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桔桔
邹彦回来后,她掀开烤鱼的盖子,酱香、蒜香、鱼肉香冲出锅口,白生生的热气在炭火的作用下猛烈地升腾。
“你们看到了吗,这才是冬天该吃的东西呀,看着就舒服。要不我们顿顿都烧个炉子菜怎么样?”
“好啊!”小田是最捧场的,尽管没吃过,他也要无条件支持小舅妈。
邹彦同样没有意见,他只是没抢过小田。
“炉子很好,吃到后面都不会凉,还可以把其他的菜放进去加热。我也举双手支持。”
“那就下次再说,快点吃吧。”宋妍夹起一块蒜瓣似的白嫩的鱼肉送入口中,蒜香混合着酱香的口味冲击着她的舌头,“真鲜,要是菜市场的鱼全都不长刺就好了。你们快尝尝烤鱼好不好吃。”
邹彦一边品烤鱼一边道:“很香很嫩,好像比红烧鱼肉质要软一点。不过我以前吃的烤鱼不是这种风味,而是用火烤的。”他指的是野外生存。
“嗯嗯,这是另一种烤法。严格来说不是这么做,而是要把鱼肉放到炉膛里面烤,我们没有烤炉,只能用油煎一煎。”
糟糕,宋妍心虚地看一眼邹彦,飞快地往嘴里扒了一口饭。
她好像口无遮拦地说了一些土生土长的农村人应该没见过的东西,树湾队和桥明县城可没有烤鱼。要是邹彦疑惑,她就用之前搪塞牛翠喜的话来应付——问就是那位家里有个大厨父亲的高中女同学说的。
“这样就已经很好吃了,以后有机会再去吃你说的那种真正的烤鱼。”
邹彦出去以后,宋妍把火箱挪到院子里,晒着太阳烤火。冬天有冬天的享受,只要不往大北方去,再冷也有法子取暖。
小田的蓝色小棉袄已经做好,宋妍帮他换上试大小。
“小舅妈,我怎么又有新衣服啦?这也是礼物吗?”小田软软糯糯地趴在她怀里任由她将他的手臂塞进衣袖里。
“因为快过年了呀,过新年穿新衣。今天只是给你试试,这段时间还不能穿,等到了奶奶家过年的时候再换上。”宋妍想来想去只好让小田管她娘叫奶奶,真要论起来可能得叫亲家奶奶之类的复杂称呼,她算不明白,还是算了吧。
小田知道“奶奶”是指谁,也知道今年过年要去奶奶家,便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呀?去奶奶家是不是要好几天。”小舅舅告诉过他,去姥姥家要坐两天火车。
“等小舅舅放假我们就去,要不了很久,大半天就能到。小舅妈有个侄女,今年五岁,到时候你可以和她玩。好了,站直让小舅妈看看合不合身。”
小田立刻挺起胸膛。
宋妍扯扯他的袖口和衣摆说:“嗯,正正好,小田穿上很精神。暖不暖和?”
“暖和,软软的厚厚的。”
暖和就好,她往里填了不少东西。一样的衣服小田和小金凤一人一件,等过年当天两个孩子都穿新衣服。
晚上,邹彦和宋妍在家收拾要带回树湾队过年的物品。大部分东西这几天陆陆续续收拾好了,现在只需要查漏补缺。
“让我想想,”宋妍坐在床边掰手指,“衣食住行——衣服基本不用拿,就住两晚;干货炒货都带上了,腊鸡腊鸭也没落下,新买的两袋麦乳精装好了;毛巾得拿上;介绍信车票都齐全。不缺了吧?”她抬头看向邹彦。
“不缺,都收拾好了。来的时候坐火车你就有点晕车,等回去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到时候肯定人更多更不舒服。”邹彦蹙眉坐下,宋妍旁边微微塌陷下去。
宋妍有点犯困,靠着他软软地说:“这回可能会好一点吧,我准备带点腌生姜和蜜桔,到时候嘴里含一片生姜,橘子皮往鼻子跟前怼。哦对了,我还找秦大夫换了口罩,带上口罩隔绝车里的气味。这样还能晕车我就不信邪了。”
“坐一趟车你太辛苦了,要是有别的交通工具就好了。”
“嗯,”宋妍摇头,“火车不行的话,大客车会更难受的。反正离得近,我们很快就能到。”
邹彦默默把这件事挂在心上,如果能减轻一点点不适也是好的。
腊月二十九,军人们照常训练,家属院已经热闹起来了。在这段时间里,他们这里搬进来好几户新的人家。
年夜饭是明天吃,但是有的肉菜可以提前烧,现在气温低放不坏,所以家家户户都飘荡着香味。
宋妍成了家属院最闲的人。
上午九点半,她吃过早餐带着小田溜达去钱圆圆家。小田穿的衣服很多,圆滚滚矮墩墩,十分可爱。
相比之下,今年算是暖冬,气温将将突破到零下。前些天还下了雨,路面残留的雨水混着黄泥冻出结实又锋利棱角。
小田使劲踩着土冰混合的地面,有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他十分新奇,放开宋妍的手蹦蹦跳跳。
“小舅妈,幼儿园的老师说她家里冬天会下很大很厚的雪,我们这里为什么没有下雪呢?”
宋妍并不能很好地讲述雪形成的原因,只能简单地说:“因为我们这里还没达到下雪的条件,可能和温度、水汽有关吧,我也不是很懂。等你长大学到更多知识就会明白了。”
“长到小舅妈这么大都学不到吗?”小田很是沮丧。
……
不是。
要不是图书馆闭馆还没重新开放,宋妍高低得当场拉着小田去图书馆找资料。
钱圆圆和其他军嫂一样在家中忙碌,或者说,她比别人更忙更急,因为她自认为做不出年夜饭级别的大菜,只能比别人更加提前开始搞。
宋妍今天过来正是为了给她帮忙。
锅里噼里啪啦炸响的声音掩盖了外面的声音,直到宋妍到厨房门口出声喊人,钱圆圆才发现她到了。
“啊啊啊……阿妍,我的大救星,你终于来了!”钱圆圆拎着木头锅盖的横档猛地把它按进锅里。
第57章 回家咯
家属院的土灶构造是这样的——大铁锅的旁边安着烧水的金属罐子(一罐水能装满一两只暖水瓶)。
钱圆圆烧菜的过程中罐子里的水越来越热, 等她把油下锅之后水开始沸腾。热水溅到热油中,那叫一个水深火热。
灶里还燃着火, 锅里的油已经冒烟, 不能再继续干烧。宋妍用袖子包住手,用一个长柄瓢把罐子里的开水舀出来一半,再添进一瓢冷水, 让它停止沸腾。
“你把锅盖拿开。”
“不行, 油会蹦出来的!”
宋妍道:“现在不会,锅里的水汽早就蒸干了。”
“那我信你一下。”钱圆圆缩着肩膀一点一点挪开锅盖。
“不要怂嘛。”
钱圆圆和她互相伤害:“你还说我, 刚刚是谁舀开水的时候那么怂, 恨不得让水瓢自己长腿。”
下一道菜是红烧鱼, 年年有“鱼”年夜饭少不了这道菜。
宋妍拿起盘子,处理好的鱼“呲溜”一下滑进锅里。鱼身残留着一点水分,锅里的油再次炸响, 好在被鱼压住, 没有往外蹦太多。
宋妍去灶头弯腰查看, 以防灶里熄火。
“灶里不用管, 我架好了耐烧的柴, 能一直均匀地烧。不然我一个人可顾不上两头。”钱圆圆道,“是不是要翻面了?”
“再煎一会儿,现在翻的话很可能会粘锅,等它煎定型再翻。”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我每次煎的鱼都破破烂烂的, 小窍门真多。”
翻面之后她们把葱姜蒜扔下去去腥增香, 又倒了点白酒。
过了一会儿钱圆圆问:“小田呢?”
宋妍低头左右看看腿边, 怎么不在这里?她竟然没注意到小田自己跑了。
想到院门掩好了小田够不着, 她稍微放下心, 说:“我去院子里看看。”
“我也去。”
两个人出去后,看到穿得圆滚滚的小田撅着屁股在菜地里拔草——这是他之前沾宋妍的光得到的特权。
“小田,你手不冷啊?”宋妍喊他。
小田摇摇晃晃地转身,钱圆圆生怕他站不稳一屁股坐塌她水灵灵的包菜。
“一点都不冷!不信小舅妈摸摸看。”小田举起泥乎乎的双手。
宋妍过去把他拉出来,摸摸他的手背,还好,是热的。
三个人一起进屋。
钱圆圆道:“阿妍,霜打的白菜特别甜,等会儿你带点回去,可好吃了。”
“你忘啦,我明天早上就要回家过年。”
“那就今天中午晚上吃嘛,真的特别清甜。”
锅里的鱼咕嘟了一会儿,被酱油染上诱人的色泽,带着香味的热气充满厨房。
宋妍舀半瓢热水细心地给小田搓手指缝里的泥巴。
帮钱圆圆做好两道大菜之后,她拎着钱圆圆去菜地现砍的白菜回家。
她提着手里的菜问小田:“我们中午用这个白菜炖粉条好不好?剩下半棵再加点牛肉和豆泡烧个锅子,吃热乎的。”
“好,我喜欢吃豆泡,豆泡会嗞水。”
腊月二十九的晚上,邹彦正式开始休假。
他早早把小田塞进被窝叮嘱道:“好好睡,明天要早起坐车去奶奶家。”
小田乖乖闭上眼睛,邹彦拉灭灯泡离开房间。
宋妍有一点点焦虑,蹲在包裹旁边打查看行李和出行的各项凭证。这是她的天性,越重要的事情她越焦虑,就好比领证那天她反复查看证明文件。
邹彦了解她,握着她暖乎乎的手将她拉起身:“你去洗漱睡觉,我来替你检查,保证一样都不落。”他明白劝没有用,须得亲自检查让她安心。
她最后看一眼行李说:“好吧,交给你。”其实这种焦虑行为往往伴随着不信任别人只相信自己的心理,但对方是邹彦,她能够交付信任。
“别多想,你今晚得好好休息。”他用唇轻轻碰她的额头。
为了赶车,他们六点钟出头就出发了。
冬天的清晨很冷,邹彦把宋妍和小田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天色未亮,邹彦打开手电筒,微弱的亮光照着宋妍前面一小段路。
他们先坐摆渡车,再坐汽车,九点前赶到了火车站。距离检票还有一段时间,邹彦在密集的人群中找到一个位置让宋妍和小田坐着。他要离开一会儿。
冷峻的男人排在队伍中,时不时回头眺望。
终于轮到他,他把车票递过去问:“同志,请问还有没有同一隔间的卧铺?有的话麻烦你帮我改一下票。”邹彦手里是两张硬座,宋妍坐车过来状态不是很好,卧铺应该能稍微舒服一些。
“有,上中下铺你要哪种?下铺最贵,上铺最便宜。”
“一张上铺一张下铺,谢谢。”
“下铺三块五,上铺三块二,还需要补一块九毛钱。”
邹彦拿着卧铺票大步回到宋妍身边说:“碰巧还有卧铺票,我换了两张,这样你和小田能舒服点。”
“卧铺多少钱?”
邹彦如实告诉她。
“那我们就舒舒服服躺着回家。”她唇角微翘。她不是逞强的人,晕车确实很难受,春节硬座车厢想必挤得像沙丁鱼罐头,能舒服点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