,心中万分紧张,他下意识挠了挠鼻尖,道:“我……我就是随便抓的……”
黎枝枝微微瞠目,眼神惊讶地看着他,裴言川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蠢话,很想扇自己一嘴巴。
正在他万分懊恼的时候,却听黎枝枝道:“随随便便都能抓到一个贼,你也太厉害了吧!倘若换作了我,当时恐怕都反应不过来呢。”
少女微微笑着望向他,她的眉眼微弯,眸子清澈,眼波柔亮,让人想起初春的湖水来,在阳光下折射出粼粼的碎光,明媚漂亮。
裴言川被夸得晕头转向,不知如何反应,只知道盯着黎枝枝瞧,心里晕乎乎地想,原来她的眼睛会发光啊,像九天的星子一样,真好看。
他鬼使神差地道:“你见过沉星石吗?”
黎枝枝一怔,摇摇头,问道:“那是什么?”
裴言川答道:“就是一种通体漆黑的石头,看起来很平常,但是倘若将它放在阳光下晾晒一日,到了夜里,它就会发出细碎的光,像星星一样,十分漂亮。”
他默默地在心里补充一句,和你的眼睛一样漂亮。
只是这句话太过唐突了,裴言川实在没敢说出口。
黎枝枝倒真有了几分兴趣,道:“还有这样神奇的石头?我倒真想见一见。”
“嗯,”裴言川解释道:“我大哥从前送了我一块,这种石头在边关才有,别处都见不着,只可惜我那时不懂得珍惜,不小心把它摔碎了,否则还能送给你。”
他说到这里,神情露出几分懊恼的意味,黎枝枝听了便笑,安慰道:“可见是没有缘分,罢了。”
听见她这么说,裴言川顿时有点急了,道:“等我写信去给大哥,请他帮我再找一块寄回来。”
黎枝枝原本推辞了几句,但是见他实在坚持,也没再说什么,只笑着应下来,裴言川心里松了一口气,决定今天回去就给他大哥写信,让他下次寄家书时,捡一块沉星石送回来。
这么想着,他才注意到黎枝枝身旁还站着两个人,一个是萧如乐,另一个也颇是眼熟,裴言川定睛一看,不禁意外地问道:“徐听风?你怎么在这里?”
徐听风一手拿着两串糖葫芦,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颔首示意:“裴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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