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问参商
丝丝缕缕的妖气上浮,缭绕在院落之上,转瞬又散去。
太上葳蕤飞身而起,快得只能让人看见那抹素白裙袂的残影。
澹台寒山随即跟了上去,留下一堆侍卫在原地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
偏院中,谢一言正拿着节青竹小心打磨,太上葳蕤落在院墙上,目光从他身上掠过,看向夜色中的卧房。
谢一言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痒,他空出手抹了一把,一抬眼,就看见了月光下的少女,当即惨叫一声,险些被吓得背过气去。
鬼啊!谢一言双眼发直。
太上葳蕤落下地面,他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眼花,松了口气道:“原来是你啊前辈。”
不过前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没等他问出口,紧随太上葳蕤而来的澹台寒山也到了。
见了他,谢一言脸色大变,目光中带着隐隐敌意:“你来这里干什么?!我阿姐不想见你!”
澹台寒山嘴角紧抿,没有同他说话,只看向太上葳蕤:“妖物在何处。”
他其实隐隐有了猜测,但澹台寒山难得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
看向灭了灯火的卧房,太上葳蕤淡淡道:“那处住的是谁。”
“是我阿姐啊。”谢一言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下意识回道。
澹台寒山垂下眼,让人看不出他心中作何想法。
谢一言看着他的神情,回想起刚才发生的几句对话,终于意识到什么。
“我阿姐怎么会是妖物!你们在胡说什么!”谢一言高声道,他的阿姐怎么可能会是妖物!
澹台寒山没有回答,他手中掐诀,谢一言扑上来想阻止,但已经来不及,那道法诀已经落向谢思房中。
一股妖气在院中蔓延开,谢一言顾不得其他,快步向房中跑去,神情是掩饰不住的惶惑不安。
月光的映照下,谢思滚下床榻,神情痛苦,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
“阿姐……”谢一言唤了一句,他想上前扶起谢思,却被她重重推开。
那双总是很温柔的眼睛化为冰冷的竖瞳,谢一言对上这双眼,脑海中忽然一片空白。
这是他的阿姐吗?
还是,幻化为他阿姐的妖物?
澹台寒山刚才用的,就是令妖族显形的法诀。
院外响起脚步声,澹台府的侍卫也赶了过来,一同来的,还有眼神幽深的玉书。
此处如今是身为澹台府主母的谢思所居,府中侍卫不敢擅入,但玉书却没有这个顾忌,快步踏入其中。
月光落在她脸上,显出几分鬼魅。
“寒山哥哥,发生了什么事?”玉书快步走到澹台寒山身边,神情只见一片关切。
谢思头顶长出一对狐耳,双手也缓缓化为利爪,她半撑起身,戒备地看向面前四人,竖瞳中满是警惕。
“妖物!”玉书神色一凛,体内灵力运转,一道白虹飞掠而去。
灵力落在谢思心口处,她喷出一口血,一只白狐从她体内摔出,在地上翻滚两圈,竟是被这一击伤得不轻,敌视地看着出手的玉书。
谢思恢复了人形,这具躯体竟然并非是狐妖幻化出的。她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如纸,不见丝毫血色。
白狐缓缓向谢思身边爬去,哀哀叫了两声,眼中满是悲切。
玉书忽然开口:“之前在城中作祟的,想来就是这只妖狐!”
说话间门,她再次运转灵力。
太上葳蕤微微抬手,空中那道袭向白狐要害的灵力便消弭于无形。
第67章
“你干什么?!”玉书没想到自己的灵力会被人拦下, 她看向太上葳蕤,惊怒道,“这只妖物为祸蓬莱郡, 不知害了多少人,实在该死!
“你出手拦我,难道是与这妖物有所勾结不成?!”
谢一言无暇顾及她想做什么,上前扶起谢思:“阿姐, 阿姐!”
看着气息微弱的谢思,他语气中带着深切惶恐。
澹台寒山的目光落在女子苍白的面容上,相比谢一言溢于言表的紧张,他的神情未免显得过于冷静。
手中取出一枚玉匣, 澹台寒山灵力运转, 玉匣浮空而去,停在谢一言手边。
随着玉匣缓缓打开,一股药香弥散开,其中青色丹药上有五转丹纹,此时正散发着莹润光芒。
谢一言冷冷地看向他,澹台寒山并不在意他目光中的敌视,开口道:“服下这枚丹药, 应当能令你阿姐伤势好转。”
这是五转丹药……
就算谢一言很是厌恶澹台寒山,但为了谢思, 他还是抬手接住了玉匣。
他将丹药小心放入谢思口中, 丹药入口, 化作磅礴药力在她经脉中流转。
太上葳蕤看向义正辞严的玉书,嘴边挑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你如何就知,这只白狐便是为祸蓬莱郡的妖物。”
玉书下意识挺直了脊背,她下颌微扬:“之前这妖物伤我, 我如何会不识得它的形貌!”
随着她话音落下,澹台寒山也看了过来,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可名状的冷意:“这只白狐的修为,太低了。”
附身谢思的这只白狐,修为大约只在筑基之间,而之前蓬莱郡为妖物所害之人中,不乏有金丹修士。
他的眼神像是能看透人心,方才振振有词的玉书在这样的目光下,逃避似的转开头:“或许是有人伤了它,才让它境界跌落如此。”
太上葳蕤轻笑一声,语气淡淡:“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听了这句话,她眼神阴沉,激动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怀疑我与那残杀蓬莱郡数名修士的妖物有关?!”
她指着谢思,失却了平日的端庄,声音有些尖利:“被狐妖附身的她,才该是罪魁祸首!”
谢一言抬起头,怒声道:“我阿姐不会害人!”
玉书冷笑一声,还想说些什么,可惜太上葳蕤已经无心听她废话,拂手一挥,月白色的袍袖坠落,露出一截皓白手腕。
在她的腕上,是纠缠交错的赤红藤丝,
玉书慌乱地想遮住自己身上异状,但显然已经来不及。
不等她想逃,澹台寒山已然出手,灵力凝结成玄黑锁链,将玉书困缚在原地。
“你是何时为那只妖物役使。”澹台寒山脸上只见一片冷然的暗色,他亲自将玉书带回澹台府,却不曾发现她身上有异。
蓬莱郡的祸事,有他失察之过。
如今从她腕上藤丝可以看出,真正为祸的,应当是草木之属。
玉书用力挣了挣,但她不过筑基修为,又如何能够摆脱澹台寒山亲手设下的桎梏。
微垂下眼眸,她泪盈于睫,很是惹人怜惜:“寒山哥哥,对不起……”
“并非是我故意想瞒着你,但那花妖在我身上刻下烙印,若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腕上藤丝好像骤然活了过来,赤色藤蔓在她肌肤之下一寸寸蔓延开,缠绕着收紧。
玉书随即惨叫出声,她神情痛苦,不过瞬息,赤红藤蔓已经蔓延到她脖颈之间。
“寒山哥哥,救我,寒山哥哥!”她看向澹台寒山,目光中满是惊恐与哀求。“我知道错了,我不想死……”
见澹台寒山没有动作,她高声道:“我阿爹阿娘,是为了保护你才会死的,你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我在你面前丢了性命么?!”
澹台寒山默然一瞬,终于出手,以灵力强行压制住玉书体内属于花妖的力量。赤红藤蔓得以止住延伸的趋势,却并未就此消散。
他看着玉书身上藤蔓,已然辨认出这是什么。
“吞月花。”澹台寒山缓缓道。
玉书连连点头:“是,寒山哥哥,你快帮我除掉她在我身上留下的禁制……”
澹台寒山没有动,夜色中,天边突兀亮起一道灵光。
有人在破解太上葳蕤于澹台府外布下的阵法。
澹台府西南侧,双目无神的稚童才上前两步,就被灵光逼了回去。他摔在地上,脸上却不见有任何表情,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试过两次,幼童终于失去了耐心,他呲了呲牙,面上露出类似于愤怒的表情。
太上葳蕤落在他身后,幼童感觉到什么,回过身,看清她的容貌,身后伸出数条藤蔓,向阵法撞了去。
澹台寒山也到了,他看着不过三岁的幼童,神色微沉。
他当然识得这个孩子是谁。当日,是他亲自将玉书和这个孩子接回澹台府的。
吞月花的本体种在这个不过三岁的孩子体内,以他血肉精魄为食滋养自身,气息融为一体,若非主动暴露,很难有人能察觉其存在。
在吞月花的撞击下,原本隐没的阵纹缓缓浮了起来,灵光明灭一瞬,却是没有被破开。
澹台寒山也不会给它逃脱的机会,灵弓落在手中,天地灵气汇聚,凝结成一支幽蓝长箭。
长箭离弦,携不可挡之势落向幼童心脏。
这一刻,在他心脏处缓缓开出一朵巨大的莹白花朵。
幽蓝箭支落在花苞之上,四周天地灵气被搅得一片混乱。花苞上的灵光散去,其中有青红两色的藤蔓缠绕着幻化出人形,女子身形窈窕,只是一张脸半青半红,看上去有些可怖。
这便是吞月花妖的真容。
吞月花尖啸一声,无数藤蔓生出,尽数席卷向澹台寒山和太上葳蕤。
太上葳蕤飞身而起,穿行在铺天盖地的藤蔓之间,身法诡谲莫名。
澹台寒山慢了一瞬,青色藤蔓缠绕在他手腕上,不过瞬息,他便感受到体内灵力急速流失。
灵力凝结为利刃,斩断手腕藤蔓,他起身退后,手中三箭齐发,将吞月花逼退,不得不收束藤蔓抵挡。
就在此间隙之中,青丝绕切割开无数花藤,太上葳蕤的身形借力上前,却不是向着那株开在幼童心脏上的莹白花朵。
见此吞月花脸上现出慌乱之色,以寄生为生的吞月花,原本就不善战斗,这也是她明明有不输于澹台寒山的境界,见了太上葳蕤,还是一味想逃的原因。
吞月花的人形消散,化作无数藤蔓,无数淡黄小花盛开在其中,吞月花的本体,在这些淡黄花朵之中。
左眼生出一片碧色,太上葳蕤神情平静,青丝绕斩断无数扑向前来的青红两色花藤,在她眼中,一朵淡黄小花现出血光。
她没有丝毫犹豫,墨黑色的丝弦交织着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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