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丘一梦
看他这反应,就知道博尔济吉特氏的小公子们话恐怕说得只有比安儿转述的更难听的。
毕竟安儿还小,言语理解能力有限,有些话他是听不懂的——其实那几个孩子也未必听得懂,只是将自己阿布额吉所语拿来说,还得装作自己明白得很的样子,以显摆自己。
这是小孩子的天性,却将被太皇太后安排给他们的小太监吓得心尖直颤,这会一个字都不敢开口转述给康熙。
康熙目光冰冷地看他一眼,目光直接从四个小孩身上掠过,落到后头的常妈妈身上:“你是跟着阿哥的人,你说!”
常妈妈跪着磕了个头,也是咬着牙,将跟在安儿身后、听到的那些话原模原样地学了一番,敏若知道她的蒙语颇好,甚至其中有些一看就是孩子模仿大人的腔调她都给学了出来,敏若这些年在蒙语上也不是毫无长进,日日与阿娜日她们相处,常妈妈学的一部分俚语土话她不是听不懂。
就是听懂了,脸色才愈发难看,阴阴沉沉面笼寒霜,转头看康熙也是如此,阴沉得好像能滴出水来,看几个小孩的眼神也愈发冷厉。
那些说瑞初凶悍、丑陋、大了除了他们肯定无人敢娶、还不如帐中的女奴好、生出的孩子若是体质不好那她还不如牛马顶用的言论……叫人听了真是恨不得扒了这几个小崽子的裤子朝着屁股狠狠打过去,但用头发丝想都知道这种话必不是孩子能说出来的。
“这就是你们卓礼克图王府的教养!”康熙怒气勃勃地将手中的茶碗狠狠摔在地上,正摔在那两个中不溜的孩子中间,吓得二小一阵瑟缩,另外两个抱成一团也不敢言语。
他们两个虽然没主动说攻击瑞初的话,但为了合群,能顺利与另外这二人玩在一起,少不得也附和两句,小的还懵懵懂懂的不知道这些,大的见康熙盛怒至极,忙紧紧抱住堂弟瑟缩在侧。
还是敏若沉着脸道:“皇上,这样话的不是小孩子能说出来的。”
康熙扭过头看她,她目光灼灼地注视康熙,“瑞初才三岁,小小的一团,她究竟是招惹到谁了,竟至人如此以言语攻讦她的地步!或者您赐妾带安儿和瑞初去庙里修行啊,瑞初出了家,便可以绝了那些人的心、也不必受这等……污言秽语的攻击了。”
她说话前,已缓缓起身跪在地上,拉着康熙的衣摆哀哀哭着,说到最后,提及“污言秽语”四字,隐有咬牙切齿之意。
康熙见她如此,心中又怎会好受,忙伸手去扶她,“不是瑞初的错!是那群眼皮子浅的小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觊觎咱们瑞初的福寿!”
敏若的话可以说是在扎他的心,若不是因为他的犹豫不定,不是他的摇摆迟疑,这几个孩子本没有入宫的机会,瑞初也不会遭受这样的言语攻讦。
安儿见敏若跪着哭了,更是怕得不成样子,“嗷”一嗓子也哭出来,抱住敏若的腿道:“额娘!额娘!安儿保护您和妹妹!您别哭!别哭!”
娘俩抱在一处,敏若不出声地抽泣着,浑身都在颤抖,安儿心里发慌,哭的声音更大,九阿哥气得扑过去又要和那几个孩子打:“你们坏人!都是坏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欺负人!汗阿玛他们欺负人!”
康熙因敏若无声抽泣浑身颤抖的模样,心里本就不好受,又见娘俩抱着哭作一团,好似悲痛无依的模样,叫他也恨不得悲从中来,此时听九阿哥此语,喝了他一声:“胤禟!”又噎住半晌说不出什么来,只命人:“送他回去!”
九阿哥哪里肯,当即就要在地上打滚。
这边战况正激烈着,冬葵进来回:“慈宁宫的寿喜公公来了。”
寿喜是慈宁宫的首领太监,太皇太后自先帝年间就用着的心腹太监,平日里在康熙面前也颇有脸面,从没吃过康熙的脸色排揎。然此时听说他来,康熙的面色一瞬间却更难看了。
等敏若再打量他面色的时候,他的神情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倾过身来扶敏若:“你镇定些,安儿才有主心骨,朕去一会,你哄哄安儿……和这小子,叫瑞初不要害怕,朕稍去便回,继续给她过生辰。”
演戏嘛,激烈处也要适当有缓冲的,敏若这块的激昂戏码已是唱得差不多了,她慢慢止住抽泣,顺着康熙的力道起身,低低应了声“是”。
康熙见她似是定住了神,才一屁股坐下,冷声吩咐:“传他进来。”
寿喜入了内殿,向康熙请了安,笑道:“老祖宗说听这边好大的动静,叫几位小哥来给七公主祝个生辰,怎么还不回去?遣奴才来看看。”
“朕正要带他们回去,给老祖宗请安呢。”康熙站起身来,命赵昌道:“还不扶四位小阿哥起身。”
他面色平常看不出喜怒来,却正叫来前听了两耳朵的寿喜心惊,四个孩子垂着头,不敢多言,也不敢多做什么,低着头顺着太监们的力道起身,最大的那个拉紧了小弟弟的手,抿紧唇,怕却一直挡在弟弟身前没有退。
另外两个见了寿喜如同见了救星一般,却又被康熙吓得不敢多言,起身时腿还微微发抖,赵昌与梁九功亲自扣住他们两个,手上力道和捏的位置都很有分寸,叫他们俩个站不直也低不下去,只能半弓着身子。
梁九功看着两个小孩,心中也有几分厌恶:这小孩子不学好,还敢来惦记他们公主了。就是今儿没挨十阿哥和九阿哥的一顿打,还以为那些话皇上不会知道吗?
康熙起身离去前,敏若忽然唤住了他,颤颤一声“爷”,康熙回头来看她,安抚般地握了握她的手,“没事儿了。”
他瞥了一眼几个孩子,“朕知道主次,教他们说瑞初闲话的人,朕绝不轻饶。”
敏若轻轻点了点头,松开扯着康熙衣袖的手退身两步,恭敬地蹲身下去行了大礼,出口的话还带着颤音,“妾相信皇上。”
康熙出门,敏若这个姿势还维持了一会,兰芳兰杜来扶她的时候她方才顺着力道起身,心里觉着自己这一番念唱作打,绝对是优+的等级。
安儿明显是被她刚才哭的样子吓坏了,康熙一走就一下扑进她怀里,敏若忙紧紧抱住儿子,在他耳边不断道:“安儿今日做得很好,安儿也是小男子汉了,额娘很高兴——九阿哥也做得好。”
她展臂将九阿哥一起也抱进了怀里,兰杜微微侧头,菱枝带人捧着热水、安儿的衣物进来,敏若比了比九阿哥的身量,安儿的衣服他是穿得下的。
她亲自挽袖拧了巾帕来给二人擦脸擦手,并脱下二人的衣服检查了一下他们身上,确定没有很严重的伤痕才松了口气,教育道:“你们保护妹妹的心是好的,但你们也要学会保护自己,他们人那么多,安儿你可以记下他们说的话,回来找汗阿玛和额娘啊!”
“宣娘娘家的那两个并没怎么打架!我见他们没骂,只有那个大的附和两句,便没有怎么动手,还没挨两下,那个大的就带着小的就地滚了起来,所以才一身尘灰!”安儿并不能记住那两家都是什么王府,只能简单粗暴地将达尔罕王府出身的两个孩子划给阿娜日,这种算法倒是也没错。
安儿扬着头轻哼一声,说:“至于另外两个,他们两个根本不算什么!舅舅说了,我是大清未来的巴图鲁,要从小学会保护额娘和妹妹!”
敏若听了不知是哭是笑,轻轻点点儿子的额头,“安儿现在还小,还不是巴图鲁呢,是额娘的宝贝。你受伤了,额娘也心疼的。还有小九,你看你这下巴上青了这样一块,你额娘得多心疼啊?”
安儿挥挥手,颇有大将之风:“等我入了学,学了布库,以后打架就不会受伤了!九哥那才不是被打的呢,他根本没能挤进去打上两拳,就左脚踩右脚摔在地上了!他下巴上那是在地下磕的!”
“诶唷,快让毓娘娘看看你的牙——”九阿哥听了安儿的话,刚刚瘪瘪嘴,就被敏若给打断了,乖巧地张嘴让敏若查看他的牙齿,那边瑞初不知何时过来了,小脸比炕沿没高多少,扁着嘴,眼里有一泡眼泪:“瑞初自己打!哥哥不要疼!”
她不知道受伤的概念,在她的世界里,她只知道这会安儿和九阿哥一定很疼,她掐着腰,因为哥哥们的疼而不复方才淡定啃手指的模样,气鼓鼓地道:“瑞初大了打!鞭子抽!玉玉砸!阿玛说,瑞初有多多玉玉,都砸!”
“爱新觉罗·嘉会!”敏若看着站在外间张大嘴巴的宜妃和恬雅,只觉眉心直抽抽——康熙到底教了她闺女一堆什么玩意?!
第七十六章
听闻九阿哥与十阿哥一起跟蒙古来的小公子们打了架,还受了伤,被皇上身边的人带去了,宜妃本是又气又急的。她急色匆匆地就要出门,郭络罗常在近日有些咳嗽,听了动静匆忙披衣出来,心急得要命,忙催促恬雅跟上。
路上听了跟九阿哥的妈妈回禀由来,恬雅心怕宜妃迁怒怪罪贵妃与十阿哥、七公主,忙在旁轻声安抚开解,二人进到正殿却正听到九阿哥受伤的由来,一时宜妃脸上又青又红,真是热闹极了。
恬雅侧过头去不忍看宜妃的脸色,又听到那边瑞初的“厥词”,一时又惊得合不拢嘴,注意到宜妃也是惊讶震撼的模样,讪讪道:“毓娘娘往日也不是这么教我们的……都是汗阿玛教七妹妹的。”
二人正说话,敏若快速检查过九阿哥的口腔确定他的牙齿没有动摇的,才招呼起宜妃和恬雅,吩咐人倒茶来,“你先等会,等我给小九上完药,答应了让他们几个一处吃饽饽的。我得与你道声不是,到底是安儿拉着小九,为瑞初打的架。”
宜妃听说了九阿哥受伤的前因后果,真是连发脾气的底气都没了,讪讪笑了笑,抬指恨铁不成钢地戳戳九阿哥的脑门,“你还比十阿哥大呢,架都不会打,还把自己下巴磕了,传出去还不叫人笑话死?就这样的,大了还要给你四姐撑腰呢,我看你求你四姐给你撑腰还差不多。”
恬雅抿唇忍笑,扶着宜妃在一旁的墩子上落了座,仔细查看九阿哥身上有没有旁的伤势,又抱起瑞初帮助她上了炕,“才可都听到你说的了,真是咱们爱新觉罗家公主的风范啊!”
敏若给两个小崽子上着药,白了她一眼,“你就别助长她的气势了!也不知成日里都学了什么,还拿玉砸人……”
额娘的玉不要钱吗?
她这会冷静下来,倒觉得女儿强势凶悍些也好,就是得让瑞初好好上武学课、再给瑞初多培养几个会武的婢子在身边——不然以后踢到铁板打不过可怎么办?
至于砸人可不太美,想像一下,瑞初出门,挂着叮叮当当一身玉件,一边和人吵架一边从身上解东西砸人……画面实在不敢想象。
倒是学鞭子不错,早年满洲女子多擅骑射,一手马鞭舞得虎虎生威的大有人在,哪怕瑞初用鞭子用得在嚣张,也能被康熙洗成“满洲旧风”。
瑞初大概不知道她额娘在吼完她之后这不到半盏茶的时间里连以后怎么给她公关洗地都想好了,嘟着小嘴委屈巴巴地看着敏若,敏若抖开安儿的新衣往九阿哥身上比了比,一边忙活着一边叹道:“你才多大,小萝卜头大点,就叫嚣着要打人了,真碰上了你打得过吗?瞧瞧你哥哥们都成什么样了。”
瑞初掐着小腰,昂首挺胸,“瑞初大了打!”
敏若看了女儿一眼,暂将言语压下不表,心中已经盘算起怎么培养女儿——瑞初大了必定与其他几位公主不同,她出生起就在风口浪尖上,不可能低调安静地过一辈子,经此一遭大概也算与蒙古结了仇怨,日后如何尚且不知,瑞初有些本领傍身,不让她欺负别人,但也别被人欺负了。
……虽然以康熙那个护犊子的性格,能让瑞初被人欺负到的可能性也不大。
她如今只求瑞初大了别长成称霸京师的小霸王一只,宜妃可不知她的这个忧愁,见瑞初粉团似的个小人,平日里总是板着张小脸冷冰冰的样子,这会倒是生动活泼起来了,一时忍俊不禁,道:“公主可真是有志向。”
她难得的是个打趣的语气而不是冷嘲热讽,瑞初对人的情绪有一种生来的敏感,歪头看了她一会,用力点了点头,转过头来看敏若,指指自己,“瑞初!有志向!”
“好了,最有志向的小公主,您可否坐一坐?想吃什么点心快告诉菱枝,叫她转告给乌希哈姑姑。”敏若按住了瑞初,快速给九阿哥和安儿都套上干净的衣裳。
因为敏若的挽留,宜妃没能快速将九阿哥带走,又因为觉着儿子跟兄弟一起打架没能帮忙反而自己把自己给拌摔了而感到有些丢脸,没好意思跟敏若闹,见敏若细致地给九阿哥查看伤势,又上药、换衣服,更是抹不开脸开口了。
终是在敏若这留了许久,坐着吃了两碗茶,看着孩子们快快乐乐地喝香饮子吃点心饽饽,敏若言而有信,果然叫乌希哈做了九阿哥最喜欢的玫瑰牛乳糖酥饼;安儿就比较博爱了,他喜欢的点心一大堆,乌希哈今日备的软皮绿豆饼赫然在其中,也不必另外预备;瑞初有一碟糯糯的蜜糕,拿着小勺子、就着羊乳挖着吃。
待孩子们吃过点心,敏若还命人将玫瑰糖酥饼装了一盒与宜妃带回去,并送到宫门外。
宜妃在敏若这鲜少有这种待遇,一时受宠若惊地,回到翊坤宫坐下半晌还魂不守舍,等恬雅端着茶唤她,她捧着温茶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方才后背汗毛都起来了。
“儿啊。”她望着翘脚去摸炕桌上从永寿宫带出来的点心盒子的九阿哥,看着儿子下巴上明显的一块青紫,叹了口气,道:“你还是跟紧你十弟吧……不然往后你若被人欺负了,额娘怕你连还手都还不上。”
九阿哥疑惑地眨眨眼,继续伸手去摸点心,摸到一块酥饼就心满意足地低头啃了起来,一边啃一边嗯嗯答应着。
见他这模样,宜妃更是忧心了,一时忍不住哀叹两声,忽然郭络罗常在进来,忙道:“姐姐你病着,怎不好生歇着?”
“慈宁宫外的动静不小,我怎么歇得住呢?”郭络罗常在落了座,道:“事情我也听了一些,这些稚子之言气人却只是有限,终究只是不懂事的孩子,真正叫人恼的是将那些话说给他们的人。”
提起那件事,恬雅就气得小脸通红,愤愤道:“汗阿玛待他们已经足够恩厚了!老祖宗又那样偏爱照顾他们,他们竟还敢在背地里议论天家公主,真是不知好歹、不知天高地厚!”
郭络罗常在望着女儿的模样,叹了口气,“你们姊妹里,原是你七妹妹最好命。虽有这一遭的事情,可我冷眼里看着,皇上本就舍不得将她远嫁,如今更是不可能遂了老祖宗的心愿了。能在家京中平安富贵一生,又怎不算是好命?”
恬雅倒是笑道:“七妹妹生来就是汗阿玛的吉兆,汗阿玛怎么可能舍得将这吉兆送到蒙古去呢?女儿不如七妹妹会生,但自认本领学识也不差,若叫女儿想,抚蒙倒也未必是坏事,在京里拘束良多,不过是做一位典雅端庄皇城典范的公主罢了,可去了蒙古,天大地大大有可为,女儿是君他们是臣,能做的事情多了去了。”
郭络罗常在凝视她半晌,叹息道:“你这么想,是难得的。”
宜妃听了母女俩的交谈,感慨道:“姐姐你年轻时不也这么说过吗?果然是女儿像额娘了。”
永寿宫里,敏若仔细考虑了一番之后,决定让兰芳从明天开始教授安儿和瑞初一点功夫,武学基础,不求很精深,练一练他们的小胳膊小腿更有力气些就行。
——瑞初还小,她没指望瑞初能学出个什么来,主要是跟着玩、从小培养精神毅力,养成习惯了大了开始学的时候才不会叫苦。
敏若认为自己简直用心良苦,又翻了翻书房里的《孙子兵法》,她对这方便不感什么兴趣,这书还是先后留下的,书上有些先后留下的小楷批注,敏若仔细翻了翻,从先后的批注感悟中领悟学习到不少,又从中得知康熙那有几本不错的、讲兵法谋略的书。
这还有什么好迟疑的,搞来。
她又不是自己占康熙的便宜,是要学来教他崽崽的。
虽然瑞初一刚满两周岁的小崽,她也不指望瑞初能学到什么,但还是给瑞初找点事干,让她知道打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打到的。
主要的培训对象是安儿和容慈她们,敏若在心里计划好了从康熙那打秋风的方案,然后歪在炕上,搂着鹅子女鹅喝茶,等慈宁宫的动静。
看康熙出去时候那表面平静其实能吃人的目光,就知道今日的事情必是不能善了了。
果然,不出半个时辰,敏若便听到冬葵打探来的消息,“两府的小公子因冲撞御驾、御前不恭被罚庭杖,念年幼只行五杖。因卓礼克图府的二位公子体弱、年幼,太皇太后不忍其受杖,专门求情,使二人免受庭杖,罚戒尺抄书。卓礼克图府二位公子的父母妄议皇室、有对帝不恭之言,有官职爵位诰命,尽数削去,命往宁古塔充军驻守。”
一听到康熙给安的罪名,敏若就知道他是为免外面的风言风针对瑞初。
给孩子的惩戒其实不算重,便是真打了庭杖也不会打得多重,何况五杖也不算什么,但要命的一点在罚的不均匀,又明言是太皇太后为达尔罕王府的两个孩子求情,人心生乱总在不平,日后两家之间必有纷争。
削爵免官充军驻守一条龙服务重在丢脸,到了宁古塔大有可操作的余地,那两家人到了那边倒也不至于吃什么苦,可丢了官爵富贵和安逸日子,一家人在苦寒之地捱生活,必定是过得鸡飞狗跳的。
要敏若说康熙最绝的还是没罚另外两家的家长,敏若可不相信康熙是因为讲道理才没罚,他可是搞迁怒的一把好手。
这一方重重罚了,一方也涉事了却轻轻揭过——虽然他们知道那两个孩子没怎么说是非,可受了罚丢了脸的那一方可不会甘心这么想。
等大部队回了蒙古,科尔沁那边也必是鸡飞狗跳的了。
原本两家同气连枝相互扶持,日后怎么样……可不好说了。
这么说来,瑞初这一桩事,来得也算正合康熙心意了。
太皇太后病笃,康熙少不得加恩于科尔沁,一来是为了叫太皇太后安心,二来也是为了彰显孝道。但要说康熙对那边没什么坏心思,敏若可一百个不相信。
那家伙时刻酝酿着满肚子的坏水,这一次倒是将这把人家自个递来的刀玩得顺手了。
事情虽然有了了结,康熙却迟迟没有出来。敏若静等着,约么过了一个时辰左右,等迎夏匆匆进来回禀一句,敏若才点了点头,吩咐她:“去书房,把我的香具取来。”
这边殿上炕柜里有些她常用的香料,她随意从多宝阁上取了一只素净些的香炉下来,安儿和瑞初满怀期待地在旁边做好了,安儿叽叽喳喳地道:“额娘做花!做一朵小花——”
瑞初其实更喜欢云,平日里肯定是扬着小下巴对着安儿寸土不让,但今天难得地没吭声,任由安儿挑挑拣拣出一只牡丹纹香印给敏若。
然而敏若今天可不是为了打发时光玩的,她亲了亲安儿的额头,手上开始压香粉,动作却不似往日的平稳从容,打开取下香印的时候瑞初清楚地看到敏若的手一颤,似乎心神不宁,低头一看,香炉碗里的香灰散了一片,忽然不似往日端丽姣好的样子。
她眨眨眼,仰头望着敏若,刚要说什么,便听到外头有通传声,是康熙来了。
她与安儿便乖巧地跟在敏若身后迎驾请安,康熙拉起他们大步进了殿内,炕上落座的时候瞥了一眼香炉碗,本是稀奇敏若这会还有这个闲心,看了一眼就知道这绝非敏若往日的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