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禾度
何叶青知道高考残酷,这个女生压力大,但是她压力再大也不应该把怒气发泄到其他人的身上,别人又不是欠她的。
反正两人当时闹得很不愉快,复读的这一年中,也有过一些不大不小的摩擦。
这次女生终于通过预选顺利参加了高考。
何叶青回忆了一下刚刚红榜上众人的分数,这个女生好像并没有过线,这会儿脸色果然很难看。
因为关系不好,何叶青也没有和她打招呼的打算,只是和旁边的人互相点了点头就走了。
女生看着何叶青远去的背影,难堪地咬了咬唇。
她觉得上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明明自己这么努力了,怎么还是考不上大学,而何叶青,缺席了一门考试,竟然还能考上全县第一。
*
何叶青出了学校后也没在县城里多逗留。
回家的路上,她难免又想起了复读的事情。
何二栓和牛春红的态度其实是很明确的,他们并不会支持自己复读。
但好在她现在也并非一点依仗都没有。
何叶青用指腹碰了碰自己缝在衣服内侧的口袋,心里头踏实了不少。
这里面放了一点零钱,还有一张存折。
这些天何叶青赚的钱她都存到了存折里面,日积月累的,里面竟然也有五六千块钱。
别看这五六千块钱放到后世一点都不够看,但是在这个年代,绝对是很大的一笔钱。
牛春红倒是旁敲侧击问过何叶青赚了多少钱,但都被她糊弄过去了。
毕竟吃过大亏,何叶青已经学会了多留一个心眼,不会像以前那样傻乎乎的因为是亲人所以不设防,什么都往外说。
但她占了家里的厨房和空地来处理食材,还是招致了何二栓的不满。
何叶青懒得和他扯皮,装样子意思意思给了几块钱了事。
想到这里,何叶青在县城租房子的愿望更加迫切起来。
如果能搬出去的话,不仅自己摆摊更方便了,还更加有利于自己复读复习。
何叶青想了想,觉得复读这件事最好还是不要让何二栓和牛春红知道了,免得他们再动什么手脚。
这样想着,何叶青终于回到了家。
她提着东西往家里走去,还没靠近,就听见了小院有笑声传出来。
这倒是个稀罕事。
因为牛春红性子木讷,何叶青不在家的时候,村里的妇女们鲜少上何家的门。
今天倒是稀奇了,何叶青纳闷道。
她踏过门槛走进去,果然见到了牛春红对面坐着一个面生的妇女。
听到门口的动静,妇女转过来,看到何叶青时,双眼闪过一抹惊艳。
妇女猛地站起来,扭头看了一眼牛春红,感叹道:“这就是你家青青吧,早就听说这姑娘漂亮,我还以为是夸大了,我今天见了才知道是夸小了。”
何叶青不知道这妇女是谁,只浅笑地打了个招呼,随即用疑问的视线看向牛春红。
牛春红眼睛往下看了下,才动了动嘴皮子说:“这是——”
这妇女却并没等牛春红介绍,而是拉着何叶青的手笑道:“你不认识我很正常,我是张家村的,大家都叫我张二嫂。”
听到这个名字,何叶青的脸色迅速地冷了下来。
她确实没见过这个妇女,但张家村张二嫂这个名字即使在他们甘水村也是如雷贯耳,毕竟这可是这附近有名的媒婆。
她就说这几天牛春红怎么这么安静,原来搁在这里等着她呢!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张媒婆的名头在附近的几个村子里很响亮。
这是因为她所在的张家村离县城很近,所以在县城里也有几分关系。
因为这几分关系,她做成了几桩县城男人和农村姑娘婚事,这让她一下子在农村婚恋市场上火热起来。
毕竟现在的农村人做梦都想进城吃公粮,家里有女儿嫁到了城里,那可是极为有面子的一件事。
但何叶青却不以为然。
对于农村人来说,嫁到城里很有面子。但对于城里人来说,娶一个农村媳妇可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那可是会被邻居朋友们看笑话的。
只有那些在城里娶不到媳妇的,才会考虑在农村里娶一个。
这话虽然不能说绝对,但也代表了绝大多数的情况,所以她对那些嫁到了县城的姑娘们的婚姻生活持保留态度。
而现在牛春红把张媒婆请到家里来是什么用意也不用明说了。
何叶青没想到牛春红的行动力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强了,像是要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她给嫁出去一样。
何叶青虽然脾气好嘴又甜,但这并不代表她对所有人都是如此。
对于面前这个眼睛止不住地在她身上打量,像是在评估一件货物的张媒婆,何叶青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的。
她把自己的手从张媒婆手里抽出来,不太客气地说:“我还小,现在还没有相亲结婚的打算。”
张媒婆做媒多年,见过的人海了去了。
像何叶青这种漂亮的姑娘,心气高点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张媒婆也并不太在意,这种农村姑娘心气再高,一旦得知自己能嫁到城里,有一门好婚事,那还不得巴着她求着她!
所以对于何叶青的冷脸,张媒婆显得极为包容,心里冷哼:到时候你可得感谢我呢!
牛春红因为何叶青对张媒婆的态度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张媒婆见状,主动说:“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嗳,那、那我送送你。”牛春红说。
“好,咱们边走边聊聊。”张媒婆笑眯眯地说。
两人走到门口聊了起来,声音隐隐约约地传到何叶青的耳朵里。
“牛嫂子,你放心吧!就你家女儿那个相貌,你自己还不清楚吗?那放到城里也是独一份的,想找份好婚事那还不简单?”这是张媒婆的声音。
牛春红说话声音小,何叶青倒是没听见她的声音。
只听见张媒婆又说:“说起来,你们村尾那户姓沈的人家也在给他家小子张罗婚事。”
“但这小子到底不比姑娘,那小子我倒是没见过,只是听说风评不太好。还有啊,他家里以前是不是地主啊?虽然说现在早就不按成分论事了,但到底名声不好。你要说他家要是起来了还好,不过听说......我看这婚事是难哦,没哪个姑娘家愿意嫁进去的。”
何叶青听出来了,这是在说沈励吧。
这番话让何叶青对张媒婆的印象更差了,都在背后说人闲话了,足以可见人品不怎么好。这样的人,能用心给人保媒拉纤吗?
门口张媒婆和牛春红又说了几句话,最后张媒婆笑着说:“好姐姐,你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身上了,我准给你说门好亲事。”
“就送到这吧,我自己认得路!”
张媒婆的脚步渐行渐远,过了一会儿,牛春红才转身进了屋,一个照面就对上了何叶青的眼睛。
面对何叶青这个女儿,牛春红总有些挺不直腰杆。
“怎么不进屋休息啊?”牛春红试探地说了句。
“妈,你现在就要我嫁人?”何叶青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牛春红不敢看她,讷讷道:“你年纪到了,该嫁人了......”
“我才十八岁。”
“我在你这个年纪已经嫁给你爹了。”牛春红找回了几分底气,“十八岁也不小了。”
“我是不会结婚的。”何叶青说。
“你别胡闹。”牛春红用一种为她好眼神看她,“哪有姑娘家长大了不嫁人的。你别怕,妈让张媒婆给你找个城里人,结婚以后,你以后的孩子也是城里人了。”
说完这句话,牛春红的眼里浮现了一抹满足。
何叶青只觉得牙齿发冷。
她觉得现在的牛春红无比的陌生。
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了的呢?
村里的女孩到了年龄结婚是很正常的事,甚至有一些女孩十六七岁就早早许了人家,但何叶青从来不认为自己是这些女孩中的一员。
她对未来的设想是,考上自己梦寐以求的京大,安安静静地读书。
如果遇上合适的人的话,也可以谈一段恋爱,然后组建一个家庭。
绝对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人逼着在十八岁的年纪嫁人。
何叶青觉得这一切挺魔幻和恐怖的,就好像在看不见的黑暗处有个怪物张开了血盆大口,想要把她一口吞下去。
何叶青和牛春红最后一次母女情分,终于在这一件又一件的事情中消磨殆尽了。
何叶青的心彻底凉了下来。
牛春红很快也发现了这一点。
这天下午,何大伯母难得的上了门。
何大伯母一脚还没踏进门,嘴巴就先嚷嚷开了:“二弟妹,咋回事啊?我怎么听说张媒婆今天上午上你家来了啊?”
牛春红看见自家妯娌,脸色有些不好看。
但被她欺负多年,纵然再是不满,牛春红也习惯了忍气吞声。
面对何大伯母的问题,牛春红看了何叶青一眼,然后说道:“偶然路过就进来坐了坐。”
何大伯母闻言打量了牛春红一眼,见她这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也没想过她会说谎。
“我猜就是这样,猛然听到张媒婆上门,我还以为你要给青青相看了呢!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何大伯母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