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禾度
沈励熟练地从柜子里拿出被褥,又在地板上铺好。
过了一会儿,房间里的电灯再次熄灭,床上和地上各躺着一个人,睡没睡着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和沈励猜测的一样,沈奶奶确实是对两人产生了些许怀疑。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二天一早, 沈奶奶就过来敲门。
当时两人都还没起床,被吓得不轻,手忙脚乱地发出了不少声音。
等过去给沈奶奶开门的时候, 对方狐疑地盯着沈励的脸,问:“你们在里面干什么呢?怎么叮里哐啷的?”
“没什么,不小心踢翻了东西。”沈励面不改色地说。
沈奶奶又往屋里看了一眼, 沈励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脚步挡住她的视线。
最后沈奶奶还是走了,也不知道信没信。
但也因为这样, 沈励被迫重新在何叶青的房间里打地铺睡觉。
现在的时间已是十一月下旬。
气象台连播了几条降温预警, 全省进入速冻模式,温度一天比一天低。
何叶青和沈奶奶在家里已经开始烤火取暖了。
在这种温度下,打地铺睡觉的沈励就算身体再好, 也不免中了招。
这天晚上, 何叶青睡到一半的时候, 突然就很口渴。
在温暖的被窝里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 终究还是对水的渴望战胜了对寒冷的畏惧, 她深吸了一口气, 哆哆嗦嗦地下了床准备去倒杯水喝。
开了房间里的灯,何叶青去倒水的路上,突然发现沈励的状态有些不太对。
此刻的他双眼紧闭, 嘴唇抿得紧紧的,在这么冷的天里,额头上竟然冒着汗, 一张脸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何叶青被吓了一跳,过去用手背探了探他额前的温度, 简直烫得吓人。
他这是发烧了啊!
“沈励、沈励, 你醒醒!”何叶青抿着唇, 想要叫他起来。
但这会儿的沈励已经烧的迷糊了,哪里听得见何叶青的声音。
何叶青也没办法真的把人扔在这里不管,不然烧坏脑子就不好了。
至少不能让他继续在这冰冷的地铺上躺着了。
何叶青刚刚伸手摸了下沈励身下的被褥,因为是直接铺在地上的,地下的潮冷悉数钻进了被子里,摸着就冻手,根本就捂不热,这也怪不得他会受凉发烧。
何叶青架起沈励的胳膊,想要把他扶到床上去。
但她实在是太高估一个成年高大男人的重量了。
不过不扶也不行啊,何叶青咬着牙,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把人挪到了床上。
而她自己也出了一身的汗。
没顾得上休息,何叶青又去找了备在家里的退烧药,把药片塞到了沈励的嘴里,和着温水一起把药送服了下去。
退烧药的效果没那么快,沈励的额头还是烫得吓人。
何叶青不放心,又想起了物理降温法。
她轻手轻脚地去倒了些冷水过来,忍着冻将干净的毛巾在凉水里浸湿后又拧开。
这时候也顾不得羞耻了,何叶青脱掉沈励的上衣,然后用湿毛巾沿着他大血管走行的部位进行擦拭,等到毛巾变热了后,又重新去凉水里过一遍。
就这样循环往复,没过一会儿,沈励额头和身体上的温度终于降了下来。
何叶青终于放了心。
她忍着疲倦将东西都收拾好后,纠结了一会儿,还是爬上了床。
另外一间房的被褥在昨天出太阳的时候给洗了,今天白天拿出去晒的时候还是湿湿的,得在晒一天才能干,睡不了人。
沈励的前车之鉴还在这里,何叶青也不可能去睡地铺,万一自己也冻感冒了就不好了。
想来想去,唯一的选择还是睡床......
何叶青上了床后,找了个远离沈励的位置躺下。
忙活了这么久,她也是真的累了。
但何叶青是个很怕冷的人,每到冬天的时候手脚总是冰凉的。
在这没有暖气的屋子里,她每次睡前都会灌上一个热水袋暖着脚,才能睡得着。
床上的那个热水袋早就已经凉透了,何叶青现在睡的位置冰凉一片,像是一片冰窟,即使她裹紧了被子,仍感觉四面有凉风透进来。
何叶青现在的状态就很奇特,她意识明明很昏沉,想要陷入沉沉的睡眠,但却又能清晰地感受到四肢的冰凉。
直到她感觉到了背后的一片热源。
此时何叶青的身体已经占据了控制权,她翻了个身,靠近了那一团热源。
全身上下终于暖和了起来,何叶青被拽进梦中。
*
次日清晨。
从地面升起的水汽在空气中凝结,形成一片白雾,笼罩着整个小县城。卧室的老花玻璃爬上霜花。
沈励在这将明未明之际缓缓地睁开眼睛,然后他几乎是一瞬间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怀里抱着一个完全忽视不了的柔软的身躯,自己的手还环住了对方的腰。何叶青背对着他睡着,大半张脸埋进被子里,头顶抵着他的下巴,幽幽的发香钻入他的鼻腔。
沈励脑袋轰地一下炸开。
他下意识往后一退,然后整个人跌下了床,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何叶青也被身后的动作吵醒了。
她从床上爬起来,双手抓住窗沿,长发也跟着垂下来,眼睛还有些迷糊地看向坐在地板上的沈励,问:“你没事吧?”
沈励不敢置信地盯着何叶青的脸,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上半身。
他眼睛猛地眨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有些失语:“我、你,我们......”
何叶青脑袋终于清醒了一些,意识到现在这个场景实在是太惹人误会了。
于是转开脸,立马解释道:“昨天晚上你发烧了,我把你搬到床上来的,衣服脱了也是为了降温......”
听到这话,沈励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他刚刚真以为自己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都已经准备要以死谢罪了......
幸好幸好。
仔细回忆了一下,沈励确实想起了昨晚身体很难受,像被困进了一个什么滚烫又狭小的容器里,完全挣脱不开。
直到后来有一股清泉涌了出来,将他全身包裹住,他才又安心地睡过去。
“那个,你要不要先起来,这么坐在地上不冷吗?”何叶青见沈励半晌没说话,忍不住出身。
沈励脸上闪过一抹尴尬。
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抄过自己的衣服,又飞快地穿上,说了句:“我、我先出去了。”
“哦、好,好。”何叶青点头。
等到沈励消失在房间里,何叶青才生无可恋地躺回床上。
她的双腿在被子里踢了两脚后,又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发出一声嘤咛。
唔,好尴尬!
因为太冷,何叶青重新将手缩回被窝,然后又触碰到了还留下了沈励身体温度的被窝。
何叶青卷着被子,默默滚远了一些。
吃早饭的时候,何叶青和沈励两人之间萦绕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尴尬。
沈奶奶看过来好几眼,问他们怎么了。
沈励摇头说没什么。
与此同时,他又偏头掩着唇咳嗽了好几声,才转过头和何叶青说话,视线没落在她的脸上:“我有些发烧感冒,今晚就去另一个房间睡了,免得传染给你。”
何叶青咬了一口包子,面不改色地说:“好,我今天把那间房的床给铺了。”
“发烧感冒了?严不严重?要不要去看看医生?”沈奶奶关心道。
沈励本想说没什yihua么大事,但话到嘴边又改了口:“等会儿我去买点药吃。”
“吃过早饭就去,别拖知道吗?”沈奶奶教育了一句,并没有对沈励搬去另一个房间住有什么意见。
于是,沈励终于正大光明地住上了另一间房。
*
十二月眨眼间走过,时间来到一月底。
这一年的除夕是公历1990年1月26日。
何叶青他们本来是打算回甘水村过年的,但前几天接连下了好几场大雪,回村的路已经被冻住了,怕回去的路上不安全,于是他们就干脆留在县城里过年了。
虽然只有三个人,但除夕这天依旧很热闹。
沈奶奶一大早就指挥着沈励杀鸡宰鱼。
甘水村这边过年有一个习俗,就是会在除夕的当天,宰杀一只大公鸡,并把公鸡血涂到大门上,起到一个镇宅驱邪的作用。
何叶青和沈奶奶都不敢杀鸡,于是这活计只能落在了沈励的身上。
大公鸡早在昨天就买好了,被吊着一只脚放在院子里。
沈励一只手擒住大公鸡的两条翅膀,伸手把它脖子上的毛给拔了拔,然后另一只手拿起一把被磨得锃亮的刀。
刀从大公鸡的头上掠过,何叶青仿佛看到了它那一双小眼睛里闪过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