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满汀洲
先把眼前搪塞过去,等大阿哥伤好了再看。
按着眼前的行军进程,届时应该也已经成功回京。才疏学浅的他们,就可以把皮球踢给留守在太医院那些德高望重的老太医们。
再不济,也可以张榜求贤,把目光调准民间门。
横竖能把这个烫手山芋推出去。
可他们不急,康熙急啊!
那可是他历经几次丧子之痛后,第一个顺利长大的儿子。又因拼命救他才受得伤、有的症候。一想想胤禔哭着说自己还没来得及给爱新觉罗家开枝散叶,康熙心里就泛疼。
特别迫切地想要让他好起来。
如花的美人,上上品只能帝王享用的补药,流水一样被赐进胤禔帐中。
他先谢恩,再用药,然后暴跳,撵走美人,痛哭流涕。
循环往复,几日就发展到药碗被砸掉,美人被退回。自己把自己关在帐中,谁说不见。
胡子拉碴,神情萧索。
便到了康熙面前,也只是求他放过。
康熙心疼加倍,哪有不应的?
心里却打定了主意,等回京后一定给他找更多的名医。
自从那日目睹胤禔建功与康熙急切,索额图这心里就好像十五个吊桶提水——七上八下的。
急得哟,嘴角都长了好大一圈燎泡。
日日关注着胤禔伤情,时时戒备。
不出几日,就知悉了胤禔具体伤情:“这,此话当真?大阿哥当真……当真因伤故,雄风不在了?”
“回大人的话,咱们的眼线确实这么回禀的。皇上心急如焚,大阿哥悲痛欲绝。”
这叫什么?
这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部费功夫。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是长生天保佑啊!
索额图大笑,扯开了嘴角的燎泡。疼得他嘶地倒抽了口冷气,笑容却越发灿烂:“定然是元后娘娘在天有灵,护着咱们太子爷呢!”
“可惜了啊,大阿哥心细如发,找到了内务府事线索,提供了治贪腐事的思路。其妻发现了牛痘,能更好防治天花。两度救驾兼剪除噶尔丹。如此滔天大功集一身,应该前程似锦的呢。”
这么一来,顶了天是个和硕亲王,却再也不会成为太子爷的威胁了呢!
索额图身心舒畅,饭都多吃了两碗。
还着人私下里传扬,说大阿哥为救驾伤了那处,如今已经跟皇上身边的梁九功无异。
康熙震怒,下令处置了几个造谣的。
结果适得其反,让谣言越发猛烈。大军还未回到京城,关于大阿哥悍不畏死救驾,结果功立了,人不行了的消息就已经先到了。
伊凤还在纳闷康熙都已经如上辈子一样病倒了,怎么还没有着人传旨让太子跟三阿哥去探望呢?
这惊天‘噩耗’就漫卷而来,一应知情者们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同情。
当然,阵营不同,立场也就不同。如储秀宫妃那样,幸灾乐祸的也不少。
伊凤不知道哪里出了错,但重活一世,净等着挨欺负却不是她的性格。
再一次被嘲讽到脸上的时候,众人眼中温柔贤淑的大福晋霍然起身,狠狠一巴掌抽过去,把个身材称得上一句娇小的赫舍里氏打了个趔趄。
众人震惊,小赫舍里氏都要气疯了:“伊尔根觉罗氏你放肆!竟目无尊长至此,在太后面前也敢对妃母动粗,你是要造反不成?”
“妃母?”伊凤冷笑:“你也配?大军还未回京,赫妃娘娘消息倒是灵通啊!”
“还来本福晋面前冷嘲热讽,阴阳怪气地假装同情。怎么着?你是觉得我们爷太过莽撞,不该奋不顾身?”
“你……”
“我什么?”伊凤正色:“圣驾尚未回銮,具体情况到底如何我未可知。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若传言属实,我们爷真……”
“我,伊尔根觉罗氏,也一样对他不离不弃,并且以他为荣。于公,皇上龙体安危关乎社稷。于私,我们爷素来至孝。能有机会护皇阿玛一次,莫说受伤,便死,他也无怨无悔。”
“我们爷是,妾身亦然。”
话说到这,伊凤才吸了吸鼻子,倔强地望向天空。
不让任何人看到她眼泪滑落眼眶的样子。
惠妃又急又心疼,含泪跪在了太后面前:“太后娘娘,您要给臣妾和臣妾儿媳做主啊。小赫舍里氏,欺人太甚!”
明明吃了大亏,被晚辈狠狠甩了一巴掌的储秀宫妃:???
就很委屈,明明她才是苦主。
可接下来,贵妃、宜妃、定嫔、良贵人、郭贵人等也都纷纷跪下,声讨她。
连素来乖觉,从不轻易掺和这些事的德妃都道:“今次,小赫舍里妹妹确实过分了些。妄传流言,本就是大忌。再者,你既然自诩是长辈,怎就没有长辈的慈爱之心,偏生在孩子伤口上撒盐呢?”
“我……”
储秀宫妃小赫舍里氏还待解释,太后却已经不耐烦听了。一辈子老好人的太后娘娘第一次发了脾气,直接下令将人禁足,等皇上圣驾回銮了再亲自处置。
言令贵妃、惠妃约束好后宫,不许任何人再传这等谣言。
一经发现,严惩不贷。
太后还特意派人就此事知了太子,刚处理完事物正喝茶的太子一口茶喷出来,差点呛到原地去世。
郑重谢过太后后,立即展开彻查。并把事情怎么来怎么去的,一五一十报给了康熙。
康熙龙颜大怒,也跟着展开了彻查。
只是索额图反应过快,够机敏,扫尾及时,并没有让康熙抓到实时性证据。
可很多时候,龙椅上的那位根本不需要证据。有所怀疑,就够康熙敲打他,搁置再重用他的想法了。
为了将大阿哥不行了的消息尽量扩大化,索额图付出了很多。
当然,那些都是后话,现在伊凤泪目,赶紧福身:“孙媳多谢皇玛嬷回护。”
“罢了罢了,自家祖孙,哪来那些虚礼?好孩子,你别多想。就如你所说,圣驾还没回銮,到底怎么回事还没有个定数。胤禔吉人天相,一定没事的。”
“嗯嗯。”
伊凤连连点头:“谢皇玛嬷吉言。孙媳也相信,我们爷弓马娴熟,武艺过人,一定能平安无事的。一定会的。”
众人连忙附和,可心里头都觉得能有这样的消息传出来,大阿哥便没变太监,怕也相差不远了。
尤其惠妃。
她在宁寿宫还能硬撑着,回到自己的延禧宫就泪落如雨,连呼我可怜的儿。
这,这连个嫡子都还没有呢,怎么就……
伊凤哄了好久,才终于把人劝睡。
可回了大阿哥府,她自己却彻夜未眠。既有对未知的恐惧,又有那么一丝丝后悔。
若不是她极力怂恿,胤禔也不会好好的连副将都不当了,特意跟在皇上左右,也就不会发生后续那些事情。
而这种后悔,在看到胤禔的时候达到了极致。
前面说了,胤禔长得极俊。康熙诸子中若有个颜值排行榜,他便占不了魁首,也是稳稳的前三。
猿臂蜂腰,剑眉朗目。
又有飒飒英气,还兼具着皇族的贵气威仪,曾令无数闺阁少女暗自心折。
可现在……
他都不知道多少天没刮胡子、没剃头了。
俊脸上满是沧桑憔悴,老了不止十岁。暴瘦了得有二三十斤,都有那么点形销骨立的意思了。
漂亮的丹凤眼底下一片青影,眼里满是血丝。
刚哑着嗓子喊了一声福晋,伊凤的眼泪就滚滚而落。不顾大庭广众地冲上前,狠狠地抱住他:“爷,妾身可算把您盼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胤禔牵强勾唇,特别强颜欢笑的样子:“让福晋担心了。这次皇阿玛给爷放了不少假,能多陪陪你跟孩子们。”
伊凤心里一沉,嘴里却说那敢情好,孩子们早盼着这天呢。
夫妻俩相携进了大阿哥府,才一进主院,伊凤就火速屏退了所有人。
伸手就往某人的裤带上摸,不由分说解袍子。
生猛得让胤禔都惊呆了:“好福晋,别别别,这可是光天化日呢。”
伊凤脸色爆红,狠狠啐了他一口:“停停停,收起你那满脑子的龌龊心思!”
“本,本福晋就是想瞧瞧,爷到底哪儿受伤了,伤成什么样。明明,怎么会……”
伊凤垂眸,满眼分明的悔意与心疼。
胤禔拉着她手一路解开衣衫,露出那已经结痂的伤口:“喏,福晋看吧!就这么个小伤口,若是行军再慢一些,没准连痂都掉了。说皮外伤都不为过,福晋不必担心。”
“那……”
伊凤沉吟,目光一路向下,结果……
“爱新觉罗·胤禔你,你流氓,登徒子!”
胤禔哈哈笑着把人搂进怀里:“对自己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迎进门的福晋动念可不是登徒子,是相思难耐,足见爷与福晋鹣鲽情深。”
“一别数月,福晋想爷了没?”
伊凤啪地一声,打掉了他作乱的爪子:“少转移话题,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
“哟,数月未见,福晋脾气见涨啊!”
“你再不说,本福晋这就进宫去见皇上,让你去宗人府大牢里说。”
“别别别。”胤禔举双手投降:“爷好不容易才弄成了今日局面,福晋一个失言,可就前功尽弃了。你也不想咱们府上花团锦簇,环肥燕瘦一大堆吧?”
呵呵。
伊凤冷笑:“爷可别说自己不爱江山爱美人,一切都是为了我吧?”
啊这……
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原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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