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乌鸦老道
她当年家里穷的和大姐共穿一条裤子,从她记事起,好像就没吃饱过,四五年不知道鸡蛋是啥滋味。
过年能吃一碗苞米面包的白菜饺子,那就是最大的幸福。
可她愣是嫁给了一个工人,一个在城里吃公家粮的工人,家里条件还很殷实。
就连她娘都说她走了狗屎运了,嫁了给好家。
嫁给周向北后,她算是彻底的脱离了以前吃不饱,穿不暖,还天天干活的苦日子,她过上了她都没法想象的好日子。
顿顿不是白面馍馍就是大米饭,最差的伙食是苞米面。
衣裳做了好几身,再也不用和她大姐争裤子穿了。
就连她身上每个月来那事的时候,她也能用上卫生纸了。
她过上了吃喝不愁的好日子,当上了工人的爱人。
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嫁人,嫁对人家有多重要。
这和投胎是一模一样的。
仅凭嫁人,啥也不用干,就能过上那种生活。
那几年的城里生活,让赵玉兰这个当年能吃到一个苞米面窝窝头就能高兴大半天的姑娘,开了眼界,有了见识。
她即使十几年前回到了这个双水村,可这些见识并没有随着时间而逐渐淡去,反而像烙印一样烙在了赵玉兰的脑海中。
这就是她和村子里的妇女不一样的地方。
周卫红才十三四岁的时候,赵玉兰就整天教她将来要嫁给有钱有背景的人。
最低也要是厂长的儿子。
乡下的生活,让赵玉兰的不甘和野心一天比一天的大了起来。
她把希望都寄托在了闺女周卫红身上,她要让她去替她实现这种不甘。
嫁给一个乡下的男人,不仅这辈子不可能,就是下辈子也不可能。
进城,对于闺女卫红来说,不仅仅是逃避她大姨赵水芹给她说的乡下对象,更是一个开始。
一个决定她这后半生的开始。
这是闺女的大事,可周向北这个当爹的却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压根不愿意往榕城写信。
他还配当闺女的爹妈?
“不就是因为当年我收了人家的一百多块钱,害的你被厂子开除了吗?
当年是我做错了,可这事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你就不能放下吗,不能把它忘了吗?
我伺候你这十几年,难道还不够还你的吗?”
赵玉兰认为自己早就把欠周向北的还给他了,她委屈,她愤怒的用手拍着地,发泄着心中这些年的不满。
她害周向北的仅仅是让他丢掉原本有前途的工作吗,还有在里面蹲了那么长时间的牢,出来后,还被人敲断了一条腿。
他在朋友同事面前的自尊……她把周向北的整个人都毁了。
原本周向北是能平平稳稳在厂子里分房,往上走的,十二年前,他已经是毛巾厂的三级技术员了。
他从学徒工走到这个位置,只用了六七年,十二年的时间,足够他再往上升几级的了。
当年在毛巾厂和他关系最好的老马,俩人是好哥们,那个时候的老马还没有他的级别高,只是二级技术员,这十二年的时间,人家已经评上了工程师。
工资待遇更是好的很。
而周向北拖着一条瘸腿,在乡下种了十二年的庄稼。
在一旁磨铁棒的周向北听到她的话,手中的铁棒磨的更加快了起来。
“你看他,他就会这个死样子。”
赵玉兰被气的头发晕,胸口闷的喘不上来气。
“你到底要我咋样,你才肯原谅我,我跪下来求你行不行。”
赵玉兰真就给周向北跪下了,她已经崩溃了,她多想让以前的周向北回来。
“娘,你起来,甭跪他。”
屋里的周卫东和周卫丽听不下去了,从屋里跑了出来,想把他们的娘赵玉兰拽起来,可赵玉兰就是不起来。
“卫东,卫丽,你们不要拉我,我就要给他下跪,我要看看他周向北的心到底能有多硬。”
“爹,你还磨那个东西干啥?你还不赶快让俺娘起来。”
周卫东气急败坏的夺过他手里的铁棒,打开大门,把铁棒扔到了门外。
周向北没有东西可以磨了,站起来,就回屋了。
他睡觉的地方,那压根不是床也不是炕,而是一堆睡的光滑的不行的苞米杆。
之前赵玉兰把他睡觉的苞米杆给塞到锅里烧锅了,以为这样就能逼的周向北上炕来睡觉。
可到了晚上,周向北宁愿睡在外面的草垛里也不回来,第二天又抱回来一堆苞米杆。
她烧着,他抱着。
“天啊,我的命咋恁苦啊……我为啥要被这个男人这样折磨啊。”
赵玉兰嚎啕大哭了起来。
住在她家隔壁的人家,都在贴着墙根,听热闹。
周向北在村子里和其他人也说话,甚至还帮人家的忙,就偏偏不和赵玉兰说话,赵玉兰在他面前,挑水摔倒了,他都不在看的。
也和周卫红她们说话,只是说的少,更多的时候是沉默。
……
知青处,
自打周文来了这插队后,每天还是依旧会做梦,有好几次甚至半夜被噩梦惊醒了,伴随而来的是头疼。
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睡过踏实的觉了。
半夜的时候,躺在炕上的她,额头上出的都是汗,手无意识的紧紧的攒着被褥一角,眉头紧锁。
嘴里还说着什么,在地上打地铺的宋清河被惊醒了。
他坐了起来,犹豫再三,还是点燃煤油灯,走了进去。
把煤油灯放在炕台上,站在了床边想把她从噩梦中叫醒,
“周文,周文……”
周文在梦里梦到了上辈子的事,她睁开朦胧的眼睛,看着眼前的宋清河,已经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了。
她的思绪已经交杂的乱了。
看到他,以为是在梦里,她眼睛半垂的看着他,眼神很迷离,
“上来好不好?”
声音很软,还带着一股子撒娇的意味,这是上辈子周文在宋清河面前惯用的语气。
第93章
第二天,周文醒来后,在屋里已经见不到宋清河的人了,桌子上放着一张纸条,说去修水库,一个星期后回来。
他桌子上的那些图纸也不见了。
可以看出他走的很匆忙,就像是在故意躲着周文似的。
周文把纸条扔在桌子上,又坐回了炕上,她昨晚做梦又梦到了宋清河。
梦里的宋清河假正经的很,后面被她磨的就渐渐正经不起来了……只记得,她把人给按在了身上。
醒来后,头竟然也没有疼,这是她这段时间睡的最好的一个觉。
宋清河不在这,周文就又和王红梅做起了饭搭子。
“你就是新来的女知青吧?”
挎着个空篮子,正在菜地里拔萝卜的周文听到声音,忍不住抬头向四周看了起来。
“我在这哪。”
白淑华从草丛里站了起来,她来这边挖夏枯草,正好看到这个眼生的女同志来这拔萝卜。
她早就听说,知青处来了五个知青,其中有一个长的很漂亮,不过就是身体不太好,不咋出来。
其他两个女知青她是见过的,只有这个没有见过。
“你不认识我,我以前也是咱这的女知青,来这插队的,我叫白淑华,你叫周文吧?”
自打白淑华嫁人后,她白淑华的名字,就很少被人叫了。
大多都是水生媳妇,后面有了娃,就是小叶娘,小旺娘的,要不然就是杨家屋里头的。
她一个从城里来的,有文化的女青年,愣是没有了自己的名字。
“对,白知青,你这挖的是草药吗?”
白淑华听到这声白知青,心里很诧异,自打她嫁给杨水生,就几乎没啥人喊她白知青了。
她有股说不出来的高兴,站在这用白知青的身份和这个新来的女知青说话,
“对,这叫夏枯草,治病用的。”
她自打生了两个孩子后,就得了妇科病,村子里的妇女得上这种病,都是挖这种草,回家煮水喝。
白淑华曾经是个知识女青年,当初她是主动来下乡的,为了要扎根农村,愣是用嫁给农民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留下来的决心。
杨水生三代都是贫农,穷的很,当时听到这个城里来的女知青说要嫁给他,他都不敢相信。
第二天,俩人就去领了证,知青处的人不是没有劝过白淑华,吴英子当时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可她铁了心要嫁给他。
当时热血的很,领了证后,那个冲动劲一过,她心里就空落落的。
杨水生是个地道的农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俩人在一块生活没几天,他们之间的生活习惯,认知,思想,都有了冲突。
白淑华当时还想改造这个农民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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