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秦灵书
桑遥只觉呼吸越来越困难,整个人仿佛被什么掏空,她的手腕遏制不住地颤抖着,眼前覆下一层层浓厚的黑暗,终是撑不住,昏了过去。
没过多久,钟情幽幽转醒,五脏六腑如被焚烧的痛苦只剩下绵长的余韵,毫无气势地叫嚣着。
他诧异地转头看向身侧。桑遥趴在他床畔,双眼闭得紧紧的,面如白蜡,不知是死是活。
是回春咒。
这是钟情第一次被回春咒医治,依旧能认出来,桑遥使的是回春咒。能在短时间内治好他内伤的,只有桑遥的回春咒。
使用回春咒,代表着她将他所受的伤害,都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并非什么伤都能用回春咒,回春咒这种咒术,牺牲的是自己,稍有不慎,施咒者会被反噬,从而丢掉性命。比如钟情这次的伤,足以让桑遥丢掉性命。
钟情伸出手,两只搭上桑遥的颈侧,那里微微跳动着,尚有气息,说明她的命保住了。
真是个任性妄为又福泽深厚的蠢丫头。
钟情呼出一口灼息。
桑遥似有所感,睫毛颤了颤,努力撑开眼皮。钟情神色微僵,在她望过来的瞬间,阖上眼眸,装作依旧昏迷不醒的样子。
桑遥撑着自己的脑袋。
她的脑袋晕乎乎的,泛着尖锐的疼,四肢百骸的力气像是被人抽走大半。这时她也顾不上自己,她伸手探了探钟情的脸颊。
还在发烧,不过,没有先前那么烫了。
她侧着身子,扒开钟情的衣襟,那睡梦里的少年明显挑了下眉梢,她浑然不觉,双目认真观察着钟情胸膛上的血线。
血线颜色好像淡了一点。
桑遥放下心来。
这样烧着,也不是个办法,还是先给他退烧吧。
桑遥慢吞吞地站起,拖着沉重的两条腿,走到桌边。桌子上的水壶里盛着的水是凉的,她取出自己的帕子,倒出清水,浸透拧干,敷在钟情的额间。
待帕子不凉了,她重新换水,就这么重复好几遍,钟情面颊的红晕退散,恢复正常的脸色。
此时一轮清凉的月升起,悬在窗外。
钟情是草木妖精,草木妖精天生食日月精华,将月光照在他身上,能帮助他尽快恢复伤势。桑遥尽量将窗门推开,可惜床帏离窗户太远,月色只照到床前三寸的距离。
桑遥索性背起钟情,将他搁在窗台上,这样就能尽情的吸收月之精华了。只是她刚使用过回春咒
,浑身没什么力气,把钟情扶上窗台,已经耗尽她的全部力气。
那少年刚被她靠上窗台,身子一歪,就朝着窗户下方栽去。桑遥惊呼一声,手里抓着他的胳膊,被他的力道带着,眼前发黑,也一头栽了出去。
钟情所居乃是二楼,窗户下面是硬邦邦的土地,这样摔下去,两人不死也残。千钧一发之际,钟情睁开双目,单手搂住桑遥的腰肢,足尖轻点墙壁,借着力道,纵身一跃,跳回窗台。
狭窄的窗台,刚好只容得下二人,桑遥与钟情紧贴着,四目相对间,彼此呼吸相融。
嗅到少年身上独有的草木香,桑遥大气不敢出,放缓了呼吸,胸腔内那颗心脏却不受控制,如战鼓擂动。
钟情目光垂地,哂笑道:“三小姐想杀了我,直接捅刀子就是,何必搭上自己的性命。”
“我不是故意的。”此事是桑遥理亏,桑遥无可辩驳。
“受伤了?”钟情注意到桑遥的异样。
破天荒的,他竟关心她。桑遥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有没有受伤?”少年好脸色不过维持三秒,又凶巴巴起来。
“没有。”桑遥心有余悸地摇头。
钟情放开桑遥。
桑遥跳下窗台,倒退三步,垂着脑袋,整理自己被揉皱的衣角。钟情站在她身后,拢了拢敞开些许的衣襟,遮住胸前斑驳的血线,神色晦暗不明。
一股阴冷的气息,缠上桑遥的身体。
桑遥后颈汗毛一根根竖起,接着,就听见钟情阴森森的嗓音在她的头顶响起:“你都看见了?”
青萝公主的封印,钟情身份的秘密,都是不能触碰的逆鳞。桑遥想起这茬,全身的血液都仿佛掺了冰渣子,停止流动。
她的大脑高速运转着,回过神来,生生压住身体里的那股寒颤,黑葡萄似的一双眼盛满清亮的光,点头说:“我都看见了。”
如此直白的承认,令钟情所料未及,只听得那紫衣小姑娘信誓旦旦地说:“你放心,你偷练邪功一事,我不会泄露出去的。”
钟情微怔。
桑遥又说:“我在一本书上看过,你身上这种症状,是练了邪门功夫走火入魔的后遗症。”
有许多违禁的功法,是禁止猎妖师修炼的。确实有桑遥所说的这种功法,练了过后,会在身体上留下印记,比如摄魂术,一不小心就会反噬自身,落得个痴傻的下场。
钟情笑言:“三小姐还真是见多识广。”
明夸暗贬,老阴阳人了。
“可你为什么要练这种邪门的功夫?”桑遥装作不知,脸上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继而欢喜都凝固在了眼角眉梢,取而代之的是不赞同,“这种邪功害人不浅,你还是别练了。”
“好。”半晌,钟情嗓音嘶哑地回道。
诶?
就这么蒙混过关了?
桑遥眼神呆滞。
第34章
漆黑的天幕毫无预兆地窜起一团火光,紧接着刺耳的锣鼓声,杂乱的脚步声,慌张的呼喊声交织成一团。
这次起火的是胖婶家。
大火第一次光顾胖婶,胖婶坐在被烧着的房子前,拍着大腿,毫无形象地又哭又骂道:“丽娘,你这个没良心的,当初我可一句都没嚼过你的舌根子,你死后,我还给你烧了很多旧衣裳。冤有头债有主,你如今做了孤魂野鬼,要烧也该烧死当初欺辱你的那些人,你折腾我一个老婆子做什么!”
此话一出,前来拉她的几人,登时都变了脸色。一人堵住她的嘴,警告道:“你不要乱说话。”
大火来势汹汹,被火焰吞噬的房子,轰然坍塌。
修文和修武提着木桶,也加入了救火的行列,桑遥没看见微生珏与叶菱歌,不由问道:“哥哥和叶姐姐呢?”
修武回道:“他们早先布置了捕妖网,刚才起火时,捕妖网传来异动,他们检查去了。”
“他们是一起去的,还是一前一后去的?”
“一前一后。”修文道。
桑遥赶紧去找微生珏和叶菱歌。
她身体还未恢复,走几步,眼前骤然一黑,身形晃了晃。
“三小姐,你没事吧?”修文和修武搀住桑遥。
“晚上没吃饱,有点低血糖,回头吃点夜宵就好了。”桑遥随意找了个借口,打发走修文和修武。
微生珏料定那灯芯还会作乱,入夜前,在整个魏家庄都布了捕妖网。魏家庄说大不大,足足用了两百张捕妖网,才铺开如此天罗地网。
微生珏端坐屋顶,拨动凤首箜篌的琴弦。
叶菱歌不见踪影。
起火的时候,钟情就去找叶菱歌了,她的安危不用当心。
桑遥取出射日箭,对准半空中飞窜的黑影射了出去。黑影中箭,发出凄厉的嘶吼声,徒手撕开捕妖网,冲了出去。
微生珏收了凤首箜篌,跳下屋顶。
桑遥说:“它中了我的箭,我们跟着射日箭就能找到它。”
桑遥是射日箭的主人,与射日箭互有感应,她试着召唤射日箭,感觉到射日箭那端沉甸甸的。
桑遥面露欣喜,循着射日箭指引的方向疾行而去。
微生珏紧随其后。
桑遥停在一丛茂密的古榕树前,抬头看向漆黑的树冠:“就在这里。”
她默念法诀,收回射日箭,轰的一声,从树上坠下一道人影,砸在她的脚下。
那人肩头插着的,正是她的射日箭。
鲜血淙淙漫开,濡湿那人华贵的衣衫。微生珏上前,将他翻转过来。
树隙漏下的零星月光,照出那人的五官,只见青年眉眼清隽,神色苍白,已是进气多,出气少。
桑遥意外:“是他。”
微生珏道:“你见过他?”
这不就是那阴魂不散的羽乘风么!桑遥哪里敢说认识,摇头:“我看花眼了。”
微生珏没理会她的前后不一,并起双指,探那青年的眉心:“并无妖气。”
羽乘风身上有压制妖气的宝贝,微生珏单凭肉眼凡胎,当然测不出来妖气。只是桑遥这一箭,明明射的是灯芯,箭为何会出现在羽乘风的身上?
多半是这个家伙浑水摸鱼,趁乱想做坏事,被误伤了。
纯属自作自受。
桑遥蹲在他身边,拔出他肩头上插着的射日箭,只听得身后一声爆哭,十几道人影,手里举着火把,大团的火光织成的光晕,直晃桑遥的眼睛。
当先一人是个灰衣小厮,扑上来跪在羽乘风身前,撕心裂肺地喊道:“少爷,我的少爷,可算是找到你了。”
他摸到羽乘风身上的血,又见桑遥握着血淋淋的射日箭,不禁咬着牙,恶狠狠瞪向桑遥:“你这个妖女,先是劫走我家少爷,现在又害我家少爷性命,我跟你拼了。”
小厮说着,龇牙咧嘴,上来就要找桑遥算账。
微生珏挡在桑遥跟前,拂出一道掌风,那小厮身体被托着,送回了原地。
小厮惊惧:“你们、你们使的什么妖法?”
小厮果真不敢再乱动,只大声骂着桑遥。
微生世家的人不可能见死不救,微生珏没探出羽乘风身上有妖气,掏出止血药,倒在羽乘风的伤口,又扶起他,抵着他背心,注入灵力。
不多时,羽乘风眼皮抖动,缓缓睁开眼睛,看清微生珏和桑遥二人,茫然问道:“你们是何人?”
“少爷,你没事了。”先前那哭天抢地的小厮再次扑到羽乘风跟前,抹着眼泪哭道,“羽家就您一根独苗苗,您要是出事,我们可怎么向老太太交待。”
羽乘风露出温润的笑意,拍拍那小厮的肩膀:“我没事,好了,别担心了。”
小厮指着桑遥,怒道:“少爷,就是这名女子,是她劫走了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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