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乌鸦老道
王春走了过来,他也不认识面前这个男人,
“你是不是泸城那边的?”
只有泸城那边的人才回来找他表姑,这个很有可能,就是他表姑以前的东家。
潘良表明身份后,这两口子异常热情的把人请进窑洞里了。
“恁喝茶,喝茶。”
王春从灶房用他们平时吃饭的碗,给倒了一碗的热水。
这里是乡下,喝茶的意思,就是喝白开水,里面是没有茶叶的。
潘良连忙站起来,接了过来。
“王妈没有在家吗?”
“表姑……表姑去地里锄地去了,中午不回来吃饭,你找她啥事啊,俺去叫她回来。”
何翠翠面对潘良,提起表姑有些心虚。
潘良看了一眼屋里两个孩子油亮亮的嘴巴,眼中闪过一抹沉思,
“不用了,你告诉我去庄稼地的路就行。”
这窑洞里飘着一股子浓郁的鸡肉味,让人想闻不到都难。
王春只好带着潘良去地里找他表姑去了。
俩人到了地方,就见王妈正坐在地头的枣树下,啃着又凉又硬的玉米饼子,吃的很费劲。
“王妈?”
王妈已经一两年没有听到有人喊她王妈了,她不敢置信的往后看,手中干巴巴的玉米饼子掉在了地上都没发觉。
“潘良同志?!!”
那段岁月,王妈为了避嫌,对他们都是喊乌雪同志,潘良同志。
见是他来了,她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见他还站在那,眼睛瞬间酸了起来。
潘良上前,扶住了她的胳膊。
“你……你咋才来接我啊?”
王妈委屈的拍打着潘良的胳膊,眼泪哗的下来了。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他会来接她的,接她回家,回泸城的家。
“都是我不好,我来晚了,应该早点来接您的。”
潘良自责的不行,他没想到崔长亭他们会把王妈赶出来。
“不怪你,不怪你……”
……
站在一旁的王春很尴尬,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人才是他表姑的侄子哪。
潘良来接她了,王妈说啥都要跟他回去,她来的时候拿个小包袱,走的时候,还是个小包袱。
“姑,在这住的好好的,你走干啥?要走也不用这样的急啊?”
王妈从地里回来后,在屋里没咋收拾,就出来了,紧紧的挎着潘良的胳膊,生怕有人不让她走似的。
“感谢这段时间你们对她的照顾,我要把她接回去了。”
原本来的时候,潘良准备给他们留下一笔钱,作为这一两年照顾王妈的费用,可来到了这之后。
见到他们背着王妈吃鸡肉,让王妈一个人去地里干活,给她吃玉米饼子,他就打消掉了这个念头。
要是他们对王妈好,潘良不仅会给他们钱,还能在城里给他们安排工作。
床底下的鸡骨头,王妈看到了,感到很心寒。
她来了这后,不仅把体己钱都给了他们,还不分昼夜的给他们干活。
怪不得中午不让她回来了……
“姑,你在这再住两天吧。”
王春挽留她。
“是啊是啊,在这住两天,俺这就给恁杀鸡去。”
之前何翠翠见这个表姑是被赶出来的,本来以为回不去了,以后靠她们养。
谁能想到,人家还跑到这穷乡僻壤,鸟不拉屎的地方接她回去。
要知道,她这个表姑以前伺候的是啥资本家,比她们村的地主老爷还厉害哪。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世事变了,不打地主了,也就是说这样的人家又起来了。
那之前留下来的家底,不容小看,说不定够她们乡下人能吃两辈子的。
这眼瞅着,这个表姑又有前程了,这个人对她又恁好,她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有这一天,她就对这个表姑好点了。
“不吃了,我们这就走。”
王妈片刻都不想再留在这。
何翠翠见留不住她,连忙把自己的俩儿子推到了表姑面前,
“姑,你回去后,可不能忘了你亲侄子,还有俺这个侄媳妇,还有你这俩孙子。”
杵在一旁的王春不吭声,没脸吭声。
王妈没有搭理这个势利眼的侄媳妇,而是看向这个表侄子,
“春娃,姑的那些钱,姑也不朝你要了,你就留着花吧,姑走了,你们好好过日子。”
王妈就这一个侄子,虽然说是表的,但以前逢年过节的时候,她都会给这个侄子寄东西。
在这住了两年,只有这个侄子对她好,但奈何怕媳妇。
“姑,那是你的钱,俺不能要。”
王春愧疚的不行,脸色涨红,想起了以前种种,
“你赶快把钱拿出来,还给姑。”
“俺还哪有钱,姑的钱不都用来给咱箍新窑了吗?”
何翠翠见她男人让她把拿这个表姑的钱再还给她,何翠翠说啥都不愿意。
那些钱是她好不容易要到手的,是她的,咋能再还回去。
要是还回去了,那她两个儿子咋上学,家里花啥,她娘吃药咋办?
“箍窑才花了几个钱,剩下的钱哪?”
原本箍窑,是王春被何翠翠逼着,朝表姑“借”的钱箍的。
他们“借”了表姑的很多钱,都是有借无还的那种。
这是何翠翠这个乡下女人的小聪明,这样既可以从王妈那要到钱,又能不破坏她们之间的亲戚关系。
拿着王妈的钱,给自己的娘买的罐头,麦乳精,鸡蛋糕……这些东西,王妈都没吃过。
“你不当家,你不知道柴米油盐贵。
家里五个人,每次蒸的饼子,都不够吃,哪还剩下啥钱?”
王春见何翠翠说啥都不肯把钱拿出来,又气又急,
“何翠翠,你今个要是不把剩下的钱拿出来,俺给你没完……俺要和你离婚。”
他们已经花了他表姑不少钱了,剩下的钱说啥也要给她。
原本后面的钱就是打着替她养老的名义,把她的棺材本要到手替她保管的。
现在她要回去了,这钱咋还好意思攒在手里不还她啊。
“姑,这箍窑的钱,以前朝你借的,你放心,俺一有钱,俺就给你寄过去。”
“王春,你个没良心的,你要和俺离婚,你想不要俺,俺给你生了俩儿子……”
何翠翠哭哭啼啼的。
哭的王妈头疼,
“春娃,那钱姑说给你就是给你了,别为了我闹的家里不安生了。”
“咱走吧。”
王妈对潘良说,她在这住了两年,那些钱,就算是她这个当姑的,给这个侄子的,毕竟姑侄一场。
潘良带着王妈离开了王春这个表侄子家,身后传来了他们两口子的吵架和争执声,以及孩子的哭声。
俩人来到县城,潘良并不急着带她坐火车,而是先带她去吃了一顿饭。
在国营饭店那,要了一碗饺子,一条松鼠桂花鱼,一只烧鸡。
他又跑到外面干个体化的小摊那里,买来了一只炖的入味的红烧肘子。
“王妈,快吃,不够我再去买。”
潘良一边说,一边往她碗里夹了一块肘子。
王妈已经很久没有沾过荤腥了,看着这一桌子的肉菜,又想哭。
吸了好几下鼻子,才压住了心中的酸楚,拿着筷子,把那块肘子塞进了嘴里,
“好吃……”
没有见到潘良的时候,王妈所有的委屈都能往肚子里咽,可见了他后,就再也咽不下去了,就是想哭。
因为她的倚靠来了,家人来了。
“慢点吃,还有这鱼,你以前最爱吃这个。”
潘良把那盘鱼,放在了她的面前。
看着她狼吞虎咽的,吃的这样的急,心里很不好受。
吃完饭后,潘良又带着她去百货大楼给她买了两件新衣裳,把身上的那身打补丁的给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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