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秦灵书
花魁急得抓住他的手,唤了声:“好哥哥,你别慌,我找你来,真的只是要你教我读书写字的。方才,方才是我失态,抱歉。”
“哥哥”二字,狠狠撞了下钟情心底最柔软的地方,钟情转头看桑遥。桑遥被羽乘风用咒术封闭了五感,急得抓耳挠腮。
接下来,那花魁和书生守着规矩,并没有做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花魁研墨,书生执笔,一个教,一个学,愣是磨了一下午。
等桑遥骂骂咧咧钻出衣柜,已是夕阳西下。钟情和羽乘风并肩走在她身后,神色各异。
桑遥简直气死。
现场直播啊,没看到。这两男人太煞风景了,有什么她不能看的。
白白浪费半天时间,什么收获都没有,桑遥联系微生珏,那边也是一无所获。
情妖所食的爱,必须发自真心,越是纯稚,越是炽烈,越是能吸引到情妖。
这样的爱,要去哪里寻找?
唢呐声伴随着敲敲打打,惊动了悬垂天际的枣红色落日。一支迎亲的队伍披着夕辉,喜气洋洋地走在长街上。新郎官胸前挂着大红花,骑着高头大马,满面红润。
站在人群中的桑遥豁然开朗:“有了。”
洞房花烛夜,鸳鸯红帐里,很有可能会吸引情妖前来猎食。
桑遥对羽乘风说:“从现在开始,我们兵分两路,我和钟情去守着新人,羽乘风,你去打听这附近可有寡妇,守寡的时间越长越好。”
女子最是情痴,常有失伴者,做了寡妇,苦守一生,深夜里的孤灯剪影,是诉不完的离愁死别。
有情的地方,就有情妖/>
;踪迹,情妖神出鬼没,他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
他们要做两手准备。
“三小姐所言,不无可能。”羽乘风赞同。
第40章
打发走羽乘风,桑遥与钟情跟随迎亲的队伍,来到一座恢宏的府邸前。他们不是新人的亲眷,也没有邀请帖,没办法混进宾客的队伍,只能另想办法。
冬日天黑得早,太阳落山,暮色吞噬大地,很快,整个宁远县都进入了黑夜。桑遥跳上墙头,翻了过去。钟情紧随其后。
两人在树影间穿梭。
入夜后,寒气愈重,纵有成串的灯火驱散黑暗,却驱不走连绵的寒意。厚云如铁,整个天幕都似要倾覆下来。
桑遥搓了搓手,哈了口热气,哆哆嗦嗦拿出妖司南。
办喜事的是本地的大户人家,院子又大又多,两人费了一番功夫,终于找到洞房花烛的新房。
桑遥爬上屋顶,揭开瓦片,垂目望去。红烛高烧,新娘披着盖头,矜持地坐在床畔,喝得醉醺醺的新郎被人簇拥着前来,撒过喜糖,唱过祝福词,众人一哄而散,留下新郎和新娘二人。
新郎拿起玉如意,挑起新娘的红盖头,绣着鸳鸯的盖头底下露出一张如花似玉的面庞,看得新郎双眼发直。
桑遥拨着妖司南,津津有味地观摩着,坐在她身侧的钟情对此毫无兴趣。天空飘起雪花,先是小雪,紧接着是鹅毛大雪。
桑遥抬手接住雪花:“怎么下雪了?”
这是入冬后的第一场雪。桑遥还没见过这个世界的雪,眼里满是新奇,与钟情并肩坐着。
大雪如柳絮,纷纷扬扬,铺满两人周身的世界。
钟情撑开雨过天青伞,罩在两人头顶。
桑遥瞄了眼屋内,新人已饮过合卺酒,再往下看,就少儿不宜了。这回钟情没捂她的眼睛,出于尊重,她没有继续看下去。
桑遥盖好瓦片,像只小猫儿似的缩在伞下,抱着妖司南,目不转睛地盯着磁针。
“钟情,你说,为什么妖司南还没动静?”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言下之意,这样的婚姻里没有感情。
“我看新郎新娘的反应,没准是一见钟情。”桑遥托着下巴,话一出口,想到了什么,“钟情,你有没有发现,你的名字真是妙。钟情,钟情,谁见了你,都是一见钟情。”
钟情不动声色地瞥了桑遥一眼,黑黢黢的眼中似有流焰燃烧。
桑遥虚空抓着雪花,没有注意到钟情的反应。冰凉的雪花落在她的手心,合掌一握,化作晶莹的水珠。
她鼓起双颊,吹散掌心的水珠,低声感叹:“可你偏生着一副冷心肠,明明薄情,却名钟情,你情之所钟者又是何人……”
“随手翻的。”
桑遥琢磨了会儿,才反应过来,钟情是在回答她,他名字的来历。
“那你原名叫什么?”桑遥明知故问。
触摸对方的过去,能增加彼此的亲密度。钟情愿意与她聊起往事,这说明,他们的关系更进一步了。桑遥暗暗欢喜。
“不记得了。”少年的声音淹没在风雪里,冷漠地结束了这段谈话。
雪越堆越厚,风呼呼刮着面颊,桑遥悄悄挪动着,往钟情的身边靠近些,揪起他的宽袖,包裹住自己的双手取暖。
妖司南被她搁在脚下,上面的磁针一动不动。
雪沾上桑遥的睫羽,结出一层寒霜。桑遥冻得脸色苍白,双肩缩成一团。
呼啸的风声小了些,桑遥侧过脑袋,钟情的雨过天青伞低垂下来,伞面刚巧挡住呼啸而来的寒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
桑遥指着院子说道:“你看。”
大雪将整间院子妆成琉璃世界,廊下随风打着旋儿的雕花灯笼透出橘黄光晕,氤氲在白茫茫的雾气里,像是冰天雪地中开出的三千繁花。
“真是好看,这一趟不算白来。”桑遥叹道。
冬日的雪夜,万籁俱寂,只剩下耳畔呼呼的风声,桑遥盯着妖司南,打了个呵欠。有了雨过天青伞遮挡寒风,身子暖和起来,就忍不住打起盹来。
到了后半夜,妖司南依旧没有动静,桑遥忙活一天,眼皮似有千斤重,脑袋一点一点,倏尔,整个人身子一歪,倒进了钟情的怀里。
钟情垂眸。
桑遥未有所觉,反而自发循着热源,往他怀里钻,半张脸埋进他的衣襟,毫无戒心地依偎着他,沉沉入梦。
新婚之夜,红烛暖帐,情投意合,最是旖旎的时候,依旧未见情妖前来觅食,可见情妖不会来了。钟情捡起妖司南,将桑遥横抱在怀里。
桑遥疲乏至极,嗅着熟悉的气息,便没在意,闭着眼,迷迷糊糊地睡着,叮嘱一句:“动作轻点,不要吵醒我。”
微凉的双手,极其自然地揣进钟情的怀里。少年胸膛滚烫,皮肉下方的那颗心脏,骤然失了节奏。
一片晶莹的雪花,落在桑遥腕间青藤上,淡青色的小花羞涩地抖了抖花瓣。
大雪过后,满目苍白,画舫停在寂静的江面上,罩着层乳白的寒气。桑遥醒来时,炉子上正烧着红彤彤的炭火,浓郁的茶香氤氲满室。
窗前,两道人影相对而坐,面前一盘棋局,黑白双子厮杀到最紧要的关头。
桑遥抱着被子坐起:“这是哪里?”
“这是我租的画舫,三小姐,昨夜风寒,你身子不适,我给你请了大夫。”羽乘风说着,目光落在桌子上的炖盅上,炖盅里是熬好的药,还热乎着。
“我怎么回来的?”
“三小姐真的不记得了?”羽乘风笑吟吟。
对面的钟情落下一粒黑子,瞬间吃掉一大片。羽乘风哎哟一声:“光顾着跟你说话了,我要输了。”
桑遥狐疑:“你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有吗?”羽乘风道。
“有。”他们两个从前同坐一桌吃饭,桑遥都怕他们吃着吃着撕起来,这会儿居然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对弈。
“钟少侠说,要与我一决高下。”
“输了会怎样?”
“输了的人,从这里跳下去。”羽乘风抬起折扇,指向窗口。
“钟少侠为何要与你赌这一局?”
“大抵是看我不顺眼。”羽乘风毫不在意地落下一子,“我也不知,我到底是哪里碍了钟少侠的眼睛。”
桑遥趿着鞋子,走到桌前,掀开炖盅。她已三顿没吃饭,早已饿得饥肠辘辘,平日里难以下咽的药汤,这会儿都成了山珍海味。
桑遥拿起旁边碟子里的蜜饯,往嘴里塞着,就着这一口齁甜,端起药汤咕噜噜喝下。
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雪,寒气入体,睡到半夜,她莫名发起高烧,烧得昏昏沉沉,不辨南北,起身找热茶时,误闯进羽乘风的房间,还钻进了他的被窝。
一前一后响起的两声惊叫,撕破长夜的宁静,钟情推开屋门,第一时间将桑遥从羽乘风的被窝里拎了出去,脸比锅底还黑。
后来,就是兵荒马乱的请大夫、号脉、熬药。大夫提起桑遥的病症时,桑遥迷迷瞪瞪,依稀感觉到钟情坐在床畔。
大夫说:“这位姑娘身子亏损严重,可要注意,万不能再这样马虎了。我先开一副药,好好喝着,等风寒好了,再慢慢调理。”
桑遥身子亏损从何而来,她与钟情都心知肚明,回春咒以燃烧自身气血为代价,上次给钟情用过回春咒,她的身子骨就比从前弱了不少。
这一路上风餐露宿,也没有好好养护过,这场大病不是突发,是早已积攒在身子里,借着雪夜的寒气发了出来。
钟情给桑遥熬药、喂药,忙活到晨光熹微,桑遥身上发了汗,这场高热才退下去。
桑遥吃完蜜饯,舔了下唇角,意犹未尽,问:“蜜饯还有吗?”
羽乘风说:“蜜饯是钟少侠给你准备的。”
桑遥目光灼灼地盯着钟情。钟情自怀中掏出个锦囊,桑遥打开锦囊,里面是油纸包裹的金丝蜜枣。她心满意足,拈起一颗枣,坐在两人身旁,津津有味地观看着棋局。
“羽乘风,寡妇那事有下文了吗?”
“本地确有一名贞洁烈妇,自夫君死后,三十年未嫁,声名远扬,前任县官还找人把她的事迹编撰进了县志。”
“可在她家中找到了情妖的踪迹?”
羽乘风摇头:“我找人仔细打听过,才知道那寡妇的死鬼丈夫生前是个酒疯子,喝醉时经常打自己的妻子与儿子,后来,他遭了报应,酗酒后不小心落水溺亡,给那寡妇留下大笔的财产和一个半大的孩子。母子俩没了酒鬼的骚扰,一个发奋读书,考入上京做大官,娶了高官的闺女,一个坐拥家产,丈夫死了,儿子出息了,还无公婆侍奉,活得好不逍遥快活。”
羽乘风是妖,能打听到的,自然是普通人不知道的东西。
桑遥:“啧。”
羽乘风:“不知微生兄和叶姑娘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桑遥昨日刚联系过微生珏,他们那边也没什么进展。从刘楚楚的情况来看,情妖所食之爱,要辅以痴、怨、恨、伤等多般滋味,换句话说,男女主这样的两情相悦,不是情妖的菜,求而不得,或许更能吸引到情妖。
桑遥眼睛一亮:“有了。”
羽乘风以扇抵唇,笑言:“三小姐又有了什么?”
“当然是好主意,难不成还有别的?”桑遥瞪他一眼,“与其被动,不如主动出击。我们既然找不到情妖,那就想办法让情妖主动找上门来。”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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