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蝗蝗啊
张宪空也不会为了大男子的面子而抢着付钱,这顿饭明显不是自己能消费的起的,他安心吃下这一顿请,成全别人的心意,自是不会充大。
当然,张宪空内心也并不是全然不受震动,他再能面对现实不自卑,也不想在王承柔面前一直拿不出银钱来,至少不能永远这样。
他想着这事有点出神,没注意有一人挡在了他面前。待他抬头去看,发现竟是义父站在了他面前。
也是巧了,宋卫要办的事,其中一件就是请人在此吃饭,他正想着要找这个义子好好谈一谈,他就出现在了眼前。
宋卫正要说话,但见张宪空旁边的姑娘。他在宫中当差多年,王承柔这样的贵女,自然是要记在心里的。
于是他忙给侯府小姐请安:“王姑娘安好,奴婢监厂宋卫。”
他说完不看张宪空,张宪空心里明白,义父这是不想在此与他相认。于是他按规矩来,恭手道:“宋副监安。”
“嗯。”宋卫只回了他个鼻音。
王承柔进过几次宫,若说前世的自己肯定是不记得这位监厂的宋副监,但重生回来,她倒是知道他的,改朝换代的时候站错了队,被新帝李肃抓了典型,杀鸡儆猴,下场极惨。
“公公不必多礼。”王承柔道。
宋卫站直了身子,在张宪空与王承柔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他给了张宪空一个眼神,多年的义父子间的默契,张宪空知道这是义父找自己有事。义父在宫中服侍正监大人与皇上,自是不能随便出宫,所以,他要找个日子去到宫侧门见义父。
李肃等人随后也出了酒楼。他本是坐马车来的,但当李肃正要上马之时,忽然定住了身子。
管青山不解,正要询问公子是还有什么事要办、要吩咐,就见公子回身抽出他的剑,朝着马与马车之间的马搭上砍去,只一下,马匹脱离了马车,公子把剑扔回给他,随即上马扬长而去。
管青山只楞了一下,马上用同样的方法,把另一匹马也解放了出来,骑上后去追公子了。他暗自庆幸今日出行的是辆双马车,否则的话,他驾着毁了一半的马车,拿什么去追他的主子。
管青山虽然追不上公子,但还能跟上,一直能看到他的身影。
他看公子行进的路线,这好像是往湖对面那片空旷草地的方向,有了这个认知后,管青山忽然想起,他们最后听到王承柔与张宪空的谈话内容,正是相约着坐船过湖,去放纸鸢。
另一边,下船的时候,需要有人搭把手,张宪空这次可以完全不用顾虑世俗,伸出手来给王承柔搭。
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如她的名字一样,柔柔软软的。比起张宪空平生还未与女孩子有此接触不同,王承柔却是记不清上一世里,她抓握过李肃多少回手了,但每次都是她主动。
而当时得逞后的悸动,不过是她一个人的。而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所有的付出都有了回应。
这片空旷草地,没有树木,有的只有花草,所以天气好的时候,在这里放纸鸢的很多,卖纸鸢的也多。张宪空给王承柔买了一个,她挑了半天,挑了一只小兔子。
张宪空笑道:“兔子会飞?”
王承柔没笑:“我希望它会。”
这只小小的风筝才刚刚放上去,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慢慢地声音越来越清晰,竟是有人绕过了这片湖,直接骑了马过来。
马蹄声阵阵,带着呼啸之势,王承柔呆呆地看着离她越来越近,且没有停下意思的高头大马,能反应过来的,唯有紧紧地抓住手中的“小兔子”。
第25章
张宪空当然也发现了险情, 但他心里有数并不慌,全神贯注地关注着冲过来的马匹情况。
待他正要顾不上男女礼节, 伸手欲去把王承柔带离险境之际,身前忽然出现一个追犬的小女孩。眼见连人带狗都要被马蹄踏到,张宪空往前一扑,抱住小女孩一起滚到了旁边。
他做这一切时,已研判了形势,这样做是最好的选择,他选择扑向的方向也是王承柔这边, 这样若是王承柔有危险,他也可以在第一时间化解。
但, 他料错了一点, 这匹马,或说驾着这匹马的主人, 真正的目标正是王承柔。
一切发生的毫无预兆,王承柔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待她能看清眼前景物时, 已被李肃揽住腰坐在马上他的身前。这马多搭了一个人,速度不仅没见慢, 反而奔跑的更快了。
张宪空完全没料到事情会是这么个走向,他以为的纵马惊人, 却是有目的地掠人。
张宪空并没有放弃, 他爆发出飞快的速度,在马后拼命的追赶。但两条腿的怎么可能跑得过四条腿, 慢慢地, 他连马儿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王承柔还握着那个白兔纸鸢, 握得手都要僵了却不自知。因为她陷在了上一世的记忆里, 腰上被卡的力度,熟悉的冷硬胸膛,还有他身上冷烛的味道……
每一个都是她想要摆脱的,为什么?她明明以死明志,舍弃了生命,为什么此时此刻,王承柔还有一种从来没有逃脱过的绝望。
风声呼呼,他们来到一个狭小过道,过堂风刮得王承柔脸疼,她终于清醒了一些,她已重生,她不是李肃的任何人,她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现在没有理由这样对待她。
终于过了这条狭长小路,眼前是开阔的树林。那双青筋乍现的大手,终于肯拉紧缰绳,马儿慢慢地停了下来。
王承柔小心地观察着周围,这地方她从来没来过,她已不记得是怎么从湖对面的草地跑到这里的。
李肃先下的马,正欲抱她下来,王承柔却一个翻身,利落地自己下了来。他倒是忘了,她曾骑着马追了他半个城,当时甩掉她可是费了些功夫,可谓骑技了得。
李肃看着她不说话,王承柔心里发凉,这样的李肃她太熟悉了,上一世他逼迫她时,就是这种感觉。不能任这诡异的气氛进行下去,王承柔害怕了。
哪怕理智告诉她,这不是在前世,他也还不是皇上,但上一世的烙印太深,到现在,王承柔每次沐浴前,都会忍不住朝锁骨处查看,那个位置她一眼就能锁定,哪怕现在光滑白腻,她也还能在脑中描绘出牙印状的疤痕。
所以,她怎么可能不怵呢,尤其是在单独面对李肃的时候。况且她不知李肃今日这出是为了哪般,她就算再慌再乱,自己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她还是记得的。从她重生回来,并无招惹,没有交集,连采花节上做游戏也避着他了。
王承柔平复着杂乱的心跳,鼓起勇气,规规矩矩行礼后道:“谢谢小公爷相救,若不是您及时拽我上马,我可能会被惊马伤到,您可真是救了我一命。”
李肃把马缰绳甩开,道:“哦?我救了你一命。”
他言语态度过于认真,弄得王承柔不敢答了。真怕他会借题发挥,让她无故多了个救命恩人。不得不说,在上一世与李肃的争斗中,王承柔虽斗不过,但经验还是攒了不少。
“嗐,其实不麻烦小公爷出手,我看我也应该会没事。”王承柔尽力笑笑。
可惜,李肃见过她缠着他时的笑容,也见过她选张宪空时的笑容,现在王承柔的样子,与那些毫无相似之处,透露出她已尽力在掩饰的敷衍与假意。
“王承柔,你这是想行忘恩负义之举?”李肃双手背在身后,令身姿更加挺拨,压迫感也更强。
他连名带姓的唤她,令王承柔内心一悸,上一世每当皇上这样叫她时,都是她惹到他了,最后若想平复他的不称心,她都要把伤害与委屈咽下肚去。
她本想打着哈哈回避任何可能与他扯上关系的说辞,但显眼,李肃不让她走这条路。
王承柔收了假笑,看着他问道:“小公爷把我带到这里来,所为何事?”既然绕不过去,那就直面于他。
她能不再那样笑,李肃心里的暗火降了一些,但她这样问,倒是把李肃给问住了。他本该早就坐上回府的马车,此时应该已经到家,而不是亲手砍毁马搭,骑了马不畏距离地绕湖追上她。
但他就是这样做了,回想在上马车之前,他定在那里时心中所想,皆是王承柔清脆又略带娇羞地介绍着她的家世与她的私事。这一点他并不陌生,就在不久前,她也是这样地像个小尾巴似的一边跟在他身后,一边告诉他,她属兔,跟他的属相很配的。
而不同的是,当时的他并没有像张宪空那样理她、回应她。
是冲动了些,但他不后悔,他还是有冲动的资本的,他也冲动的起。从酒楼出来后的所做所为,全都是遵循本心,令自己不再暗憋暗气的本心。
“你过来。”李肃道,语气不温不冷。
王承柔未动,李肃不与她拧,主动向她走去。
王承柔见此,忍着向后退的强烈意愿,眼睁睁看着李肃走到了她面前,与她不过一尺的距离。
他道:“伸手。”
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本着不与他闹僵的原则,王承柔伸出了双手。就见李肃从她手上拿走了那个小兔纸鸢,手上一用力,刚还好好的东西,一下子毁在了他的手里。
竹骨架尽折,画纸也成了碎纸,破破烂烂地被李肃丢弃在空中。然后他回身,从马身侧面取下那个在他疾驰之时顺手取走的老鹰纸鸢,递到王承柔面前。
“这个给你,比你原先那个要好。”
王承柔不解,李肃把她拐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给她换个纸鸢?
李肃又说:“下个月我生辰,你可以过来。”
王承柔脑中“嗡”一声,这不对啊,上一世他固国公府大小喜事,哪一次都没有喊过她。
甚至就是这次生辰,她在没有请贴的情况下,巴巴地去了,然后就被门房挡在了门口。她报了身份,人家也不让她进去,显然是受过主子的特意吩咐,就是不让她进的。
可现在,在王承柔重生以来再没招惹过他的情况下,李肃竟然主动要她过去祝寿,王承柔想不通,她到底做了什么竟会使李肃对她的态度发生这么大的转变?
忽然一个可怕的念头冒出来,莫不是李肃也重生了吧?王承柔一下子手脚冰凉,如果真是这样,那老天又何必让她重走这一遭,她肯定会比上一世还要惨的。
李肃这样不许人忤逆他,喜欢控制别人的性子,恐怕会把她锁起来,让她没有再自我了结的机会。
李肃看着王承柔脸一下白了下来,他问:“怎么了?刚才我骑太快,被风拍到了吗?”
不,王承柔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自己吓自己,李肃虽对待她的态度与上一世的此时不同,但他也决不是上一世她所熟悉的样子。
一个人做了多年的皇帝,并在上位前杀了那么多的人,是会在气质与行为上留下痕迹的。而她面前的李肃,更接近于上一世对等时间里小公爷的样子。
是野心勃勃欲大展抱负的小公爷李肃,而不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帝王李肃。
王承柔拿着兔子天敌,老鹰的纸鸢,心里直犯抵触,但她还是不敢不要,只道:“没有,哪有那么娇气,只是不知这是哪里,恐家中奴仆找不到我会担心。”
李肃皱眉:“你不知道这是哪儿?”
王承柔心中警钟狂敲,她该知道吗?她惊讶的表情虽一闪而过,但李肃还是看到了。原来,她真的忘了。
他声音沉了下来:“两个月前,你与我说柳水湖对面有一道天光,你一直想去看看,却有些害怕不知里面通向哪里,有没有危险,求着让我带你过来。”
啊!王承柔从远古的记忆里刨出了这段回忆,这点小事她上一世都快不记得了,更别说是重生而来的今生。
但对李肃来说这只是两个月前可以算是近期的事,可他竟然记得,还按她说的做了。就是方法太过吓人,纵马掠人,倒是符合他一贯霸道独,。裁的风格。
王承柔心中有很多疑问,她思绪有些乱,但她现在只想赶快离开,至少离开李肃她才能精神放松,才能更好的缕清眼前纷乱。
而李肃想的是,他还以为她提议到湖对面去,是想让张宪空带她来这里。
罢了,李肃决定不再纠结这些,他觉得自己难得对她主动一回,让她去参加寿宴也算是表明了态度,以她的机灵劲,该是明白他态度的松动,不要真被他打击到,弃了珠玉,而去就和鱼眼珠子。
她既不记得想来这个地方,可见当时也就是随口说说,毕竟他一直冷淡着她,她情急之下随便找些话题来聊,不记得了也情有可原。
李肃想到她说的对,她那些奴仆若是一直找不见她,肯定会闹大,于是他牵了马过来,没给她自己上马的机会,揽住她的腰,把她抱了上去。
随后他自己也上了马,依然是环在她身后,放在腰上的一只手并没有撤下。王承柔感受着腰部传来的他掌心的温热,一时腰板挺得直直地,别扭非常却也不敢再刺激他。
因为没有人比王承柔更了解,被人拒绝的李肃,会疯成什么样,上一世她受得够够的了。
王承柔惴惴不安地任李肃把她直接送回了保帝侯府,她心里记挂着被留在湖对面的张宪空,但比起让他与李肃在这种情况下见面,还是绕过那里直接送她回来更好。
在回侯府这一路,李肃骑马的速度慢的很,可以算得上是在闲逛了,王承柔被动的成为了过街花车的待遇。一路都在被人看,这里面肯定有认识他们的。
明日,不,马上就会有人传舌了,她好不容易以不再靠近李肃而换来的她与他的新局面,经此一趟,全都白废了。
还有张宪空,他们才刚刚开了一个头,他会怎么想?他一定看到了吧,她是被何人掠走,他又会听到什么样的传言。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王承柔目前最该担心与研判的是李肃。
侯府门口下马车的时候,李肃根本没给她机会自己下来,腰上的压迫感与感受到的他手掌的力度,让王承柔明白,她不能妄动。于是,为了尽快结束这一切,她顺从的任他抱她下马。
她施礼:“小公爷慢走。”
李肃:“下月初四,国公府见,去吧。”
王承柔得到这句许可后,利马转身,快步迈进家门。李肃看着她干净利落的一套动作,并没有马上离去,侯府门房二人,点头哈腰的,哪敢在小公爷离开前关闭大门,尤其是眼见着小公爷的脸色越发阴沉后。
李肃收回目光翻身上马,手扬马鞭,这一鞭抽下去可不轻,马儿飞奔起来。
侯府内,王承柔把手中克她属相的老鹰纸鸢往地上一扔,吩咐奴仆:“拿去处理掉。”
王承柔失踪被掠的消息还是惊动了侯府,惊动了父母哥哥。晚些时候,得到信儿的清香清心一路跑回来,在看到她们姑娘完好无损地站在面前时,二人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可吓死她们了,以后再不能听姑娘的,甭管她跟谁约会,她们都要在边上盯着,寸步不离。
两个哭唧唧的,围在身边,且她哪怕挪动一步,她们都成圆状地包围着她,像个移动的囚车似的,令她束手束脚,走起路来都不得劲。
王承柔这一世多的最多的就是耐心,她一点脾气都没有的安抚着清心与清香。连被安抚的二人都感受到了姑娘难得的好性儿,可见她这次做得有多过分,连她自己都心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