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藤萝为枝
从那以后,师萝衣再也没有亮出过她的刀。但如今……
师萝衣弯唇:“师兄,赐教。”
张向阳沉下脸,揉身而上,剑法招招狠戾,迫切想几招之内令师萝衣落败,最好重伤。
卞清璇暗道不好,低声骂了句“废物”。
这个时候,张向阳还不知道师萝衣的刀叫“神陨”。道君曾苦苦在当年神陨的战场,寻了最好的玄铁,花二十年铸就。
师萝衣继承了父亲的根骨,是世间最好的刀修。
前世,师萝衣纵然堕魔,也没有任何一刻停止修炼。她离开宗门后,便再也没有犯年少时犯过的错,再没抛弃过自己的刀。
金丹前期对后期?嗑药是吧?
——那就试试!
神陨刀被少女旋身劈下,如流火落人间,带着万钧之力,刀剑相触,银剑翁鸣,张向阳手腕被生生震麻。刀修的力量,从来简答粗暴得令人发指。张向阳因为自大,一开始便与师萝衣硬碰硬,然而就在这样的力量下,他发现自己连一刀都接不住,膝盖控制不住一弯,竟生生跪下!
然而还不等他站起来,第二刀残影将至,再次袭来。
张向阳甚至不敢再接,狼狈地滚开,他慌不择路,眼前仿佛全是血刀残影。他终于吓得滚下擂台,刀气却没放过他,张向阳喉头一甜,嘴巴里漫出血气,头发丝也被削落几根。
张向阳仓皇抬头,拎着大刀的少女背着光看他。
她并没有什么表情,张向阳却抖了抖,有一瞬,他竟真觉得那刀气要劈死自己,想要求饶。
明明这样的事是自己想要对她做的,为什么,她一个金丹前期,自己没能挨过她三刀?
卞清璇挤开人群上前,扶起了张向阳,劝阻道:“师姐,大家都是同门,切磋而已,你何必伤人?”
张向阳回神,立即愤愤道:“师妹,我不过一个筑基期,你一个金丹期,是否欺人太甚!”
眼见弟子们开始窃窃私语,师萝衣轻蔑看他们一眼,扛起自己的刀,冲高台之上的仙师干脆利落道:“仙师,张师兄嗑了药!”
张向阳:“……”
卞清璇:“……”就说直肠子刀修最讨厌了!
仙师走过来,摸了摸张向阳的脉搏,神色古怪:“张向阳,切磋而已,为何吃提升修为的丹药,你的丹药又是哪里来的?”
张向阳支支吾吾,最后只好满脸冷汗地跪下:“弟子……弟子也是一时鬼迷心窍。”
“荒唐!”仙师说,“此事我必汇报宗门,调查个水落石出,你心术不正,且去思过崖下自省!等候宗门处置。”
卞清璇睁大眼睛,十分不解:“张师兄,只是切磋而已,你为何要这般对萝衣师姐?”
张向阳张了张嘴,最后终是摇摇头。小师妹什么都不知道,他不可以连累小师妹……
张向阳被带走,卞清璇走到师萝衣身边,试图抱住她胳膊:“师姐,方才是我误会你了,清璇给你道歉。”
她又来了!师萝衣眼疾手快刀背一转,震得卞清璇手背发疼,不得不退离师萝衣几步,卞清璇目光盈盈,委屈极了。
“小师妹。”师萝衣扬了扬唇,说,“师姐今日心情好,小惩大诫,下次离我远点,你再碰我,我还砍你。你若要哭,可以开始了。”
姜岐远远看着,不觉眼里带上了笑。
还挺可爱。
卞清璇憋红了脸,被她一句话堵回去,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黄昏时分,弟子们终于散学,丁白捧着腮,忧愁地看了屋里一眼。
以往这个点,公子都会去墙外听弟子们说话。然而他已五日都卧床不起了,该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卞清璇沉着脸过来,嗅到空气中的血腥气,脸色更难看。
她一把推开门,走到榻边。
卞翎玉仍是在看他那几本书,她劈手试图夺过来,卞翎玉看她一眼,道:“出去。”
卞清璇气道:“人家装病,今日便活蹦乱跳,偏你上赶着放血喂那个小蠢货,呵,不知是犯贱还是可怜!”
卞翎玉盯着她看,半晌没说话。
卞清璇在他目光下,声音低下去,咬唇道:“哥哥,我也是为你抱不平。即便这样,她仍旧不会喜欢你的,你何不看看我?”
卞翎玉垂眸,翻过书页,淡声道:“大概我更喜欢犯贱。”
卞清璇一噎。
“你们的事,我这个废人如今管不了,你输了,也别气急败坏过来刺激我。”他讥讽道,“我何时说过要她喜欢我?滚吧,少来烦我。”
再让他掺和她们的破事,师萝衣再敢因为那种理由……他怕他会忍不住把他们一个个全都掐死。
第9章 出发
师萝衣与张向阳对战之事,不是什么秘密,很快便在宗门传开。
好在这次不是在说师萝衣废物,大家都在揣测,张向阳提升修为的聚灵丹从哪里来,又为何要针对师萝衣?
涵菽作为丹阁阁主,需要给师萝衣一个交代。她为此来了一趟,肃然道:“张向阳始终不肯说,我检查过,丹阁中的聚灵丹并未丢失,张向阳的丹药若不是历练时从别处得来,就是宗门中有丹修练了聚灵丹,但并未上报。”
师萝衣也觉得古怪,说:“据我所知,宗门中会炼聚灵丹的长老,除了涵菽长老您,是不是仅四位副阁主?”
涵菽说:“是,我找他们谈过话,他们俱都不认识张向阳。”
“有没有可能,丹阁有其他弟子会炼聚灵丹?”
“不可能!”涵菽一口否定,“炼制聚灵丹至少需要分神期的修为,丹修大部分时间花在了炼丹上,修为精进缓慢,我尚且没有传授给任何弟子炼制聚灵丹的法子。”
师萝衣也不禁蹙起眉,如果涵菽没教,卞清璇又怎么会炼制?难不成是她历练时所得机缘,并未上交宗门?
“你怀疑什么?”涵菽问。
“我先前以为是卞清璇,后来听您这样说,又觉得不是她。她应当不会炼聚灵丹。”
听见卞清璇的名字,涵菽神情也变了变。对于这个小弟子,她心情复杂。
涵菽惜才,她认可卞清璇的实力,也欣赏卞清璇的天赋,卞清璇是少数能兼并丹修与剑修的天才!这样的人,千年也难出一个。
然而这个弟子看上去纯善,涵菽却总能从那双眼睛中看出戏谑之意。她每每对待涵菽发布的炼丹任务,都十分轻慢。
卞清璇身上并无对待炼丹的认真与虔诚,这一点令涵菽十分不悦。然而她每每训诫,卞清璇便委屈得泫然欲泣,令涵菽十分头疼。
师萝衣提出的猜测,让涵菽陷入沉思。
她明知不太可能,却又无法解释卞清璇的异常。可这世间真有能无视法则炼丹的天才吗?
涵菽只得对师萝衣道:“我会留意丹阁近来的动向,调查张向阳一事。你也要多加小心。”
辞别了涵菽,师萝衣也就没有再过分纠结这件事。她前世见识了太多怪事,以至于怀疑只有自己是个废物,卞清璇才是真正的天才。
可是后来她堕魔后依旧遵循爹爹教诲,清苦修习,发现这世间大多数人的资质,都不如她。师桓也曾说过,她是一名出色的刀修。
既如此,她没法和卞清璇比,就自己与自己比。
前世她心绪被干扰,花了整整六十年的时间,才进入元婴期,这辈子她觉得自己这样下去,只需十年便可突破。
刀修就这点好,心胸阔达。
若其他人堕魔,恐怕心魔会生生世世跟随,然而师萝衣前世修魔的时候,也从未彻底自暴自弃,她一直在试图对抗心魔,不愿成为杀生的傀儡。
重来一次,她更警醒,日日都在修炼法诀,明白心魔随时会出现,但她断不可再次入魔!
一定要找到祛除心魔的方法。
一月,大雪仍旧纷纷扬扬,外门弟子日常工作多了扫雪。
弟子们不耐这样的杂事,扛着扫帚,说起了近来的一件怪事。
“前几日有穿云宗的弟子前来,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穿云宗?”
“对,南方的一个小宗门,远远比不上咱们蘅芜宗,你不知道也正常。”弟子说,“但是他们宗门向来闭门造车,连五十年一次的宗门大比都不参加,此次派人来蘅芜宗,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小丁白在门口听够了消息,撒腿往屋内跑。
这个月卞翎玉在养伤,丁白无事可做,干脆自告奋勇把听来的话转述给卞翎玉听。
他不知卞翎玉想听的是什么,便把所见所闻,尽数相告。
他口中往往都是一些闲事,比如哪个男弟子给女修送了法器,东苑的弟子为了一株灵草与西苑的弟子打了起来……林林总总,听得卞翎玉总会不耐烦地评价他聒噪。
丁白得了乐趣,倒也不介意卞翎玉的冷淡与兴致缺缺。
但他把今日的见闻一说,卞翎玉抬起眸,若有所思:“穿云宗……”
“公子,你知道穿云宗啊?”
“不知。”
“哦。”丁白摸了摸后脑勺,门派来了生人,作为一个小孩,丁白自然好奇。他还指望着卞翎玉给自己说一下穿云宗的来历,没想到卞翎玉根本没有与他聊天的打算。
好在下午卞清璇来了。
丁白喜滋滋地迎上去:“师姐!”
卞清璇给他一瓶丹药,这是丁白照顾卞翎玉的报酬,丁白小心地收起来。小少年未雨绸缪,这些可都是他为将来娶道侣攒的本钱!
“丁白,把门关上。”
卞清璇进入院中,知道卞翎玉不喜欢自己说废话,开门见山道:“人间清水村出事了。”
说着,她神色凝重,把穿云宗此次的来意,告诉卞翎玉。
原来,三月前,穿云宗山下一个叫“清水村”的村子,发生了一件怪事。一连十来日,都不见人从村子里出来。
这事并不算稀奇,毕竟比起京城与县城,小村人口并不多,加上凡人不比修士,他们车马慢,若没有大事,往往很少出村子。
然而怪就怪在,清水村有一户人家本该嫁女儿,外村的新郎官清晨带着迎亲队伍进了村子,天色暗下来,也不见他们接了新娘出来。
临村的百姓觉出异样,前去寻人,然而清水村就像一张巨口,虎视眈眈吞噬着所有进入小村的人。陆陆续续进去的百姓,无一人出来。
大家这才意识到不妙,恐怕遇上邪祟了,连忙向穿云宗的仙人求助。
穿云宗一开始没觉得这是一件大事,妖物作祟修士们司空见惯,却不料这仅仅是个开始:凡是进入清水村的仙门弟子,也像普通百姓一样,没了音讯。
那队弟子中,甚至还有穿云宗宗主的儿子。穿云宗修士再不敢贸然前去,只得放下身段,向蘅芜宗求助。
卞翎玉听她说完,神色也凝重起来:“你怀疑是不化蟾?”
卞清璇点头,讽刺道:“若真是不化蟾,蘅芜宗的弟子前去,也是送死。偏偏那群蠢货,没人知道其中厉害,已经答应去清水村一探究竟,把穿云宗的弟子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