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尾山雀呀
剑灵没有回答，桑璎心里却很笃定。
如果这是兽人建立起来的，那么城中所有古怪的地方就都有了解释。
桑璎按照剑灵的吩咐，重新走到了那面太阳铜镜前。她小心地在铜镜后面摸索了一会儿，果然如剑灵说的那样摸到了一个古怪的凹陷部位。
“这就是那枚族徽所要放置的地方了。”剑灵轻声道，“你不要现在动手，等到他们三人都休息去了，你再悄悄过来吧，铜镜会告诉你，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说完这最后一个字，剑灵再次安静了下来。
桑璎本来想要继续问些什么，但剑灵却一个字都不肯再吐露，只说让她晚些时候自己来看。
虽然不清楚剑灵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但桑璎还是选择了相信他。毕竟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因为在地下城里实在没有找到更多有用的东西，四人就回到了之前的石洞内——地下城太过压抑，他们都不太喜欢留在那里。
但回到了石洞后，包括桑璎在内的四人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里没有灵气，让他们也开始变得像普通人一样了。
困意袭来的太过突然，四人都有些难以抵挡。桑璎索性提议四个人轮流守着，还主动让其余三人先睡。
等到他们三个推辞不下睡过去后，桑璎取出了一个防御阵盘，将身上所有的灵石都留了下来，这才起身朝着地下城的祭坛而去。
无论如何，她都要知道这座城和那些荒兽，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第六百五十章 剑灵还是天道？
地下城还是如之前一样安静得有些不同寻常。
桑璎熟练地找到了太阳铜镜背面的那处缺口，又将之前捡来的那枚徽章取了出来。
凭借她的触感来说，这两个东西的形状的确是符合的。
剑灵见她迟迟没有动作，还忍不住开口催促：“你不是想要知道这里的秘密吗，怎么还不动手？”
桑璎却皱着眉头：“在你诞生之前兽人就和神族分开了，你为什么会知道关于他们的事？还知道这座地下城的事？”
她心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连带着对龙渊剑都怀抱着警惕。
“你不用担心我会害你，要知道我是借着你的力量才得以渡过天劫，拥有灵智。我和你是被天道牵扯在一起的，你要是出了事我也不会有好下场。”龙渊剑大概是存在太久也见识太多了，所以连才诞生不就的剑灵都给人一股成熟睿智的感觉。
其实不用他说，桑璎也能感受到他们俩之间那股若隐若现的联系。
所以思索了片刻，桑璎还是决定赌一场。
她将手心里的族徽安放进了太阳铜镜背后的那处凹陷里，然后就听见剑灵继续引导她怎么转动太阳铜镜。
左三圈，右两圈。
伴随着一阵微弱的“咔哒”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落了锁。
漂亮的太阳铜镜忽地投射出一道光芒，光芒很快越过桑璎的头顶，落在了她身后。
一道光幕缓缓在半空中拉开，紧接着出现的，是一位头戴金冠手握权杖的女性。
对方的皮肤略有些发黑，浑身都透着一股阳光坚毅的感觉。单看她的上半身，任谁都会觉得这是一位难得的美人。然而这样的美人，下半身却是一条粗长的蛇尾！
桑璎默默吸了口凉气，她果然没有猜错，这座城的确是属于兽人族的。
“兽人族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灾难。”那位女兽人的目光落向虚空中，神情带着几分悲伤。
“我们的神抛弃了我们，我们的祝祷和祈愿再也得不到任何回应。神庙崩塌、黄沙遍地、草木枯萎……我们的族人不断死去，而神明却没有降下任何福祉。”
女兽人的眼里落下泪水，在她粗糙的脸上留下泪痕：“我们的大祭司告诉我们，永恒之城最终会被掩埋入地下，再也看不见任何太阳。我们如果再留下去，也会被连同这座城一起掩埋。”
“我们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我们抛弃了这座城，用最后的力量前往了神明遗留的地方。据说那里有我们最后的生路，我们会在那里找到更适合我们的居所。我们将神明的镜子留给这座城，希望它能帮我们保护永恒之城……”
听到这里，桑璎有些明白这座城和这面镜子的来历了，只是这和荒兽与下界的这场灾难有什么关系呢？
听到她的疑问，剑灵只是道：“你接着往下看。”
果然，女兽人继续说话了：“大祭司告诉我们，这场灾难远没有结束。在遥远的未来这场风沙会重新降临，伴随风沙而来的就是诞生于风沙中的怪物。”
“不过不用担心，等到那个时候，会有天神选择的勇士来挽救一切，并让永恒之城重新回到光明中。”
“不知名的勇士，请不要畏惧未知，请不要畏惧死亡。死亡是一切的新生，当你越过那扇门之后，你会找到所有的真相……”
女兽人的权杖在胸前划出一个桑璎看不懂的符号，她微微压低了脑袋，视线也发生了转移。
桑璎莫名觉得，她此刻是越过了漫长的时空，在看向自己。
“不知名的勇士，我们与你同在。”
最后一句话说完，女兽人和那面光幕就缓缓化作荧光消散了。
看完这些的桑璎都还没将卡在喉咙里的浊气吐出来，就低头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我以为你已经睡了。”她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江灼雪。
“嗯。”江灼雪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本来要睡了，但你离开后我就醒了。”
这就意味着，自己前脚刚走，对方后脚就跟过来了。所以刚刚女兽人的话，他也全都听到了？
即便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但此刻桑璎还是在江灼雪灼灼的目光里开口道：“抱歉，我不该瞒着你们的。”
但江灼雪却摇头道：“你不用道歉，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我明白的。”
他听得到刚刚那个女兽人话里的“死亡”二字，也清楚桑璎在背着他们三人选择来这里探寻真相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江灼雪只是觉得有些遗憾，他好似还没有真正跟桑璎在只有他们两人的地方好好相处过，就马上要承受永远的分离了。
如果早知道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他一定早早自己挣脱出当初的封印，来到流光剑宗找到她。
“那个女兽人有说要怎么解决这一切吗？”江灼雪一步步靠近了她。
桑璎动了动唇，她刚要说话，身后的太阳铜镜就再一次有了动静。
太阳形状的铜镜似乎是完成了自己所有的使命，在桑璎和江灼雪的注视下很快碎裂成片，连带着整座祭坛也跟着一起往下坍塌。
头顶是砂石扑簌簌落下的声音，连带着这座地下城也一起摇晃了起来。
桑璎快步退下了祭坛，下一秒，祭坛就轰地陷落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猛然蹿到桑璎两人面前的火焰。
火焰比地面上的阳光还要炽热，只是稍稍靠近，桑璎都觉得自己整个人似乎都要被融化了。
太阳铜镜没了，一直护着永恒之城的力量也就消失了，如果桑璎不尽快做出选择，恐怕头顶的黄沙会很快把这座城连带他们一起淹没。
“其实所谓的救世并没有那么困难，只需要身负气运的人，将自己的力量、功德和气运全数交付出来。天道自然会将其凝练之后，补全到受损的世界中。一切就将恢复正常。”剑灵的声音再度响起，“而你，只需要带着我跳下去即可。”
桑璎点了点头：“听起来的确很容易，那么我想问一问，你是什么时候降临到龙渊剑上的呢，天道？”
第六百五十一章 献祭
脑袋里的声音没有回答，但桑璎已经敏锐地感觉到了属于祂的情绪。
是的，祂——此界的天道。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那个声音在沉默片刻后，才再次开口。
祂没有否认自己的存在，毕竟在祂看来，如今的桑璎已经没有选择了。
“什么时候发现的我已经不知道了，或许在你开口跟我说话的时候，我就已经在怀疑了吧。毕竟我的另一把剑也是后来才生出灵智，却不像你这样，一出现就口齿这么伶俐。”桑璎看着面前从地底冒出来的火焰，即便她整个人都被火焰炙烤着，但她却感到从心上冒出来的寒意。
这股寒意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冻住。
所以顾怀微说得是真的吗，天道创造天命之子，只是为了让对方给祂送命？
桑璎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想，但天道如今的行为却让她不得不产生这样的猜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此方天地存在了太久，而我也诞生了太久。你们或许感觉不到，但我已经开始走向消亡了。”还稍显稚嫩的声音说出这样沧桑的话，让桑璎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天道要消亡了，那么此界还有存活下去的可能吗？
江灼雪见桑璎望着那片火海呆愣许久，刚要伸手去拍她，却不料龙渊剑中飘出了一缕青烟。
在那一刻，火焰的灼热消失了，地下城的摇晃也停止了。江灼雪的手伸到一半就停了下来，连同脚下不断传来的轰隆声也不见了。
时间就这样停止了下来。
而桑璎和那缕青烟却是脱离于这片静止的空间之外的。
青烟，也就是天道说：“你不用担心这个世界，等你跳入火焰中，这个世界会继续平稳地运行下去。而我在得到了你的力量后，也能将新的天道孕育出来。”
天道不会一直存活，有消亡就会有诞生。
新的天道往往会比旧的更加强大，也会为这片天地带来新的生机。
“我已经太老了，所以这些年来下界并没有修士能够飞升，因为我已经虚弱到无法创造出飞升天劫了。你的诞生会是我和这个世界的机会，一切混乱将会由你停止，而新的秩序会在毁灭中诞生。当新的天道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下界的修士就有了飞升的机会。”
桑璎冷漠地看着祂：“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会牺牲自己呢？我自认不是个善良无私的人。”
“不，你是。”祂当然是因为清楚面前的女修是个怎样的人，才会将救世的众人交托给她。
天道对此十分笃定：“为了你所在意的人和事务，你会答应的。正是因为你骨子里就是这样无私的人，你才会成为天命之子。谁是天命之子并不是由我决定的，而是由他们自己决定的。”
所以从一开始，顾怀微就做错了。
他以为只要改了桑璎的命格，将桑璎的气运和经历套到苏抚云身上，就能让她避开死亡的结局。但其实桑璎的结局从来不是由她的命格决定的，而是由她自己决定的。
“当初在我拜师的时候，我梦到的那些画面，是怎么一回事？”桑璎提出了她的疑问。
天道：“那不是我做的，而是这个世界意识到情况发生了不对，在积极自救罢了。它将自己预测到会发生事传入了你的脑袋，让你以为这个世界是一本书，但其实你根本不会变成书中那样疯狂又绝望的姑娘。”
“或许你已经忘了，但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是如今，而是在很多年以前。那个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子，你的父母还在你身边。你每日在峰上练剑，即便你连剑意味着什么都还不清楚。”
“我感受到了你灵魂里的纯净，所以前来试探你，想要知道你会不会是那个被世界选中的人。我化作一只妖兽靠近还年幼的你，并问你若是这世间没了太阳，你会如何？”
“你说，那我就化作太阳……”
天道的话仿佛掀开了桑璎尘封已久的记忆，恍惚间，她看到一个与自己眉眼十分相似的小姑娘怀抱着比自己还要高的剑，对地上一只猫兽奶声奶气地回答：“那我要化作太阳，永远不落下来。”
“所以，这条路根本是你自己选择的。”天道的话音落下，桑璎周身的景物再一次发生了变化。
她眼前的地下城骤然变成了修士和人族们的营地，此刻的风沙比先前威力更大了。
几乎所有元婴及其以上修为的修士都走到了第一线，开始挣扎着对抗风暴。在他们身后，冰龙苍涟躺在在地似乎已经奄奄一息，因为失去了太多的水而开始枯萎的青萝，虚弱将藤蔓搭在他身上，试图用最后一点力气帮好友挡住阳光。
她看见从前平静的无尽之海已经化成了一片血红色，里面没有逃脱掉的海中妖兽已经尽数死亡，海水不断散发出腥臭味儿。
金鳞儿姐妹俩的鳞片都干巴巴地蜷缩了起来，兽神白泽更是化成了兽形，朝眼前的风沙发出最后一声嘶吼。
风沙瞬间被逼退了十丈远，而白泽也重新变回了小兽的模样，陷入了沉睡，不知道要修养多少年才能再次苏醒。
最后，是桑璎的爹娘。
桑拯的头发白了大半，他身上的气势也已经跌落到金丹以下了，面上更是带上了一层死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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