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秦灵书
“不要!”桑遥眼前一片漆黑,满脸难过地等待着世界的崩塌。
利器刺穿皮肉的声音噗滋响起,莲花剑染血,绽放出艳烈夺目的红莲。
叶菱歌雪白的面孔溅上温热的血珠,秀美的容颜几近扭曲:“你这怪物,我叫你住手!叫你住手啊!你为什么要走出微生世家,你就应该永远被埋在那口井里!”
这回钟情是真的住手了。
时间仿佛被人按下暂停键。
钟情动作慢一拍地垂下脑袋,目光停在那双握剑的纤纤素手上,用极低的声音呢喃了一句:“……师姐。”
这一剑彻底刺穿他的心脏,封印轰然粉碎,妖力疯狂涌动,少年全身鲜血喷涌,受到主人的影响,满地的藤蔓迅速枯萎。
地面忽然一阵震颤,轰轰轰几声巨响,提醒着所有人,整个地宫都在下沉。
肆无忌惮从地底爬出的藤蔓,彻底破坏了地
下宫殿的机关。
“师姐真的要杀我?”少年恍若未觉,双眸褪去血色,又变回黑曜石般的颜色,失神地重复着这句话。
他的身后裂开巨大的沟壑,深不见底,似直通地狱。
叶菱歌毫不留情地拔出莲花剑,一掌将他推下了深渊。
“钟情!”裂缝越来越大,钟情的身影化作一个小点,消失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桑遥跪在深渊前,身子往下探时,被一只手扯住了胳膊。
“三小姐,整座地宫都在陷落,快走。”失踪多时的羽乘风,不知何时出现在桑遥身后,紧紧抓住她的衣袖。
桑遥回眸看他,瞳孔漆黑,眼神空洞。
羽乘风愣住。
桑遥挥开他的手,纵身一跃,跟着钟情跳下了深渊。
世界没有崩塌,说明还有回转的余地。
只要男二没凉,崩毁的剧情还能抢救,这是桑遥跳下去时唯一的念头。
羽乘风再次伸出手,这次却抓了个空,衣袂擦过他的掌心,如一只蝴蝶翩跹而去。
黑暗如墨浪翻涌,先后吞没钟情与桑遥的身影。
羽乘风站在崖边良久。
直到地宫再次往下陷落数寸,剧烈的震动感,唤回羽乘风的思绪。
微生珏四肢散落,剩下一颗脑袋,双目微阖,神情安详地被叶菱歌抱在怀里。
叶菱歌跪坐在地上,地动山摇,巨石纷纷砸落,满地烟尘,灯火一盏接着一盏熄灭,叶菱歌却仿佛什么都看不见,双目温柔地注视着微生珏的头颅。
羽乘风苦心孤诣,利用情妖将微生珏和钟情引入地宫,命小春姬激他们相斗,是为了坐收渔翁之利,得到微生珏和钟情身上的《百妖图》碎片,绝不能现在就功亏一篑。
他望了眼深渊,纵使心有不甘,还是放弃了桑遥,纵身一掠,落在叶菱歌身侧:“叶姑娘,这里快要塌了,走。”
叶菱歌心如死灰道:“你走吧,我要留在这里,陪着微生。”
“你若留在这里,微生兄必死无疑。带着他的头颅和灵骨逃出去,还有一线生机。”
“什么意思?”叶菱歌猛地抬头。
“寿王墓里藏有一本奇书,上面既有补魂秘法,亦有重塑身体的法子。”羽乘风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叶姑娘,相信我,只要找到千年灵芝,就能替微生兄重新塑造一具肉身。”
第46章
桑遥跳下深渊,完全是凭着一股意气。都是死,不如赌一把,或许还有翻身的机会。
她腕间有钟情的青藤,自从得知青藤还有保护的意义,她几乎说得上是有恃无恐。
果不其然,急速下坠的失重感让她陷入短暂的昏迷,等她再次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完好无损地躺在地底,唯独同样绑在腕间的夜明珠摔了个粉碎。
桑遥摸摸青藤上的小花,小花似有灵识,柔嫩的花瓣乖巧地蹭了蹭她的指腹。
“你安然无恙,说明茶茶还活着,对吧?”她自我安慰一句,拢起地上的夜明珠碎片,裁下一截袖子包裹着,权且当做照明的工具。
裂缝下方,都是地宫的碎石,寸草不生。桑遥在乱石间穿梭着,喊道:“钟情!”
地下空荡荡的,回音撞击在石壁上,不断重复着:“钟情~钟情~钟情~”
从始至终,回应她的,都只是那令人心慌慌的回音。
碎裂的夜明珠光芒黯淡许多,只照出脚下的方寸之地,桑遥气力不济,走走停停,裙摆上沾满灰尘。她将地底翻了个遍,指尖都是被石子划出的细碎伤口,也没有找到钟情的踪迹。
难道真如原书那般,钟情爆体而亡,炸成了飞灰?
桑遥不小心跌了一跤,手掌被尖锐的石子割开,鲜血流淌。
火辣辣的疼痛钻入骨髓,崩溃只是一瞬间的事。她坐在地上,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男主只剩下一个头,男二化成了灰,剧情崩成这个鬼样子,她还怎么回家。
时间静止,世界混沌一片,她终日在这片混沌里游走,无处可去,无家可归,无始无终。
想到这种恐怖的可能性,她越哭越伤心:“钟情,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怎么办!”
无论是灰飞烟灭,还是死而复生变作邪物,都是桑遥不愿意见到的结果。但她也清楚,那个意气飞扬、明媚如春光的钟情,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她哭的是自己回不去的路,也是那个回不来的少年郎。
细碎的呜咽,一声接着一声,犹如濒临绝境小兽的低鸣。
“我在这里。”黑暗中突然响起微弱的少年嗓音。
桑遥的哭声戛然而止:“钟情?”
“唔。”
桑遥难以置信:“真的是你,钟情?”
一束光亮在桑遥头顶亮起,那是灵力燃烧出来的灵焰,火光一闪一闪,照出少女满是泪痕的面颊,以及哭皱了的眉眼。
“你来做什么?”
“我来替你收尸的。”桑遥没好气地说道。
“哭得真难看。”钟情轻笑出声,虽语气恶劣,于桑遥而言,无疑是世间难寻的天籁之音。
夜明珠惨淡的绿光,隐隐约约映出道靠坐在巨石下方的身影。
钟情胸前横亘着个血窟窿,一身青衫早已被血染成了红衣。少年双臂垂在身侧,额前碎发遮住一只眼,失了血色的面孔在黑暗里显出几分惨白。
桑遥跌跌撞撞奔向他,探出手去,摸了摸少年沾血的脸庞。
还是温热的。
没有化成灰。
桑遥睁大了眼睛,泪珠儿犹在眼眶里打转,啪嗒滚下来,砸落在地面,裹住一粒微尘。
他在这里,一直都在这里。
桑遥找不到他,是因他藏起了自己。他藏在黑暗中,不知用的什么表情,看着桑遥惊慌失措,伤心欲绝。
她再也压抑不住汹涌的情愫,扑进钟情的怀里,眼泪直流:“茶茶,你没死太好了!”
钟情黑黢黢的双眸盛着奇异的亮光,脑海中浮起的是坠入深渊前,紫衣小姑娘手脚并用向他奔来的一幕。
猎猎狂风掀起她的衣角,夜明珠的绿光勾勒出一抹仓皇的弧度,那些如珍珠般坠入尘埃的眼泪,都是在祭奠他的死亡。
呵。原来,他不是孑然一身,还有人在他死后肯为他掉一掉眼泪。
少年
无声地笑了起来,这一笑,牵动浑身的伤口。他用手抵着唇,低低地咳嗽着:“咳咳,茶茶是谁?”
空气静默了三秒钟。
“我给你起的昵称。”桑遥心虚地吸了吸鼻子,话里带着大哭过后的鼻音,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形容你像朵绿色茶花清新动人,芬芳四溢啦!”
好吧,是她看书时在评论区带节奏,阴阳怪气说他是茶茶,然后读者群就跟着喊了起来,茶茶从此名声大噪,成了他的绰号。
“是这样的吗?”少年扬眉一笑,周身盘踞的藤蔓上,霎时间开满芬芳扑鼻的淡青色小花,如满天星辰般绚丽,直看得桑遥目瞪口呆。
那些花儿开过后,又急速枯萎、凋落,昭示着不祥。
她不是来力挽狂澜的,她是来见证他的凋亡的。
那是桑遥极不愿意的见到的结果。
桑遥抬起手掌,看着上面的伤口,握成拳头,用力挤压着,待鲜血涌出,送到钟情的唇畔:“很多妖怪都想要我的血,我不知道我的血有什么用,但肯定是有好处的,钟情,给你。”
鲜血的气息迅速弥漫开。
叫人无法克制的香气。
钟情突然大力地推开她的手,藏身进角落里,声音嘶哑地警告道:“离我远点。”
桑遥跌坐在地上,蒙了。
“给自己止血。”钟情难以忍耐地喘着粗气,“快。”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举动到底有多危险,她太高估了妖的自制力。
桑遥手忙脚乱掏出止血药,倒在伤口上,止住了鲜血的流动。缠在她腕间的青藤吸食着血液,透出浓厚的鲜绿。
“手疼吗?”半晌,黑暗中再次响起钟情的声音。
随着这声问候,青藤探出柔枝,轻轻拂过她手掌的伤,那些交错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不疼,你没事,就不疼。”桑遥手足无措地跪坐在他身旁,看着他满身的伤口,无从下手,“钟情,我带你走。”
“你不恨我吗?”少年歪着脑袋,露出诡异的笑容,“我杀了微生珏。”
“他还活着。”
“三小姐何以如此笃定?”
“如果你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会留微生珏一条命,我就告诉你。”
“我的身体快要承受不住这样强大的妖力,不想死的话,现在就离开。”钟情的眼眸恢复初见时的冷漠疏离,显然是不想继续与她讨论微生珏的问题。
微生珏三个字,之于他,过于刺耳。
“你会怎样?”
“大概会死。”少年将生死说的这样轻描淡写,仿佛会粉身碎骨的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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