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兑女子
礁石下的黑暗水面里,独眼老头用术法依次提起四张渔网,仔细地看了看里面的东西,再放回水里,仿佛里面是什么即将使用的材料。
借着明亮的月光,陶然看得清楚,是几种她见过的海洋生物,包括小海豚、海蛇、水母,甚至还有一头小虎鲸。
这几只应该是有灵性的生物,陶然甚至在那头小虎鲸的眼里看到了泪光。
可这些生物都太小了,小到被一张细密的渔网就这样控制住。
可俨然这些生物都不是重点。
岸上一块礁石边上,躺着一个瘦弱的人影,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看起来一动不动,就像是死了一般。
但即便是这样毫无反抗之力的他,手脚都被绳索牢牢地捆住。
紧接着,那独眼老头举起法杖开始吟唱,同时在沙滩上用特殊药水画下一个五边形符号,然后自己站到中间。
五边形符号开始发出森森的绿光,看起来像是什么祭祀阵法。
而五个方向则各有一个圆圈,看起来有大有小,正好对应五种祭品——四种海洋生物,以及,一个人。
阵法的附近还有一把大砍刀,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看明白了这是什么阵法的陶然,趁那老头闭眼吟唱之际,操纵起沙滩上的沙子,把那阵法给打乱,然后升起沙墙将那老头团团围住。
借这个时机,陶然以离弦之速飞过去,用爪子抓起那把大砍刀,划破那些渔网,以及地上之人手脚上的绳索。
老头看起来是水系修士,很快破开了沙墙,陶然再次赏了他一道沙柱,直直冲进他嘴里。
不仅如此,新的沙墙再次凝聚,挡住那老头进攻的路线。
趁着这个空档,陶然想通过移物技能把人带走,但地上之人似乎是有着什么特殊属性,移物技能无效。
见老头即将破开沙墙,陶然一狠心,抓住躺在地上之人的后衣领,振翅飞去。
成功了!
陶然拼命扇着翅膀,直接飞往海上,想借大海阻断那独眼老头的追击路线。
可是月光虽然明亮,四周却茫茫无落脚之地,陶然铆足了劲向更远的海岸飞去,却在这时,刺啦一声——
他的衣服太破了,禁不住这么大力的拉扯,整个人直直地往海面坠去。
陶然吓了一跳,赶紧向下俯冲而去。
那双一直闭着的眼睛睁开,失去光芒的浅蓝色静静地注视着她。
陶然心里一揪,却突然被什么力道隔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大海出现一个漩涡,准备将那个身影吞没。
陶然隔着一层无形屏障,声嘶力竭地悲鸣,却只能看着那身影在漩涡里下坠,下坠……
…………
她没抓住他。
陶然把脸埋在枕头里,一颗心狠狠地揪起来。
但他最后看她的眼神很平静,似乎大海才是他最终的归宿。
可那眼里,已经没有光了。
陶然不敢去想他这些年经历的时光,也不敢去想祭祀成功后他的下场。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
是一个梦,还是一个幻境?
如果是幻境,里面发生之事,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
但愿不是真实的,陶然默默地自我催眠。
既然自己可以与里面的人互动,还能在一定程度上改变结局,那原来肯定不是按这样子发生的。
可是——
如果没有她的话,那小孩的下场好像只能更糟。
陶然骗不了自己,茫然地走出小屋。
那小可怜真是太悲惨了,如果早知道场景会转换,她就不应该只带一个椰子过去,至少也得带好几个。
只拿两串肉怎么够,至少也得抓几只活鸡过来,炖一只给他补补。
至于那个独眼老头,她只让他吃沙子真是便宜他了,应该移块巨石来压住他,或者干脆给他几爪子。
以及最重要的——
他最后的衣服好破,他生前居住的小屋好黑。
陶然忍不住拿出纸,在上面勾勒了一套小衣服,用的是暖洋洋的橙黄色。
然后挖来一大块泥土,捏成小鸟、小兔子、小熊的造型,再涂上鲜艳的颜色。
如果她能再进那个幻境,她希望能做出同样的东西,送到那个小黑屋里。
陶然并没有发现,在她专心地给手里的小熊上色时,身后不远处,有个身影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
那个身影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甚至连生息都没有,蓝色的眼睛也如幻境中坠入漩涡前那般平静。
但不同的是,这次的蓝色里,有了光。
…………
是夜,陶然入睡前特地祈祷了一番,还把做得最好的暖黄色小熊捏在手里,希望今晚能再次进入梦境。
但还没睡着,陶然就听见了外面狂风大作的声音。
似乎是海上的风暴。
陶然有点担心自己这个小屋的安全性,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后来,风暴的声音突然变小,屋外的椰子树也不再发出沙沙的声音,陶然仔细地听了会,确认小屋还算安全后,安心地沉入梦乡。
但事实上,只是陶然这边的声音小了,外面的狂风并没有停止,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海边原本立着一个人影,眯着眼睛看那越来越近的风暴。
风暴以雷霆之势裹挟着巨浪而来,似乎准备吞没这岛上的一切。
那人挥手在小屋边设下一层防护罩,转身静静地凝视那个海面上的巨大漩涡。
想把他的岛给吞没?
那就来吧。
人影升腾成一片雾气,如飞蛾扑火般主动投向风暴中心。
…………
陶然再次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小麻雀。
欣喜地振振翅膀,往熟悉的小黑屋方向飞去。
小黑屋的那个窗口像往常一样开着,陶然连树枝都不打算停,准备直接往屋内冲去。
但——
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她,怎么也突破不了那道窗。
陶然急得“啾啾”叫了好几声,身后树枝上的那只彩色鸟儿也还在,紧随着她叫了两声。
屋内的人出来了,像之前那样把他自己搬到椅子上,然后盯着窗外。
陶然放下心来,与他对视,可——
那目光并没有停留在她身上,而是直直地穿透过去,似乎在看另一个东西。
陶然的心凉了半截,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他在看那只彩色鸟儿。
那只彩色鸟儿似乎没想到小黑屋里有人,被吓了一跳,马上振翅飞离了这块地方。
那双蓝色的眼睛里出现落寞,任凭陶然怎么在他面前蹦跶,他也无动于衷。
他似乎,看不见她,也听不见她的声音。
陶然收起挥舞的翅膀,停在窗台上,沉默地看他回去准备午饭。
锅里倒了很多的水,没有像以前那样舀掉一些。
吃的倒依旧是小鱼干,是刺多又不怎么好吃的那种。
陶然看着他一个人吃完午饭,一个人收拾完餐具,然后一个人坐在屋外歇息。
屋外的地上飘来一朵红色的纸花,看着像是某种集市上哄小女孩的玩意儿。
小孩伸手接住那纸花,仔细地端详,这是他能接触到的为数不多的色彩。
但纸花背后却是深深的恶意。
一个胖小子从屋后跳出来,得意地朝着身后的小弟说道:
“我就说这小子像个小姑娘,一片纸花都会捡。”
身后的小弟开始起哄,什么“没见过世面”“捡垃圾的”各种难听的话纷纷出口。
有着蓝色眼睛的小孩低下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陶然气得想操纵沙子堵住这些小屁孩的嘴,但今天的梦境不知怎么回事,完全不受她操控,甚至她连想靠近一步都是枉然。
就在这时,有个人看不下去小孩的沉默,一脚把那丢在地上的纸花踩扁。
小孩起身想往屋里走,却被另一个人连推好几下,整个人踉跄着跌坐在地。
“怕什么,他父母又不在。”
“带他的弟弟都不带他,说不定是捡的哈哈。”
听着那小子张狂的笑声,陶然气得直拍那层无形屏障。如果她能控制梦境,一定先给那小子一嘴沙子。
就在这时,突然一股有颜色的水从天而降,正好掉进那小子张大的嘴里。
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心里诅咒的陶然:……
可她什么都没做啊,而且没有容器的话也控不了水,所以真相难道是——
陶然看向那蓝眼睛的小孩。
他依旧是低着头,但已经趁乱跑进了屋内,把大门紧紧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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