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满汀洲
康熙愣,想说自己虽然疯狂心动,顺水推舟答应了这个事。但是,也没想着把这么大个摊子,交给虚岁才十三的孙女儿啊!
可他才微微露出了那么点意思,爱蓝珠就已经双眸含泪,震惊到无以复加:“难,难道英明如您,也要困囿于性别偏见。把孙女苦熬许久出来的成果,转手交与别人研究吗?”
那但凡你说是,我就泪雨飘泼哭给您看的小表情。
生让康熙失笑,到了嘴边的珠珠别闹硬生生说不出来。只无奈摇头:“珠珠乖,皇玛法绝不会轻视你的功劳。可……全权负责,招人研究等事,你年轻经验少,怕是做不来。”
爱蓝珠咬唇,寸步不让:“甘罗十二拜相,孙女都已经十三了。至于说年轻经验少,那……那船只的模型根本见所未见,孙女没有经验,别人也一样没有啊。”
“既然如此的话,一事又何须二主呢。”
如果必须有,是不是就说明皇玛法您嘴上说着不在乎,实际上在乎极了。还是觉得身为女儿身,就是孙女最大的短板。再怎么才华横竖都溢,也还是不堪大用。
否则的话,骡子是马好歹牵出去遛遛。
哪有这试都不给试,就要直接换人的道理呢?呜呜呜,都怪珠珠自己不争气,竟然托成女儿身……
打成懂事儿起,珠珠就立志要比男子还厉害。
遍请名师,学文习武。
再苦再累,都不喊一声苦,比许多铮铮男儿都有泪不轻弹。
眼下如此,别说胤禔这个当阿玛的心如刀绞,就是康熙跟太子都瞧着不得劲。
眼看着自家大哥都双膝跪地,宁可让皇阿玛扣掉他往后的俸禄,拟自掏腰包给孩子争取这个被拉出去遛遛的机会了。
太子赶紧当起了和事佬:“珠珠年幼,又是个小格格家。贸然领了这么大个差事,肯定会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那参奏的折子,怕不是要把皇阿玛的御案淹没。”
“可这个事儿,确实是她发起并提议的。也不好直接把孩子排除在外,伤了她那颗为国为民的忠心。所以,儿子有个想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珠珠拧眉,想说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的,那就干脆不要讲好了。
但到底没敢,只唇角微僵淡淡地道了句愿闻其详。
然后……
她家太子二叔轻笑:“不如好侄女儿来做个副职吧,主抓日常琐事,让咱们家阿午给你挂个名儿。”
“他身份够,年龄小。异想天开又忧国忧民,皇阿玛便知这事儿成功率可能不大,但终究体恤他为国为民之心,也愿意花钱帮他长个记性。所以在私库之中,拨了这么一笔银子出来……”
如此,不涉及政局朝堂,只是单纯的玛法教孙子。
成了自然万民欢悦,将大清带进一个新的巅峰。不成,也让皇长孙吃亏长教训,不那么理想化,知道民生疾苦。
当然,这笔钱的话,太子表示自己可以出,只让皇阿玛担当个名声罢了。
爱蓝珠:!!!
真做梦也没想到,太子二叔居然……居然为了成全她,把自家儿子都豁出去了。
胤礽见她久久不语,还当她不满意这个提议呢。
赶紧解释,说自家阿午学业繁忙,断抽不出时间来往天津的。所以,挂名就真的只是个挂名。若日后真有所成,他也会诚实地说出真相,不敢居功的。
爱蓝珠笑:“太子二叔误会了,侄女是感动,感动的。再没想到您为了成全侄女,能做到如此地步……”
胤礽笑,特别诚实地说到道:“倒也不仅仅是叔父对侄女的成全。主要二叔也想看看,大侄女能不能把模型打造成真船,让你所阐述的那些优点,一一出现在咱们大清未来的舰队之上。”
“肯定能!”
爱蓝珠昂头,一脸的斩钉截铁:“不过,这其中有许多设想远超当下,所以,珠珠需要更多的能工巧匠。大家齐心协力,把那些个技术难关都给攻克了,这模型才可以变成远航万里的巨轮啦……”
所以,光放权与给钱是不够的。还需要人才,许许多多各行各业的人才。
尤其擅长各种奇技淫巧的。
提起这个康熙就皱眉,说那终究是小道。
爱蓝珠赶紧同款皱眉:“皇玛法话可不能这么说,您刚刚还提起水泥之功呢。用对了地方,小东西未必不能起大作用。自古以商为贱,可事实上,自从康熙二十八年至今,国库甚至大清上下有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皇玛法最知。”
说句带点大逆不道嫌疑的,前头民间还有康熙康熙,吃糠喝稀之语呢。
短短十余年,土豆与土豆制品遍及天下。
四海无饥馑。
大量作坊、工厂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用工量大增,让农人地里剩余的产出能换银子。农闲之余,还能去附近的作坊、工厂做做零工贴补家用。百姓手中余钱多了,手头松了,市场加倍活跃。
能盖房子置地了,自然也不会再为了生计丢弃、甚至扼杀婴儿,人口大幅度增加了。
而随着惠民学堂的全大清普及,也越来越多的人愿意把孩子送进学堂。尽可能地,让他能有个更好的未来。这样的多了,整个大清的平均文化水平都提高了……
珠珠扳着手指头细数,一项项给自己的说辞加依据。
直说得康熙笑着点头:“好好好,咱们珠珠说得对,是皇玛法想左了。这样吧,皇玛法给你提供个人选。他啊,就特别擅长你所说的奇技淫巧。”
这话一出,珠珠顿时双眼晶亮:“皇玛法快说!”
“黄履庄,竟然是黄履庄???”伊凤猛拍了拍自己的额:“真是,我怎么就把这个奇才给忘了呢?可真是……”
守着金饭碗要饭吃啊!
珠珠被她这表现弄得一愣:“额娘也听过这位黄先生么?”
那当然。
黄履庄,清初广陵人,是个被后世称为东方爱迪生的存在。
制器工艺家、物理学家,在工程机械制造方面又很深的造诣。《虞初新志》中说他有过目不忘之能,最擅长制别具新意的技巧工艺。
有许多领先世界一两百年的发明,比如自行车、温度计、湿度计、探照灯等。那人物马兽,皆能自动,与真无二的‘真画’,听着竟与动画片差不多。
可惜他所作的《奇器图略》佚失,只被他表兄在《虞初新志》收录了寥寥几条。
也因此更被广大网友扼腕,痛惜他与戴梓才华绝世却没有被康熙重视。一个被诬陷贬于辽东,捡了半辈子松子才盼来大赦。另一个据传康熙下江南时曾见过,被献过自行车,结果被叱耽于奇技淫巧……
不然的话,大清才该是工革的发起者云云。
诸如此类的言语太多,伊凤对黄履庄之名简直如雷贯耳好么?可惜……
伊凤叹息摇头。
在女儿探询的目光中淡定扯谎:“当然听说过了!二十八年,你皇玛法第二次下江南的时候,你阿玛也在随扈之列。那黄履庄可不就是那次拜见,献的自行车并被叱责的么?”
“回来后,你阿玛与我说起,还唏嘘来着。因此上,你说你皇玛法将此人推荐与你,额娘才惊诧到有些失态。毕竟……”
伊凤一个只可意会不能言传的眼神过去,爱蓝珠立即心领神会。
咱懂咱懂。
爱新觉罗家祖传小心眼,爱面子么!
都已经定案的事儿了,就算明知道是冤枉的,也不会轻易去推翻。珠珠特别上道儿的,自动补全了逻辑链。然后欢欢喜喜出门,火速派人往广陵一带去寻人。
满满只要找到这位黄先生,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的笃定。
却不知她走后,自家阿玛火速屏退了左右。
恶狠狠咬牙,怒气冲冲地登着她额娘:“伊尔根觉罗氏,你今儿必须给出解释!”
也是难有的几次强硬之一了。
伊凤只不咸不淡地瞧了他一眼:“解释?呵呵,王爷要妾身解释什么呢?”
“解释自己废寝忘食、兢兢业业画了许多天的图被某人无情嘲笑。本福晋不忿之下,打算自己鼓捣个模型出来,用事实胜过雄辩,狠狠打某人的脸。结果事业未半,就被女儿发现?”
然后,白眼狼阿玛生出来白眼狼闺女。狠狠赞美了一番她的奇思妙想,自己接手完善了图纸后就直接撇下她,自己跑去跟小伙伴们研究去了吗?
亏她还辛辛苦苦的,给小白眼狼做了那么些日子的爱心饭。
再没想到其中还有这般曲折的胤禔愣,继而哈哈大笑。就想问问福晋,来自于小棉袄的背刺,力度如何?
结果福晋暴怒,他这个质问者变成了被殴打那个。
努力许久,还没成功在某人身上留下哪怕一点伤,倒让自己手生疼什么的。伊凤大怒,一把扒开他袍子,狠狠一口咬在了锁骨上。
疼得胤禔嘶地倒抽了口冷气:“伊尔根觉罗氏,你……”
伊凤瞧瞧那通红的牙印子,难得有几分歉意:“气,气极了,一时下口重了,要不我帮你吹吹?呼~不疼不疼,痛痛飞……”
飞走了,还没说完,伊凤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再抬头,就对上某人灼灼的眼:“这可不能怪爷不守规矩,是你先撩爷的!”
哈?
伊凤惊呆,狂拍了某混账几下:“停停停!大白天的,你少……要不,咱们就继续算账吧。你也好说说,咱们家那大胆丫头到底做了什么,皇阿玛又是怎么个态度……”
胤禔拒绝,被撵书房旬日又旬日的。他这心里憋着好大一股火,只想好好散散。
拒绝任何其余别的交流。
伊凤:……
月朗星稀,万籁俱寂。胤禔才赔笑看着自家福晋:“爷跟福晋好好说说,咱们家这大胆闺女?也好让福晋知道知道,多管束一二。”
“别不别的,这先斩后奏的事情还是少干点吧,太费阿玛了。天知道,爷被皇阿玛急召,一路疾驰到京城,结果却只见那丫头在口若悬河时那个心情……”
既怕她段数太高,连他皇阿玛都给忽悠住。又怕她水平不行,不但没把人忽悠住,还给说恼了。
伊凤没好气地瞪他:“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她知道,这事就算说了也是白说呢。注定引不起某个拘泥守旧之人的重视,没准还被斥责奇技淫巧。”
“或者你不会,还把好阿玛当到底。陪孩子一道儿往京城献宝,然后爷俩一道被皇阿玛斥责。”
啊这……
胤禔语塞,还真不敢说,就没有这种可能。
倒是由珠珠来的话,成了,就是小格格忧国忧民。身在闺阁,也不忘朝廷的水军建设。
就算不成,也不过是小孩子家的异想天开。
总归用心是好的,该被劝慰鼓励。
真·进可攻退可守。
聪明到胤禔惊叹:“果然,还是得感谢皇阿玛呀!多亏他老人家千挑百选,给爷选了你这么个好福晋。要不然爷这榆木脑袋,哪儿生得出来这么聪明伶俐的女儿?”
伊凤挑眉,给了他个算你小子识相的眼神。
胤禔赶紧给人揉肩:“嘿嘿,为夫都已经这么识相了,是不是可以即日搬回来,再不去睡那劳什子书房了?”
“嗯嗯嗯,书房也是福晋命人布置的。一应用品都选的上好之物,绝委屈不了爷。可……没有福晋,莫说区区书房,就是住在天宫里,爷也照样辗转反侧……”
“这么些天,爷都趁着福晋睡着偷偷溜回来,才得以成眠的。”
伊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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