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问参商
混乱之中,唯有燕愁余安然立于原地,山风吹鼓少年衣袍,
女巫祭眼中闪过惊怒之色,高声下令道:“将这些祭品都拦下。”
说着,权杖上的狰狞兽首喷出无尽乌黑烟气,化为无数黑影袭向前方逃脱的人与妖。
燕愁余负手而立,周身剑气呼啸,将生出的道道黑影尽数诛灭。
“你是谁,为何要坏我族祭祀!”女巫祭厉声喝道,随着她手中示意,数名身体纹有刺青的青年男子便也向燕愁余攻来。
“以数万生灵为祭,如此祭祀,未免太过残忍。”轻易躲过交织的灵力,燕愁余的身形不过瞬息,便到了女巫祭面前。
一旁族老嘶声道:“快保护巫祭!”
顿时便有数名鬼面人向此处奔来,手中结印,想拦下燕愁余。
飞身退开,女巫祭冷声道:“唯有以这些血食,方能唤醒我族先祖英灵,令我族重临人族之巅!”
她眼中闪动着疯狂野心,令人心惊。
燕愁余皱了皱眉,微微抬起手,渡劫境界的灵力扩散,深谷中的鬼面人便骤然停住了动作。
“你是渡劫修士?!”女巫祭终于变了脸色,她转身想逃,却被燕愁余锁定气机,身形僵硬在原地,动弹不得。
燕愁余没有回答,冷声开口道:“你们是南域追日族后裔。”
追日族曾是南域之主,建立过南域史上赫赫有名的追日王朝,但在数千年前,追日王朝分崩离析,追日族也就因此没落。
女巫祭怪笑一声,似喜似悲:“没想到这天下中,还有知道我追日族名声之人!”
“敢问巫祭,谷中献祭之法,追日族从何而得。”燕愁余神情不变,问出了下一句话。
女巫祭瞳孔微缩,随即飞快回道:“这是追日族族中流传的密藏——”
只是一瞬的反应,也足够燕愁余清楚,她在说谎。
“巫祭若想族人好好活下来,还请说实话才是。”燕愁余面上陡然多了几分肃杀之色。
女巫祭的心上为一股莫名恐惧攫取,她沉默地对上燕愁余的目光,良久,挣扎着开口道:“是……”
话音还未来得及落下,她体内经脉在瞬间炸裂开来,即便是燕愁余,也未能阻止恶诅生效。
女巫祭的身体软倒下来,眸中残存着一丝不可置信,数名追日族族老扑将上来,悲声道:“巫祭大人!”
有人在她身上布下恶诅,只要说出秘密,便会性命无存。
女巫祭艰难地张开手,看向燕愁余,但她掌心分明空无一物。
她想说什么?
燕愁余低头看着她的动作,脑中忽有一道灵光闪过,昔日他前去南域,有周天星辰阁弟子与他见礼之时,手中便是如此。
那是周天星辰阁中特有的礼节。
那么此事,竟是与周天星辰阁有关么——
虽然因燕愁余阻止,追日族血祭未成,但终究是有错在先,不可轻纵。燕愁余联系小孤山,将追日族族人交与其代为处置,而后动身前往东域。
周天星辰阁地位特殊,燕愁余没有擅自决断,而是将事情始末传讯明若谷,征询他意见。
而燕愁余恰好可以趁此机会,去见一见太上葳蕤。
分别数日,心中思念肆虐,竟像是无孔不入一般。
从燕愁余踏入苍栖州开始,耳边便时时听闻妖尊之名。
不必刻意打听,也足以让他清楚这段时日以来,苍栖州内究竟生了如何变故。妖尊自青鱼而起,设伏崔意,连陵北十三郡,拒天水阁阁主桑南淮于悬陵之外,又接连诛杀苏长秋与常兮两名天水阁渡劫,便是罗浮教也不能掠其锋芒,只能退出悬陵。
苍栖州修士,如今提起妖尊,言谈之间俱是难掩敬畏,到了青鱼治下时,这一点便更为明显。
燕愁余不必费心打听,也知太上葳蕤如今身在西南枢纽悬陵之中,省却许多功夫。
在战火结束之后,悬陵以近乎不可思议的速度恢复了生机,燕愁余一路行来,只见众多修士来来往往,神情中已经褪去沉凝之色。
太上葳蕤如今所住,在悬陵沧海楼中。
沧海楼高有十三重,乃是几年前天水阁派来的监察使所建,而今正好被青鱼征做议事所用。
入冬之后难得能有这般晴日,日光洒落,楼阁上的琉璃瓦流光闪动,煞是好看。
沧海楼内外都设有数重禁制,百余护卫守在楼外,神情肃然。
如今想拜见妖尊的修士不知凡几,直接来这沧海楼,护卫决计不会代为通传,得先将帖子递到青鱼其他能面见她的人手中。
不过无论这些护卫还是无数禁制,都不可能拦得住燕愁余,以他如今修为,只需心念一动,便可悄无声息地进入沧海楼内,丝毫不被人察觉。
走入沧海楼,即便太上葳蕤未曾外放威压,但燕愁余还是很快捕捉到空气中那点熟悉的气息。
他弯了弯唇角,身形闪动,循着熟悉的气息穿过回廊,最后停在半掩的花窗外。
燕愁余抬起头,他日思夜想的人,如今正在屋内。
这样的距离,甚至足够他感知到太上葳蕤清浅的呼吸声,燕愁余眼中多了几分缱绻之意。
正在他想动作之时,刻在屋外的防护法阵忽然亮起,发出一声脆响。
燕愁余这才回过神来,他躲开刁钻袭来的灵力,暗道失策,自己一时失神,竟是触动了葳蕤布下的阵法。
“连这样简单的阵法都未能避过,飞霜君近来可是疏于修行?”窗扉内传来少女清冷的声音。
太上葳蕤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他的出现,以她的修为,早在燕愁余踏入沧海楼之时,便有所察觉。
燕愁余随手解决阵法,这对他来说并非什么难事。
少年回到窗下,含笑道:“未曾懈怠修行,只是心中欢喜,不免失了戒备。”
“为何欢喜?”太上葳蕤不紧不慢地反问,语气中带着几分慵懒之意,从半掩的窗扉中,恰好可以窥见她素白脖颈。
燕愁余抬手,半掩的窗扉发出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太上葳蕤倚在软榻上,手中握着书卷,正将目光投来。
目光相对,燕愁余轻声回道:“自然是因见到了欢喜之人。”
第193章
燕愁余的目光描摹过太上葳蕤脸庞, 温柔而缱绻,不愿遗漏任何一处。
太上葳蕤任他打量着自己,嘴角噙着一点浅淡笑意, 这一刻,她眼中只有燕愁余的模样。
燕愁余听到了自己鼓噪的心跳声,在几息沉寂后, 他将一只手撑住窗沿,另一只手捧住太上葳蕤的脸,低头亲了上去。
手中书卷滑落, 从软榻滚落下地, 发出一声轻响,却已经无人注意。
温热的吐息交融, 燕愁余看见太上葳蕤的眼睫颤动一瞬, 像是振翅欲飞的蝶。日光从窗扉漏入, 攀上她的裙角, 微尘在空气中浮动着,这一刻静谧而安宁。
就在这时, 一声厉喝从后方传来:“何人敢擅闯沧海楼, 搅扰尊上!”
脚步声响起, 顿时打破了回廊上的沉寂。
在感知到沧海楼中防护阵法被触动后, 就在附近的余紫嫣立时便带着人赶来, 她的话还未说完, 便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这一刻, 余紫嫣与随她而来的数名护卫一起呆立在原地, 全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们好像出现得很不是时候。
意识到有人前来的燕愁余手足无措地站直身,看着面前一众人等,整张脸从脖颈开始, 逐渐红透。
最后,还是余紫嫣硬着头皮向太上葳蕤一礼:“不知尊上……故交来访,我等冒犯。”
太上葳蕤的唇色较之平时染上了几分绯色,相比燕愁余,她的态度便坦然太多,淡淡看向余紫嫣,她开口道:“不算故交。”
余紫嫣无意识皱了皱眉。
“大约,算是未来道侣。”
这话让她怎么接?听完这句话,便是余紫嫣,此时也不知该如何接了。
好在太上葳蕤也无意为难她:“退下吧。”
余紫嫣心中长出了一口气,连忙应道:“是。”
说罢,看也不看燕愁余一眼,带着众多护卫飞快退下,反应迅速,活像身后有条恶狗在追一般。
直到人都离开,燕愁余仍旧呆立在原地,脸上薄红迟迟未能褪去。
道侣……
见他如此,太上葳蕤微微勾了勾唇角,出声道:“你莫不是打算在这儿站上一日?”
燕愁余脑子里还回荡着道侣两个字,对上她带着几分戏谑的目光,讷讷无言,心潮翻涌,他撑着窗沿翻入屋内。
落在软榻上,燕愁余将太上葳蕤整个人都笼入怀中。
两张脸之间近得只有寸许距离,太上葳蕤轻浅的呼吸落在燕愁余颈侧,像是落在了他心上。
太上葳蕤眼中因为燕愁余的动作现出些许难得的讶色,但当他靠近之时,身体却未曾有抗拒之意。
在燕愁余失去神智变为原形之时,太上葳蕤早已习惯了与他的亲近,便是到了现在,这一点也未曾改变。
燕愁余低头看着太上葳蕤,他的瞳色莫名有些深,恍惚间,让她想起了那双属于龙形的红瞳。
微凉的指尖拂过他的眉眼,太上葳蕤的神情是平日难见的柔和。
燕愁余再也忍不住了,他低下头,再次吻上怀中少女。
窗扉合上,掩住一室亲昵痴缠。
许久之后,一脸餍足的燕愁余抱着太上葳蕤,龙尾从衣袍中探出,纠缠在她双腿上。
长发如瀑,披散在软榻上,太上葳蕤躺在少年怀中,指尖绕上他发尾,赤足踩住燕愁余龙尾,在玄黑鳞片下,越发衬得肌肤胜雪。
两个人卧在软榻上实在有些挤,好在燕愁余与太上葳蕤都不介意这一点,午后的日光让人有些昏昏欲睡,一切或许正是再好不过的时候。
交换着分别时日发生的种种,窗外日光缓缓偏斜,燕愁余在太上葳蕤颈间嗅了嗅,妖族多有用气味标记所属的习惯,龙族也是如此,现在,太上葳蕤身上,已经全都是燕愁余的味道。
想到这一点,燕愁余的心便像浸在温水中,欢喜地冒着气泡。
太上葳蕤并不知他心中所想,从他口中听说血祭之事与周天星辰阁有关时,微微皱起了眉。
周天星辰阁在天下地位很是特殊,阁主星冕是从洪荒破碎前活下来的人物,她也是这世上最好的命师。
早在三万年前,她便算到洪荒破碎之事,令人族得以在混乱中保留下部分传承,方有今日之兴盛。
此后天下势力多有更迭,但无论什么势力,都将周天星辰阁与星冕奉为座上宾。连天下年号,从来都自周天星辰阁而出。一十八年前,周天星辰阁传讯天下,易龙雎为号。
是以涉及周天星辰阁之事,就算是燕愁余,也不得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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