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鸦瞳
胤禛脸上带上笑意,回眸去看幺弟,没什么脾气地叱责:“说什么胡话。”
“哼。”胤小祕并没把他四哥不疼不痒的话放在心上,“我就是觉得德妃娘娘已经很让人羡慕啦。不论是太后也好,太肥也好,还是皇后也好,不都是好多人想求都求不来的吗?搞不懂德妃娘娘还想要什么呢?”
“汗阿玛说啦,人想要的太多了,就会变得不开心,因为你被欲望塞得膨胀啦。”
小团子恍然大悟,惊喜道:“四哥四哥我知道了,德妃娘娘果然是太肥,才会膨胀呢。”
乌雅氏:???
四阿哥:“……”
胤禛生怕这小魔王再说几句,搅得整个后宫都得不得安生,连忙捂了幺弟的嘴,冷冷道:“额娘自个再考虑考虑,年关将至,如今先皇遗妃们已经随悫惠皇太后迁宫了,若是等到东西六宫都迁宫完毕,额娘还迟迟没有动作,儿子就不得不替您做个选择了。”
胤禛起身,一手拎起胤祕像拎了小鸡崽,稍用了些力气夹在腋下,大跨步迈出永和宫主殿。
迈过门槛之后,胤禛骤然停下步子,回头道:“有件事还得知会额娘一声。十四弟这回回来奔丧,兵权朕已经暂且移交川陕总督年羹尧,他也累了大几年,是该好好回来歇歇了。”
德妃终于撑不住身子,跌坐在大殿主位上。
胤禛抱紧怀中的小崽子,再未回头,快步绕了影壁离开永和宫门。
怀中的小团子双目放光,不老实地伸出小手鼓掌道:“四哥,四哥你刚太厉害啦!”
胤禛起伏的情绪被瞬间压下去,竟不知幺弟何时能听懂军政,好笑道:“哪里厉害?”
胤小祕骄傲:“德妃娘娘摔了屁股蹲!这还不厉害!”
胤禛无言以对,只好给幺弟的小屁股蛋狠狠来了一巴掌。
“你这书念到狗肚子了,再敢在尚书房胡闹,朕不饶你!”
清脆的巴掌换来幺弟嗷嗷叫唤,胤禛心情大好,畅笑出声。
阿玛的快乐,这回他总算能体会了。
*
冬日的天色暗的快。
咸福宫内早早点亮了宫灯,五花被派去给佟佳氏送些吃食,主殿里只有小团子一个人,发出一声叹息。
从四哥那里回来,胤小祕的情绪就变得有些莫名低落。
如今咸福宫只住着小家伙自个儿,虽然离慈宁宫和寿康宫近了些,两位额娘很方便过来查岗,到底还是比以前宽松了许多。
小团子身边的人统共没几个,银翘五花得带来,喂养二哈二饼的小太监赵小狗也得带来,乳母宋嬷嬷倒是被佟佳氏留下,反而点了从前承乾宫小厨房的廖公公跟来,除此之外,胤禛还赐了一位崔姓的妈妈里(保母),两名洒扫太监两名守门宫女,小院子登时热闹许多。
外头的天暗下来,小团子躺在后殿西暖阁里蜷成小小一团,也不许人进来。银翘五花只当小阿哥这是犯困了,新来的崔嬷嬷还摸不准胤祕的脾性,没有多发言。
二筒只好出头问了一句。
小团子委屈巴巴的摸摸脑袋:“我的果果是不是要掉啦?”
躺在榻上的小人儿已经摘了小帽,偷偷卸去棉纱,看过镜中绿绿的小叶之间长得指甲盖大小的朱红色小果子。
这些日子,小团子只在见到他四哥时落过那一滴泪,此后不论是灵堂上还是看阿玛给的各种小玩意,他都坚强的吸吸鼻子在笑。如今知道人参小果要熟透了,方才有些要哭的架势。
二筒慌慌忙忙道:【哭、哭什么,就算熟了这东西也救不好你阿玛。】
小团子仰面躺得平平的,一只小手盖在脸上,挡住眼睛:“可是……你给阿玛用过人参花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的。】
“我闻到了,阿玛身上有人参花的味道,可是越来越淡了。”胤祕的小手胡乱抹着脸上的泪,抽噎道,“若是我早早结了果子,是不是还能叫他再多活几日。”
二筒想告诉他‘花无百日红’,又想说‘玄烨这样的年岁已经算是了不得啦’,可是看到小团子悄无声息落泪的可怜样子,二筒最终一个字也没说出口,而是摸出了最后在清溪书屋时,录入的帝王心声。
效果简直奇差无比。
惹得小家伙崩溃大哭,不过这回总算出了声,还结结巴巴喊着“阿玛”之类叫人听不清楚的含糊话。
二筒稍稍放下心来。
能出声总是好的,就怕人一直憋着,那就给憋坏了。
胤小祕哭了一会儿,人参小果连着叶片在哭声中被惊动,从脑袋上悄悄落到了床头。
二筒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开口道:【这东西虽然对你阿玛已经没用了,对十三阿哥的腿却有奇效。】
二筒见小团子哭得伤心,便默不吭声先把人参小果给收起来。
很快,哭声惊动了二饼和二哈跑进来溜达。
狗狗总是对情绪和声音是最敏感的,见小团子哭成个泪人儿,二饼急得哼唧两声,凑在榻边舔着小家伙的脸。二哈就不一样了,仰天狼嚎了几嗓子,开始转圈咬自己的尾巴。
崔嬷嬷带着银翘盛着新做的糕饼点心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大乱斗场面。
崔嬷嬷还当小阿哥这是被狗给欺负哭了,一边挥手要去赶,一边道:“哎呦,赵小狗呢,该他干的活儿都干不好了。阿哥爷别怕,奴婢这就给您热了水重新洗洗脸。”
小团子红着眼从床上坐起身,抱住过于热情的二饼,哼唧道:“崔嬷嬷,不是的。二饼是看我哭的太厉害啦,才跑进来安慰我的。”
崔嬷嬷跟银翘对视一眼,银翘斟酌着问:“阿哥这是怎么了,哭的这样伤心。”
小团子垂着眸子,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小手埋在二饼柔软的绒毛里:“没什么,我就是不小心撞到了脑袋,现在已经好啦。”
银翘这时候才注意到胤祕头上的纱布给摘掉了,吓得连忙跑过去查看,这还不放心,念叨着明日一定要让太医过来给瞧瞧。
小团子默默要了银翘手里的热帕子,给自己擦擦小手和脸蛋,红着眼笑道:“马上就要过年啦,再过一年,我就七岁了,这些东西以后都可以自己来啦。”
他本来还想说,汗阿玛比他小的时候,都已经独当一面了。但是想到银翘或许会担心,便给憋住了。
折腾了半天,等两只狗子被送回去,银翘跟崔嬷嬷也都退出去了,小团子才晃晃小脑袋,问二筒道:“能救十三哥的腿,是不是现在开始救四哥也不晚?”
“那,我能救所有的哥哥吗?”
作者有话说:
历史上雍正称胤祕为“咸福宫阿哥”,文献里也有记载推测,咸福宫曾经作过皇子皇女的住所,所以本文这里把咸福宫直接给了胤祕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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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32
身病易治, 心病难医。
若都是十三阿哥一样的腿疾,倒是不费事;可事实上,其中有几位却是积郁成疾而亡。
二筒知道这事有多难, 没告诉小团子,只“哼”了一嗓子。
【你要愿意认这些哥哥, 便试试吧。要是不成,可别哭鼻子。】
胤小祕露出小虎牙:“那是自然, 我可是男子汉,才不会哭呢。”
话说得太满就容易翻盘。
第二日,没有抄完书的胤小祕喜提朱轼更严厉的花式惩罚。
朱大人说了,小阿哥脑子过于活络,应早早接触时文与《圣谕广训》, 潜移默化熏陶感染之下,或许大了便能够稳重。
这时文又称时艺,便是以四书命题做八股文。像胤祕现在的水平,也就照着念念,字都认不全,朱轼这是有意想要压压他的气焰, 顺便把他多余的精力都给消耗掉。这样,小老头自个才能轻松一些。
胤小祕奋起反抗无效,蹬着短腿哒哒哒跑去找他皇兄了。
“四哥你都不知道, 老朱还想要我稳重。稳不稳重不知道,他要我念的书摞在一起, 真的要重死啦。你就不心疼你可爱的弟弟嘛?”
小团子跪在养心殿西暖阁的炕上,给他皇兄背后垫了个倚枕, 而后才捏捏揉揉的, 装模作样脖颈放松。
胤禛可能还觉得挺舒适, 也不制止,由着他捏了一会儿才道:“胡闹,左都御史比朕的年纪都大了,放尊重些,用敬称!”
胤禛搁下笔,停了手头处理的事务:“等开了年,朕还想叫你拜入朱先生门下,做他的内室弟子,得大清独一份的教导,如何?”
“……”
不!如!何!
这对朱轼大人跟胤小祕来说,不亚于双重毁灭性打击。
胤小祕知道他四哥的脾气,不能硬杠,越杠越输。
简而言之,还是得示弱,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给出一个合理的替换方案,只要不是什么大事,多半都能缠着达到目的。
于是,小团子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在他皇兄身边盘盘腿坐下来:“四哥我错啦,朱御史特别特别好,我很尊重和敬佩他的。就是……”
胤禛:“就是什么?”
胤小祕笑嘻嘻道:“阿玛说人都是有相性的,就像我跟四哥,一个话多一个话少,我擅长惹祸四哥擅长擦屁股,哎哟,四哥你听我说完先别打我!”
胤禛没好气地扇了一巴掌幺弟的屁股,示意他今日要是说不出来个子丑寅卯,不光要完成朱先生的读书任务,还得再领一波罚。
小团子吓了一跳,眨巴着眼凑过去,可怜兮兮的:“我听说老朱……大人他十分节俭,甚至在京师里的生活都比不得普通商户,过得有些拮据。”
“这话你听谁说的?”胤禛端过茶碗喝了一口,面上瞧不出情绪。
小团子挠挠头:“以前阿玛跟张廷玉聊闲话的时候,我听到啦。”
“哼,就会偷听别人讲话。”
胤禛说完,倒也不再追问。
事实上,他比谁都清楚朱轼的为人。
康熙四十二年夏,长江水位告急,江南、浙江水患严重,当时先帝便派他前往视察赈灾,在那里认识了时为浙江巡抚的朱轼。
灾情控制住之后,朱大人请胤禛用了一次家常便饭。统共只有四盘菜,其中一盘竟然还是农家冬日腌制的咸菜。
正是这餐饭,叫胤禛印象深刻,一回京就向汗阿玛推举重用朱轼。
见皇兄半晌不做言语,胤小祕便试探着继续灌输自己的思路:“老朱大人勤俭节约,是一件特别好的事,这就让我想到了四侄子。你说,咱们哥俩从来都不铺张浪费,怎么四侄子这么喜欢奢侈度日呢?”
胤禛:“……”
外间的苏培盛:“……”
胤禛实在是对这个小皮人没辙,使劲用手指头戳了戳他脑门儿,好气又好笑道:“好好说话。你才活了几个年头,吃过的米都没有朕吃过的盐多,装什么长辈?”
小团子在心中默默腹诽,四哥吃盐可真重,应当是个重口味。
胤禛瞧着幺弟的表情,便知他又在瞎琢磨,这回却没搭理,而是面容肃穆问:“你说弘历奢侈成性?从何见得?”
平日里跟儿子们相处不多的胤禛,这回是真的有些疑惑了。
他向来信奉满清“抱孙不抱子”的讲究,对于儿子,更是出了名的冷面严格。因而,不论是弘时弘昼还是弘历,在他面前都只敢乖巧的一问一答。
作为父亲,胤禛只知晓弘历喜收藏文玩字画,倒是未曾发觉,他有这等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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