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僖贵妃她不想奋斗了 第169章

作者:青丘一梦 标签: 清穿 女强 美食 爽文 穿越重生

就这样,在她连续三四日兴致盎然地拉着兰杜等人开箱子选料子后,这日康熙午后过来喝茶,终于见到敏若的下一步动作了。

她正坐在窗边暖炕上,沿着做好的硬样子拿剪刀在布匹上裁出一块块的布头,康熙看了两眼,见都是小小巧巧的样子,就知想来是给安儿那还没出世的孩子做的。

敏若仍是一副家常打扮,松松编着的头发垂在脑后,光阴辗转,她的面容已不似年轻时那般鲜妍青嫩,但清丽不改,矜雅仍在,哪股不紧不慢的平和从容好像也从未从她身上离开……除了闹气的时候。

前日还抱怨说脖子疼,再不梳发髻了,别就是做这些东西累的。

瞧这一桌的布料,小孩子家家也穿得了这么多?

康熙心中轻哼了一声,或许是环境氛围太温馨轻松,他随口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一边往炕上坐下。

这家伙这几年走到哪是愈发不爱叫人通传——但也正方便了许多事。

敏若做惊讶状要起身行礼,康熙摆摆手叫她止住,敏若又转身端了茶来,然后才轻嗔道:“哪有您这样说孙儿的。他能穿多少是他的事,妾给他做不做,却是做玛嬷的一番心意。”

康熙道:“那小子可是金贵了,还没出生的,就比他阿玛、姑姑和朕加在一起都要有福了。”

这明显是句玩笑话。

敏若就知道今日之事已成大半,至少这几日没白折腾。

她面上嗔怪地道:“您这是指责妾给您做的针线不够多?偏这样说,真是羞煞那还没出世的小孩子了。这不是妾的针线拿不出手吗?给孩子做那小娃娃也不知羞丑,给您做了,妾倒是敢做,您肯戴出去吗?”

“你敢做,朕有什么不敢戴的?”嘴硬完,康熙顿了一下,又道:“但你也不必劳累了。给孩子做也是,前儿还抱怨颈子疼,岂不是埋头做这些东西最累脖子。”

“一些小东西罢了,断断续续地做,并不着急,也谈不上累。”敏若笑着道:“您这会过来,可是法喀来信了?……也不应该啊,斐钰和肃钰才刚刚启程上路没几日,法喀的信不会来得这样快。”

她语气轻松平和好似闲话家常一般,眼角的余光却时刻注意着康熙的神情。康熙面色不改,还是那样轻松,甚至有点抱怨的意思,道:“你满脑子就记着法喀,朕来喝一碗茶不成吗?”

言罢才看了敏若一眼,敏若自然满脸失笑地应:“成成成,怎么不成?妾这不就将压箱底的好茶都端出来了?”

康熙却似乎恍惚一瞬,看了看那茶碗,道:“你从前在私下里,是鲜少对朕自称‘妾’的,这些年却也渐渐改了。”

他话题转换得极快,敏若瞧着似乎愣了一下,然后摇头轻笑着道:“从前是年轻,宫里规矩也不严格,便也不在意这些。近年里宫里规矩渐渐清楚了,陆续入宫的嫔妃们一个个规规矩矩、恭敬柔顺的,有她们比着,妾毕竟要脸的,少不得为自己争个得体的脸面了。”

她说着,口吻逐渐轻松,康熙不禁也笑了,然后才道:“你是什么脾气,朕还不知道?规规矩矩、恭敬柔顺这八个字从来就与你无缘,倒是你强要规矩恭顺的样子瞧着怪吓人的。”

敏若带着几分嗔怪地看着他,康熙方朗笑两声,然后才道:“咱们私下本不必那么多居礼,你姐姐在世时……也鲜少那样自称的。规矩礼数倒是足了,可又显得疏远,没那么亲近了。”

他说这话时半是感慨认真,瞧着还真有几分“称孤道寡”的“寂寞”。

敏若似是愣了一瞬,然后方低低道:“皇上,妾……我明白了。”

她起身要去给康熙添茶,转身间康熙见到她眼角有几分晶莹,康熙凭借自己高超的脑补技能顺利感动了一下,然后拉住了敏若的手:“叫宫人去吧,坐下,咱们俩说说话。……这一年里忙着四处奔走,又事端频生,朕有许久未能安安静静地与你说说话了。”

“好。”敏若抹了抹眼角,应了一声,叫兰杜进来添茶。

二人就着儿女之事闲话几句,先是洁芳腹中那未出世的孩子、然后是瑞初的婚期,多是敏若絮絮地说着,康熙偶尔应声,话题便自然而然地拉到了斐钰的婚事上。

敏若笑道:“听斐钰说,法喀瞧着军中有几个年轻子弟很好,拉在身边教导操练,那丫头懵懵懂懂的,还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夫婿可能就要出在这几个人里头了呢。”

言罢,她又摇摇头,才叹道:“这些孩子们啊,一转眼都长大了。瑞初眼见要成婚,再过几年,雪霏也要到了出嫁的年岁,也是一转眼间,妾好像就老了。”

她这话题和感慨都合情合理,让人挑不出怪异的地方来。

何况康熙那难得的感动柔情劲还没过,闻此更未怀疑,只道:“你瞧着与年轻时候并没什么分别,想是操心得少,就是不易老。”

他半带打趣,捞了敏若带着嗔怪的一眼,康熙又道:“法喀都给斐钰选定夫婿了?动作倒是快。”

“我去信问他,还早着呢,他说还要再留斐钰几年,都说日久见人心,慢慢考查出来的人才稳妥。其实倒也是这个理,不过我瞧着啊,那些说辞都是理由,他就是舍不得斐钰,不把斐钰留到二十岁,恐怕他是不会甘心的!”

康熙听了便笑,道:“朕对瑞初又何尝不是?可惜……”

可惜什么?可惜他家白菜自个给自己挑了头老实猪。

敏若略显无奈地道:“再过个年,瑞初也都二十一了,您留也留够年头了!”

康熙不搭这茬,提起斐钰的婚事,他有别的话说,因看了敏若一眼,然后似是随意地道:“其实十四倒也是个好人选,品貌端正、文武双全,放在民间那些女孩还不抢疯了?”

“十四阿哥是好,可斐钰那性子,肚子里藏不住半句话,脾气就像炮仗一点就着,实在不适合嫁入高门,又何况是皇家呢?她阿玛额娘又都不在京师,妾可不想临老还每每要为侄女向她婆母、夫婿致歉请罪。”

敏若道。

康熙笑了一声,“也得他敢受你的赔罪。门第低是好拿捏,只是嫁过去后身份却低了些,恐怕委屈斐钰了。”

他似乎是不经意的一言,敏若却不能当他是随意说的听,闻言便笑道:“身份高低有什么的,能待斐钰好便足够了,若是成了婚,夫妻之间不和美,相互怨怪吵吵闹闹的,那才真是委屈苦楚数不清呢。”

康熙道:“也罢,你是从来不在意那些门第身份之分的。……不过朕记着,年轻时候朕说要将斐钰赐婚给十四阿哥做福晋时,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敏若心原本松了一些,听他如此说,却又提了起来,面上神情不变,摇头笑道:“多少年的事了,您还记着呢。”

“朕的贵妃头次对朕哭诉抱怨委屈,朕如何能忘?”康熙看着她笑了,半带打趣地道:“怎么,如今心里还难受吗?”

敏若脑袋转得都快擦出火花了,面上仍是浅笑吟吟的模样,又好像有几分无奈,“我眼见都四十过半的人了,还泡在醋缸里,岂不腌入味了?年轻时不懂事,总觉着贤淑体谅才是不可理喻,如今逐渐上了年岁,才知道若不贤淑体谅,那滋味才最难尝……如今那些年轻的小姑娘们论年岁做我的女儿都堪得了,我也是要脸的,还和她们醋什么?”

敏若边说着,边摇头笑,目光不着痕迹地留意着康熙的神情。

康熙的面色一时倒是看不出深浅来,一开始意味不明地笑,听到最后半带嗔怪的一句,才哼笑出声,道:“你这最不叫人省心的如今也贤淑体谅起来了,朕是不是该给你换个封号,改封贤贵妃啊?”

敏若忙道:“可别,这毓字用着挺好的。您要许这个字,也简单,回头哪个年轻尚未封号的嫔妃得了您的喜欢,您就把这个字送出去吧。”

听她口口声声不离“年轻”二字,康熙不禁又笑一下,然后道:“朕瞧你也年轻着呢,你若如此在意,那朕便叫人将你家的家谱改一改,将顺治十八年生人改做康熙八年生人如何?不对,康熙八年生的还是大了些,就改做十八年生人吧。可不能再小了,再小你可比安儿和瑞初都小了。”

敏若听他这话就笑,又嗔他一眼,道:“人都说了,这人越老越长智慧,谁说我在意那‘年轻’二字了?四十过半也挺好!明年我还要就是奔五十的人了呢!”

康熙面带轻松笑意,随口附和她道:“好,有志气,等再过几年,朕给你办场五十大寿!届时安儿的孩子都能入学了,可得好好孝敬体贴你这个‘有大智慧’的玛嬷。”

然后瞧着敏若又气又好笑的样子,笑吟吟地起了身,道:“行了,下午还有折子进来,朕先回去了。你可记着你那脖子,为孙儿做衣事小,伤了脖颈落下病事大,往日劝朕的时候振振有词,如今落到自己身上,你就不知做一会起来歇一会、舒展舒展颈子了?”

敏若一一点头应是,送他出了殿门,还要再送,康熙摆摆手,“外头冷,别动了,回去吧。”

然后便抬步走了。

瞧着对今日这番“闲谈”应该还是挺满意的。

留下个一头雾水的敏若,送走康熙后回殿里坐了半晌,也没弄明白康熙心里的重点究竟是哪一个。

过了好久,敏若才喃喃道:“别是抽风了吧?”

那日之后,敏若静下心来观察两日,确定康熙一切恢复如常,再没有用那种意味不明的目光看她的时候,便彻底放下心来,将这件事放下了。

至于康熙那种目光究竟从何而来……谁在意呢?

敏若只知她要活,在宫里,如果要活,就不能相信皇帝说出来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

并非她以偏概全,而是在绝对的权利面前,她连反抗的力量都微乎其微,如果一日康熙忽然发难,那她可能刀还没捅到康熙身上,这世上已经再没有她这个人了。

敏若在宫中生存自如,甚至自如到能在钢丝线上随意跳舞的地步,但这与她的警惕并不发生冲突。

什么真情实意,都是逢场作戏。

她如此,康熙又何尝不是?

或许有时,康熙都分辨不清自己究竟有多少真心,许在每个人身上的又有多少。

就这样,在敏若的暗中期盼下,康熙终于要踏上西巡之路。

对于这桩消息,敏若真是恨不得鼓瑟吹笙相庆。康熙临行前,她向康熙请了去庄子上“静修祈福”的旨,然后便在大部队离京后立刻卷着东西包袱款款地出了宫。

庄子上一切都如从前,敏若居住的正院几乎是日日打扫,院中摆放花木也会随着季节更换,以备敏若随时到来都方便落脚居住。

今日来便见院中的菊花开得正盛,虽不是宫中有些稀有罕见的名品,但株株都品相上佳,甚至有两盆瞧着便格外不凡。

敏若笑着对迎冬道:“你有心了。”

迎冬笑着指最显眼地方的两盆花给她,道:“这是今年访菊斋新培育出的品种,品相格外不凡,奴才知道主子您一定会喜欢,抢到两盆来养在这院里,叫庄子里会伺候花草的人伺候照看着,没准明年还能多得几盆呢!”

敏若驻足瞧了好一会,不禁又点了点头,迎冬又给她介绍别的添的新奇摆设。

晚晌间,安顿下来,敏若嘱咐兰杜道:“按着价格把这些东西的银钱悄悄给兰齐和迎冬,没有年年让他们倒贴我的道理。”

兰杜道:“这也是他们的一片心意,巴巴寻来孝敬您的。”

“那两盆菊花价格便必定不菲,他们夫妻俩手里虽宽松,架不住儿女多,一个两个成婚都要银钱,没有总让他们两个往外动钱的理。”

兰杜听了,还要说什么,敏若已道:“他们的心意是心意,我的心意也是心意。年年都是这样,你总归是拗不过的,就不要再推辞了。”

兰杜无奈点点头,敏若又道:“明儿个安儿他们要过来,晚上就别让他们再往隔壁折腾了,叫人将前头厢房打扫出来,炕也烧起来,暖和些。”

说起这个,兰杜便来了精神,利落干脆地应了是,出去忙活了。

待她走了,敏若方无奈摇了摇头,点了点手边的茶碗。

甭管过了多少年,她是真听不惯“孝敬”这个词,又不是自家晚辈,听着总像……受贿似的。

其实都是迎冬夫妻俩的体贴细致和一片诚心,但越是如此,她越不愿叫他们吃亏。

次日,安儿与洁芳果然来到。

洁芳的身孕已有了月份,肚子越发大了,被安儿搀扶着走着,瑞初瞧着都心惊,忙过去帮着搀扶。

洁芳笑了笑,道:“不妨事,你看着沉重,其实走起来轻巧得很!”

“快别这么说了,自来妇人产育有多少苦楚,我还不清楚吗?便是为了宽慰他们俩,可你为怀这身子吃的苦、遭的罪岂不都被埋没了?”

敏若听到她这话,立刻道。

洁芳抿嘴儿笑笑,道:“诶,听额娘的。”

“这才是嘛。”敏若道,安儿在旁无奈地摇了摇头。

每日朝夕相对,他就是再没心没肺,可枕边人受的苦楚,他又怎会不清楚?

他道:“额娘您放心吧,我肯定照顾好洁芳,不会叫她受一丝的委屈。等孩子出生了,也要叫他知道,他额娘为了生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敏若拍他一把,几人走近屋里来,因早早烧了暖炕,屋里倒是格外暖和。

几人坐下说话,敏若说起给孩子缝的小衣服,笑眯眯道:“也不知是个小子还是姑娘,我一色做的都是水蓝、水绿这些颜色,男女都穿得。”

洁芳笑道:“我们也是这样预备的!额娘您不必操劳,他的衣服自有针线上人预备,做针线又费眼睛又伤脖子,我们可舍不得您动手。”

安儿在旁道:“可不是吗?那日还皇父还特地叫我多体贴您些,说您本来就脖颈不舒服……儿子难道不体贴吗?”

他道:“这天下难道有比儿更贴心的儿子吗?”

“儿子倒是没有,可额娘总共就你们这三个孩子,你妹妹和媳妇可都比你贴心。”敏若故意道。

这两个哪个都不能比。

安儿泄了气,讪讪道:“儿子以后再接再厉。”

“那我可等着了。”敏若饶有兴致地道。

如今天气转凉,安儿闲人一个无事可做,也不必如他兄弟们一般每日入朝,干脆就和洁芳留在敏若这住下了,每天和妹妹斗斗嘴、争争风,和媳妇风花雪月,跟着额娘登山赏景,日子过得悠闲惬意得很。

四阿哥、应婉与蓁蓁霍腾约好带着孩子过来,便看到安儿这悠闲惬意的模样,想起自己府中那些公文,和朝中各事,忽然就有些手痒。

应婉倒是心境平和,只是略有些艳羡地道:“还是毓娘娘这的日子过得有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