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舟踏翠
背对着她的男人声音低沉,缓声道:“别担心,我会尽快回来。你……等我。”
宽厚的大掌带着微茧,握住她的手腕却只敢松松拢着,生怕抓疼她一般。
顾馨之忍不住笑,反手勾了勾他掌心,道:“好。”
……
谢慎礼带着人走了,还留了苍梧并三十名护卫。
顾馨之猜测阿煜身份不太简单。
但谢慎礼既然没说,她就懒得猜。
薯莨已全部制成莨水,绸坯也开始浸泡晾晒,接下来的工作大都可以交给许氏。
她开始折腾小孩儿。
阿煜年纪小,加上庄子不大,她索性将人安排到自己院子里,将她平日看书的东厢收拾收拾,给他当住处。
阿煜带来的书僮也不反对,默默将自己行李塞到角房里。
水菱诧异,道:“你怎么放这儿?你去倒座房住,徐叔会给你安排的。”
书僮恭敬:“奴才要伺候主子,这里便可以了。”
水菱不满:“你家主子年纪小,你也不懂事吗?这是我姑娘的院子。”
书僮坚持:“奴才怎能让主子独自在此。”
水菱:“有我们啊,姑娘方才说了,这段时间,由我伺候小少爷。”
书僮依然不肯。
正争执,顾馨之拉着擦洗干净的阿煜走了进来。
“怎么了这是?”
水菱当即告状。
书僮垂首肃手,半点不反驳。
顾馨之皱眉,刚要说话,便听阿煜道:“没关系的,安和是太监,可以住进来。”
众人:“!”
顾馨之若有所悟,打量了眼淡定的安和,道:“那就让安和跟着吧。”然后看向阿煜,“你先歇个晌,睡醒去后头找我。”
阿煜:“我不要睡,我要跟你去后边看染布。”
顾馨之恐吓:“小孩子要多睡觉才会长高哦。”
阿煜吓了一跳:”真的吗?”
“真的啊,你看谢先生高不高?他小时候睡得可多了。”反正小孩儿也不知道,随便编。
阿煜半信半疑:“真的吗?”
“真的真的。”顾馨之随口忽悠,“等他回来,你可以问问他啊。”
许是打着谢慎礼的招牌,阿煜信了,乖乖脱了衣服上床。
顾馨之担心他怕生睡不着,拿了把扇子一边轻摇,一边低声给他讲睡前故事。
阿煜却越听越精神,嘴里不停提问。
“白雪公主被欺负,她母族不管吗?御史不管吗?”
“她出门为什么不带下人?”
“公主失踪,宗室、朝臣都不管的吗?”
“苹果上抹的什么药,吃不出来的吗?”
“这几个小矮人竟然不找大夫的吗?”
……
顾馨之哭笑不得,干脆不讲,拿手盖住他眼睛:“好了好了,睡觉!”
阿煜挣扎:“还没说完呢。”
顾馨之武力镇鸭(不是错别字):“等你睡醒再说。”
又折腾了许久,小孩终于睡了。
庄子种满绿树,东厢房外也有树荫遮挡,午后这个点也不觉太热,但小孩新陈代谢快,怕热。顾馨之摸了摸他脑袋,一层细汗。
想了想,她让侍立在旁的安和坐到床边,让他打点扇子。
安和躬了躬身,接过扇子扇风去。
顾馨之看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了,才离开屋子,找来苍梧。
“阿煜是谁家的孩子?”她开门见山直接问。
苍梧赔笑:“这个,奴才也不清楚呢。”
顾馨之轻哼:“不清楚你带三十名护卫住进来?你家主子不在,小心我克扣你们伙食啊!”她压低声音,“他身边那个是太监,是哪个侯爷王府的吗?”
苍梧苦着脸:“姑娘,这个,奴才不能说。”
顾馨之懂了:“是最大那家的啊。”
苍梧连连拱手:“姑娘,奴才可什么都没说啊。”
顾馨之摆手:“行了行了,又不会卖了你。忙去吧!”
“诶!”苍梧麻溜滚出去。
顾馨之摸了摸下巴,现在皇帝叫什么来着?哦,不重要,没记错的话,这位皇帝应当三十多,登基好几年了,皇子也有好几位。其中皇长子乃东宫所出,名正言顺的嫡长子,今年少说十岁往上,而阿煜才六岁。
这么说,即便阿煜是皇子,除了身份金贵些,并没有太大问题?
想到谢慎礼走之前的话,她愈发肯定自己的想法。看来不需要太紧张。
人宫里的父母都不担心呢,她担心什么。
如是,她就将此事抛开,该干嘛干嘛。
阿煜醒来后,她也没带着习字,找庄子的婶子要了顶小斗笠,往他头上一盖,拉着他就往晒莨的河岸边去。
阿煜一边好奇张望,一边问:“真的不用习字吗?午睡起来,先生都会让我习字醒神的。”
顾馨之拍拍他斗笠:“不用,带你学点别的。”
阿煜好奇,仰头看她:“学什么?”
顾馨之笑笑不说话。
说话间,他们已经看到那晒着的绸布。
用竹竿挂晾起来的布料半干不是湿,在微风中轻轻飘动,空气中仿佛都飘着草木的清香。还有数名妇人在飘动的布料中四处查看巡视,一怕布料落地沾泥沾水,二怕鸟儿落粪。时不时还要将风吹得缩在一起的布料拉开。
阿煜瞪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这场景。
顾馨之笑咪咪:“下回再带你晒莨,我们今天先去玩别的。”
阿煜有些兴奋:“玩什么?”
顾馨之:“玩泥巴。”
阿煜:“……?”
顾馨之自然不是骗他。
前面浸莨晒莨还需要一段时日,但河泥却要赶紧准备起来。
制作第一批香云纱时,数量较少,光是挖沟渠灌进来的河泥便足够了。这回薯莨充足,她一口气染制了大量绸坯,只靠庄子那段河段挖河泥,是万万不够的。
她索性让徐叔去收河泥。两文一箩筐,不多,就是个辛苦钱,但对乡亲们来说,这钱就是白赚的。尤其现在天热,下水掏河泥就当玩儿,只是背过来费些功夫。
但顾馨之既然要用河泥,冲的是河泥里的矿物元素,若是有人随便挖点泥土加水和湿,她亏钱事小,搞坏了布料,那才是惨。
故而,乡亲们挖来的河泥,她都要过了眼,徐叔才会给钱。
下晌她本就要去看河泥,现在不过是多带一个小豆丁罢了。
阿煜倒罢了,那名太监安和却一脸紧张,想阻止,顾馨之已经麻溜地拉着阿煜走到置放河泥之处。
阿煜看着面前一筐筐的湿泥,震惊:“你真的要玩泥巴?”
“当然。”顾馨之随手挖起一坨,拉过他的爪子,啪地糊上去,“来,搓一搓,看看是不是好泥。”
阿煜:“……”
泥还有分好坏的吗?!!
……
谢慎礼这番出去,并不是简单的出行。
两个多月前,皇上在金明池遇刺,朝堂虽然血洗过一遍,但线索其实断了。
谢慎礼名义上被罢官,实则暗地里仍领着这件差使。
但查来查去,只查到蔚州那边。
蔚州是大衍数一数二的富庶州府,山少地多粮产高,兼之州内河流交杂,船运方便,商贸极为发达。若说京城是达官贵人多,那蔚州就是富人多。
这样一个州府,不管税收田收,都是数一数二的,府官上任,只会笑得合不拢嘴,赚得腰包鼓鼓,怎会生出刺杀皇帝的反心?
线索却确实断在蔚州这边。
谢慎礼本打算借罢官之机,亲自跑一趟。皇帝却决定以身为诱,打着为皇后庆生为由,亲自前往蔚州,临走还将小儿子扔给他,美其名曰启蒙。
谢慎礼并不想带孩子,奈何对上皇帝,他也无可奈何。他只得一边带着小皇子读书,一边加紧派人前往蔚州布置安排。
不想,不过半个多月,他就收到皇帝一行失踪的消息。
当然,他不认为堂堂皇帝会被一些宵小劫持,更大的可能,是皇帝改装易束,转入暗处了。
他相信皇帝,也相信自己亲手带出来的护卫队,奈何其他官员不放心。
几位伴驾的官员一合计,让人快马加鞭回来,名义上是请他这位前同僚去蔚州游山玩水,实则是请他过去救场。
谢慎礼本不欲理会,却同时收到了皇帝暗卫传回来的密信……他只得收拾收拾,出发前往蔚州。
此间种种自不必与顾馨之详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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