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秦灵书
微生珏和叶菱歌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人群里,桑遥暗松口气,与钟情一前一后走出胭脂铺子。
夜风送来一股鲜香,是葱花被热汤淋出来的。桑遥说:“钟少侠,我请你吃夜宵。”
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被老板端上桌子,馄饨小巧皮薄,碗底垫着细碎的虾米,浮着香油的汤里,撒上绿油油的葱花,登时香气扑鼻。
桑遥口中生津,拿起汤匙,递给钟情。
钟情默不作声地吃着碗里的馄饨,眼角余光落在她的脸上。
自从开始食荤腥,桑遥这具纸片似的身体,渐渐丰满起来,肌肤肉眼可见变得莹润光泽。她大口大口吞着馄饨,双颊一鼓一鼓的,乌黑的眼睛里都是满足的神态,比从前那个忸怩作态的微生瑶生动可爱多了。
两碗馄饨眨眼见底,依旧是钟情付的钱。花灯大赛已经开始,人群都向着桥头涌去,摊子上的客人只剩下钟情和桑遥二人。
桑遥说:“你放心,这顿算我请你的,回去我就把钱给你。”
老板擦着手,走了过来,收拾碗筷:“他们都去看花灯大赛了,二位怎么不去?”
桑遥说:“人多,懒得凑这个热闹。老板,我向你打听个事呗。”
“姑娘请问。”
“镇子上的富户人家李府,他们家有位二小姐,叫李樱桃的,你可认识?”
提起李府,老板面色微变:“姑娘打听这个做什么?”
“兄长前些日子偶然结识了这位李家二小姐,对她呢,是一见钟情,有心求娶,千里迢迢赶到这里,又怕贸然上门,唐突了人家姑娘,这才先打听打听,了解对方的情况。”桑遥指着钟情说道。
“这位公子生得仪表堂堂,想娶什么样的姑娘不成,听我一句劝,千万不要想不开去做李家的女婿,他们李家的二姑娘邪门得紧。”
“这话怎么说?”桑遥来了兴趣。
“那李樱桃就是个丧门星,与她扯上关系的,都没好下场。”
“老板,名声关乎一个姑娘家的人生大事,可不能胡说。”桑遥不赞同地摇头。
“姑娘有所不知,那李家二姑娘本是李家的独女,大姑娘李青荷自幼丧失双亲,被李家收养,被府里尊称为大小姐,李樱桃就成了二小姐。大概三年前,李家二姑娘与家里人大吵一架,跑进了深山里,刚巧那夜下了暴雨,有人亲眼所见,李家二姑娘被塌陷的山石所埋,给李家报了丧,李家都开始给二姑娘准备后事了,雷雨交加的夜里,李二姑娘又浑身是泥地走了回来。”
桑遥:“李樱桃没死?”
老板面露恐惧:“就是这样才邪乎,李二姑娘被埋了后,李家请了好些人去挖山,挖到了李家二姑娘的衣裳和鞋子。埋得那样深,活人根本就是尸骨无存,偏那李二姑娘好端端的,什么事都没有。”
桑遥:“或许是她吉人自有天相。”
“李二姑娘回来后,李家就变了,先是李老爷的几房姨娘莫名相继去世,新娶的七姨娘肚子里还揣了五个月大的孩子,说没就没,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常去李家做客的陈员外,跟李夫人传了些风言风语,走夜路摔了个跟头就没气了。还有李青荷的未婚夫文远公子,两人都定好过门的日子了,死活要跟李青荷退婚,李青荷想不开,自己舀了勺滚烫的油淋在脸上。”说到李青荷,老板脸上满是惋惜的表情。好好的姑娘,为着个负心薄情的男人,和狼心狗肺的堂妹,愣是把自己毁了。
桑遥:“这么说来,我家兄长确实无福消受这位李二姑娘,多谢老板提点了。”
老板说:“二位真想求姻缘,不如去镇子上的月老祠看看,听人说,只要心诚,一求一个准,包管有好姻缘。”
“行,我和兄长去看看。”桑遥起身。
说实话,逛了大半天,桑遥困了,她想回府睡觉,只可惜茶茶准备随时随地搞事情,她没那个本事把茶茶打包带回家,只能拖住他,为男女主进一步发展感情保驾护航。
桑遥揉揉眉心。
头疼。
有什么一劳永逸的法子,能打消茶茶的念头就好了。
桑遥边走边观察着四周的情况,璀璨的灯火深处,微生珏与叶菱歌迎面走来,她顺手拿起一盏花灯,背过身来,将花灯举在钟情的眼前,挡住他的视线:“钟少侠,你觉得这盏花灯如何?”
“什么钟少侠,不是该叫哥哥吗?”钟情漆黑的瞳孔里,一簇火苗幽幽地燃烧着。
“嘿,你这人怎么占我便宜。”
“三小姐口口声声为我这位兄长的终身大事打算,现在倒是翻脸不认账了。”
噫,刚才一言不发,跟个没事人似的,这会儿又拿这个出言阴阳怪气了。不愧是茶茶,脾气比春日里的天气还要千变万化。
桑遥笑嘻嘻地伸出手:“做兄长可是要给妹妹买糖吃的,钟少侠,你的糖呢?”
花灯的光晕映出少女秀美的面颊,她笑得两眼弯弯如月牙。
钟情瞳孔里那簇火苗,变作了烈焰滔天。
第13章
桑遥怕撞上微生珏与叶菱歌,撺掇着钟情,往微生珏和叶菱歌约会的反方向走。前方人头攒动,巨大的合欢树下,垂着无数根绑着木牌子的红线。
“月老祠”三个字掩映在树影后面,门前缀一句诗词: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桑遥:“咦?”
误打误撞,闲逛到馄饨摊老板口中的月老祠了。
来都来了,桑遥索性凑个热闹。
月老祠内都是来求姻缘的年轻男女,个个打扮得得光鲜亮丽,粉面含春。刚走到姻缘树下,人群涌过来,冲开桑遥和钟情,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不见了钟情的踪影。
桑遥举目四望,寻找他的下落,被一人扯住袖摆:“姑娘,买根红线吧。”
摆摊的是个穿红衣服的少年,他手中握着一把红线,卖力地向桑遥推销着:“这些红线是我用情丝揉出来的,名叫‘千里姻缘一线牵’,水火不侵,刀剑无用,一旦系上能绑六个时辰。姑娘,想知道你心里那个人,适不适合与你婚后过日子,不妨将他绑在身边一晚上,他的脾性也就摸清了。”
桑遥本不想搭理,听到其中一句,驻足停下:“真的能绑六个时辰,刀剑砍不断?”
“童叟无欺。要是断了,来找我,一赔十。”少年笑眯眯地拍着胸脯保证。
“我越看你越像月老座下的红线童子。”桑遥掏出银子,“行叭,给我来一根。”
桑遥把玩着红线,琢磨着找个时机,给微生珏和叶菱歌绑上。
“三小姐。”钟情的声音隔着喧闹的人声飘过来。
桑遥还以为大魔王趁机溜了,闻言大喜,招手:“我在这里。”
她的腕间缠着根红线,皓腕如雪,横亘着一抹殷红,实在晃眼得紧。
桑遥高兴地向着钟情走去。
人潮拥挤,几乎是你贴着我,我贴着你,不知被谁撞了下腰肢,桑遥整个人扑向了钟情。
钟情抬手扶住她,擎着糖人的那只手背到了身后。
两人手腕蓦地一紧,并到一处。
桑遥目光垂下,那根被握在她手里的红线,缠上两人的手腕,将他们牢牢绑在了一起。
桑遥:“我的‘千里姻缘一线牵’!”
钟情:“这是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面面相觑时,叶菱歌惊愕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阿情,遥遥。”
桑遥赶忙将两人绑在一起的手用宽大的袖摆遮住,脸上攒出两个乖巧的小梨涡:“叶姐姐,好巧呀。”
叶菱歌手里提着一盏精致的莲花灯,雪白的面颊被灯火映照着,泛起酒醉般的红晕。她目含羞怯,眼底柔波缓缓,解释着:“我们听说这里很灵,便来看看。”
说着,她疑惑道:“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
“我出来买胭脂。”桑遥举起另一只手上拎着的包裹,藏在袖中的那只手,扯了扯钟情的衣角,“我怕招来妖怪,就请钟少侠勉为其难陪我一趟。刚才听说这里卖的小吃不错,原想着买一些带回去,给哥哥和叶姐姐尝个鲜。”
钟情不置可否,慢吞吞道:“师姐,玩得尽兴,却也别忘了师父临终前的教诲。”
叶菱歌拎着花灯的手腕僵了僵。
叶父临终前说,微生世家深似海,了结这桩因果,当及时脱身,不可与微生世家牵扯上关系。他还让叶菱歌发誓,这辈子可以爱上王孙贵族,可以爱上贩夫走卒,但绝不会爱上微生世家的男人。
好的不学坏的学,没事给人泼什么凉水,真扫兴。桑遥气得暗中掐钟情的手背。
叶菱歌唇角都垂了下来,桑遥赶紧拽着钟情这尊瘟神离开,一步三回头,不忘叮嘱微生珏:“哥哥,叶姐姐,我们先回去了。更深露重,叶姐姐是姑娘,哥哥,你别忘了给叶姐姐暖暖手。”
桑遥不知什么时候成了个小话痨,微生珏一脸无奈。
成功把微生珏和叶菱歌甩在身后,桑遥拐到一条小巷子里。
两人的手腕上缠着同一条红线,桑遥每走一步都感觉到钟情贴在自己的背后,这种如影随形的感觉,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钟少侠,叶姐姐怎么说都是你的师姐……”
冰冷的匕首贴上桑遥的脖子。
桑遥的声音戛然而止。
两人站在墙角的阴影里,桑遥背部抵着石墙,钟情高大的身影,完全将她笼罩住。那种阴冷的气息,如同地底生长的藤萝生物,牢牢将她缠缚。
“解开它。”少年压低嗓音,语气里满是危险的警告。
他用灵力凝出的刀锋,没办法将这根红线斩断。
世间根本没有坚不可摧的存在,这根红线太过古怪。
桑遥迎上他阴沉的目光,缩了下肩膀,弱弱开口:“如果说,我没有办法解开,你会砍了我的胳膊吗?”
贴着她颈侧的匕首,骤然压紧。
“卖东西的那人说了,这根红线乃是他寻遍天下,用至情至性的生灵情丝所织,它看似有形,实则无形,没有利器能砍断它。”
钟情黑眸中翻涌着阴云。
桑遥捏住了藏在袖口里的通讯玉符:“不用担心,六个时辰后,它会自己解开。”
关键是这六个时辰怎么熬。
这哥们的藤条会活生生绞死她的。
“我真不是有意,我给你道歉。”桑遥怂巴巴地垂下脑袋,粉色的耳垂缀着一粒珍珠,轻微颤动着。
钟情的心,似乎也跟着这粒珍珠晃起来。
匕首锋锐的触感消失。
茶茶大发慈悲,没有要她的命。桑遥把通讯玉符重新塞回袖中,舒了口气:“你不生气了?”
钟情:“下不为例。”
桑遥:“我们是同伴,你不要总是对我动刀动枪。”
钟情没做声。
两人的手还被绑在一起,自然是不能大摇大摆的回李府,这要是被人看见了,就算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钟情拎着桑遥跳上墙头。
李府内依旧一片死寂,像个巨大的棺材,埋葬着生机。灯笼在黑夜里寂寞地燃烧着,白日里的仆从,再无半点踪迹。
桑遥跟在钟情身后,几乎是被他扯着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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