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秦灵书
姹紫和嫣红一走,侍女们都露出快意的表情。
这对姐妹来到这里后,整日凌驾众人之上,处处欺辱她们,碍于姹紫嫣红姐妹俩的背景,众人
敢怒不敢言。桑遥这一出,算是为她们出了口恶气。
婢女中窜出个青衣少女,自我介绍道:“三小姐,我叫踏云,是只麻雀精,我可以贴身照顾你
吗?”
少女活泼开朗,浑身有股蓬勃的朝气,一看就很招人喜欢。
桑遥说:“我可以自己挑选侍女吗?”
“少君吩咐过了,您可以挑两个喜欢的做贴身婢女。”
桑遥说:“那就你了,踏云。”
除了踏云毛遂自荐,其他的都没有表示。桑遥再张扬,到底是来自微生世家,以后能否在朝闻
道扎根,尚未得知,她们不敢与人族有太多的牵扯。
桑遥并不在意有几个人伺候。
踏云走到桑遥身边,神秘兮兮道:“三小姐,外头都传您腹中有了少君的骨肉,是真的吗?”
“什么,都传到朝闻道了!”她不过随口编了句谎言,怎么就闹得人尽皆知,连妖族都在一个
劲儿吃瓜。
她正打算澄清,侍女们忽然齐声道:“参见少君。”
桑遥转头,钟情分花拂柳而来。
“都退下。”他说。
眨眼间只剩下他们二人。
桑遥叉腰,正要贯彻恶人先告状的宗旨,钟情抢先开口:“吹我的枕边风?”
他这是刚才一直搁那儿看戏呢。
桑遥知道他是来奚落自己的,不肯轻易低头:“我那是稍微用了点夸张的修辞手法。”
“夸张?”
“都怪你。”吵架不输的秘诀在于指鹿为马,颠倒黑白,桑遥伸出食指,一指头戳在钟情的心
口,“我醒来后,发现这里全是妖怪,偏这个时候来了两个关系户找我的晦气。我是谁,堂堂微生
世家的三小姐,怎可容许他人践踏。放眼整个朝闻道,我谁也不识,只有你是我的倚仗,我不仗着
你的威风,还能仗着谁的威风。我为你毁了名声,现在连朝闻道都知道我有你的骨肉了,你得负
责!”
“现在知道信口开河的后果了?”
“你错了,这叫恃宠而骄。”
“别忘了,你是怎么来朝闻道的。”钟情不为所动,警告道,“俘虏就该有俘虏的自觉。”
他的冰冻三尺,对桑遥从来都是无效的,他越是退,她越是进。
他退,说明他怕了。
桑遥笑嘻嘻道:“那你俘的是我这个人,还是我的这颗心?”
*
钟情所居的宫殿,名为翠微殿。少年站在窗畔,看着一树迎着落霞燃放的辛夷花。
朝闻道的老人说,朝闻道是青萝公主亲手建立,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青萝公主亲自种下的,以
前在井底时,青萝公主也常与他说起朝闻道。
“你伤得很重。”蚌精的声音唤回钟情凌乱的思绪,“微生珏毕竟是微生世家培养出来的继承
人,他拼尽全力,便是主人您也不能全身而退。箜篌的弦锁住了您的琵琶骨,挑战四大长老这件事
太冒险了,您受伤的事要是传出去,其他人必定闻风而动,于您不利。”
“就凭那群废物。”钟情合掌,握住那缕咳出来的血痕,冷笑,“我还不放在眼里。”
“真正对少君有威胁的是三小姐。”蚌精掀起衣摆,直挺挺跪下,“少君,为防止生出变故,
请您依照原计划,将三小姐锁进水云殿。”
钟情带桑遥入朝闻道的条件,是把桑遥囚禁在水云殿。他是妖族未来的王,想要什么样的女人
没有,微生世家的三小姐身份再复杂,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女人,妖皇喜欢这个女人,纳入后宫也无妨。如果她是那把能要了妖皇命的刀,那么,就把这把刀封入刀鞘中。
“少君!”见钟情没有反应,蚌精咬牙道,“请少君为大局考虑。”
“她不会误我大事。”
“难道少君不奇怪吗?您主动刺毁封印,诱她去天地之极取三滴灵泉,三小姐不仅不生气,还轻而易举移
情别恋,对您死心塌地。在此之前,她明明心系微生珏,您别忘了,她看到的情妖是微生珏!”
“够了。”钟情不想再听到这些刺耳的话,“我说过,这件事就交给时间来证明。”
蚌精不甘心,犹挣扎道:“就算三小姐是真心的,可三小姐喜欢的少君,是方寸山的钟少侠,
根本不是真正的少君,等三小姐回过神来,迟早会后悔的。”
钟情阖了阖眼眸,说:“去向她透露微生珏被夺灵骨、身受重伤的消息。”
这是她的劝谏起效了,蚌精松一口气:“属下这就去安排。”
钟情给桑遥安排的居处,叫做水云殿。以后要长居于此,不能马虎,桑遥和踏云亲自动手,将
寝殿改造成自己喜欢的风格,然后提着篮子,出门采了些花,准备用来装饰屋子。
两人一路笑笑闹闹回到寝殿。
鲛纱裁出的垂帘被风掀起一角,如雾涌动,钟情用手支着脑袋,坐在桌畔,双目微阖。
银色熏炉里腾出的白烟,袅袅娜娜,模糊他了的脸庞。
桑遥对踏云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踏云会意,接过她递过来的花篮,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桑遥放轻脚步,袖中藏着从篮子里顺出来的海棠花,鬼鬼祟祟撩起鲛纱。那打盹的少年忽的眉
头紧锁,垂下的睫羽不安分地翕动着,似是陷入了梦魇。
桑遥本来要恶作剧的心思,一下子就搁下了。
她半蹲在钟情跟前。
她约莫知道他梦见了什么,书里提过,逃出微生世家,藏身方寸山假装失忆的前三个月,钟情
过得并不安稳。年幼的他尚无自保能力,一边唯恐被叶氏父女识破伪装,一边担心被微生世家发现
行踪,夜夜噩梦,从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
微生世家给他留下的阴影,不仅是被困井底,渗入生命的阴冷和孤独,还有短暂的拥有阳光
后,所面对的永无尽头的黑暗。
微生珏十岁那年患了场大病,那场病来势汹汹,险些要了微生珏的命,微生翊裁下钟情的一截
真身,取草木之灵入药,草木之灵尚未被微生珏融合前,钟情曾借着微生珏的眼,看到了井外的世
界。
曾经的他懵懂无知,以为井外的世界就是一片天幕,或有风霜雷雨,云气变化而已。从来不
知,世界之大,大到无边无际,天下生灵,哪怕是朝生暮死的蜉蝣,都可以过得比他自由。
如果仅是被迫吞噬妖丹,全身经脉几乎爆裂的痛苦,麻木后就习以为常。一旦尝过自由的滋
味,黑暗里的拘禁,就成了难以忍受的酷刑。
更何况,他还多了一项新的认知——那个逼他吞噬妖丹的男人,痛苦的源头,就是他的父亲,
他在微生珏面前,还有一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面孔。
桑遥决定叫醒钟情。
她的手刚抚上他紧皱的眉心,冰凉的手指便箍住了她的脖子。
桑遥呼吸滞住,张开唇,唤道:“……阿情。”
钟情猛然睁开双眼,看清是她,褪去满眼的狠戾,松了五指。他将她扶起,指尖探上她的脖
子,眼睛里腾起一丝歉意:“疼不疼?”
“不疼。”桑遥摇头。就是有点猝不及防。
“下次别在这个时候靠近我。”钟情揉着她的脖子。
“可我们是恋人。”桑遥眼里清光点点,“你要试着习惯我的存在。”
“给我点时间。”
桑遥抿着唇,却压不住唇畔那抹上扬的弧度:“你没有反驳。”
“什么?”
“恋人。”
“唔。”
“唔,是什么意思?”桑遥不依不饶。
“三小姐。”他又用两人争锋相对时的那种语气喊她的名字。
桑遥才不吃这一套,站起身,拽着他的胳膊:“陪我出去走走。”
钟情被桑遥拽着走。桑遥的指尖柔软温暖,紧紧扣着他的手指,身影融入耀眼的日光里,扬起的发尾擦过他的脸颊,牵起一丝不该有的悸动。
钟情的一颗心,跟着这丝悸动,不受控制地沉沦。
桑遥对朝闻道有着十足的好奇心,因着身份的缘故,她不能大摇大摆,探索着这个陌生的地
方。有钟情就不一样了,他就是一张活的通行令牌,保障她招摇过市,无人阻拦。
上一篇:宇宙第一杂货铺
下一篇:今天又是薅霸总羊毛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