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佳音
“姜家二郎,竟然还未能光明正大地登门……”施太后好笑之余,露出几分骄傲之色,“瞧瞧我施家的娘子,就是非同一般。”
启帝附和一句,“确实,若非不同一般娘子,也不会教朕的两个股肱之臣,青年才俊放下骄傲求一顾。”
施太后高兴道:“回头再有消息,便让人来告诉我。”
启帝应下,“儿子亲自来告知您,也就咱们母子能随意地笑言几句。”
天子寂寞,闲唠无人。
第79章
军饷之事,彻底捋顺,必然要公之于众。
折子由姜屿亲书,并未点名真身,既不提施晚意,也不提陆仁之名,全部由刺史府指代,听得人如何想,便是见仁见智。
陆侍郎提心吊胆数日,不知道陛下到底查清楚多少,是否会降罪于陆家……
尤其是是知道宫中召见施晚意之后。
即便他已经毁掉了陆仁意图贪墨军饷的证据,可若是施晚意说了什么,引得陛下对陆家不满,陆家仍然难逃其责。
毕竟论亲疏,施家是正儿八经的太后娘家,皇亲国戚。
早朝上,奏折宣读之后,不管其他朝臣如何想,陆侍郎暗地松了一口气。
起码施晚意确实遵守承诺,没有继续踩陆家一脚。
但早朝结束前,启帝金口玉言,任命了新的礼部尚书——不是陆侍郎。
先前“陆侍郎有可能高升”的传言可是煞有介事,朝臣们一面恭喜新尚书,一面不着痕迹地观察陆侍郎。
陆侍郎难堪,表面的风度还能保持住,不动声色地恭喜新上官。
直到离开太极殿,坐进吏部他办公那间独立的厅室,才绷不住神色,露出些颓丧。
这是他离高升最近的一次。
下一次……
没有了。
他的春风得意仿佛是个笑话。
日后在同僚面前,如何抬得起头……
而奏折处处只提刺史府,不提陆仁,陛下又没给陆家赏赐,朝中文武官员,大多是人精,回去后仔细回忆折子上的内容,越发怀疑。
陆仁病重,如何能办那一桩桩一件件事,他也太顽强了。
可不是陆仁,又是谁?
陆家近来的风波,施家女分走大笔家产的流言仍在,甚至有不少人听说有百姓去施家女新宅外泼赃物。
众人猜测不断,答案似乎显而易见。
折子的内容传出去后,民间士子间亦有人发现其中的异常。
有德才兼备的士子,较真儿地想要个确切的答案,与其他人据理力争。
可更多的人宁愿是陆仁,也不希望是个女子。
他们绕过不提,依旧指责施晚意妇德妇道不佳,试图掩盖或者使人遗忘忽视对真相的探究。
这是发现异常的人,还有更多百姓,人云亦云,跟着别人的指向,议论、指责、抨击……
就在热火朝天时,一件离京城百姓更近的事传扬开来,施二娘子回京后给城南贫苦百姓送了大笔修补房子的建材。
百姓们之所以那般推崇陆仁,是因为赈灾一事,受益的是瀛洲百姓,感同身受,越发情真意切。
偏偏他们认为的好官,他的遗孀竟然做出相当于背叛的举动——分走陆家五成家业。
正义之士无法接受,便做出些偏激的举动。
现下,施晚意的善举为人所知,一些被遗忘的事重新露出水面。
当年陆仁和施二娘子以及一个妾室的纠葛;
施二娘子做主给妾室找了个好人家出嫁;
施二娘子分家后带走了陆家大房的庶子……
丁芷芙嫁给牛三金,碍于貌美,出门即便戴帷帽也多有不便,是以甚少出门。
可邻里之间,不好将所有邻居拒之门外,便挡不住好奇的人。
丁芷芙知晓分寸,只道:“过去的是非,事关名声,不好再提,不过夫人……施二娘子是极好的人。”
她这一句话,传到外头,依然有人说是因为亲生孩子在嫡母手底下过活,但乱七八糟的议论之中,施晚意的名声确实回转。
反馈到施晚意这儿,便是她的护卫没再驱赶人,也没再洗墙了。
施晚意还收到一封花笺,姜屿约她在茶馆见面。
而这个茶馆……就是金吾卫校场外的那个。
施晚意:“……”
约哪儿不好,偏偏约在那间茶馆。
约在那间茶馆也就罢了,偏偏约在她发现姜屿身份的那间雅间。
约定之日,施晚意站在雅间门口,“……”
雅间门打开,姜屿一身金吾卫军服,气定神闲地问:“二娘,怎么不进来?”
施晚意第一次见到姜屿穿金吾卫军服。
风仪玉立,不同于着广袖长衫时的雅致飘逸,军服剪裁合宜,英挺巍然,天然便带有一股庄重凛然之势。
而且劲装加身,好身材一览无遗。
劲腰长腿,宽窄得宜,力量感喷薄而出,却不会隆鼓地失衡。
哪哪儿都长得恰到好处,还有一张格外优越的脸……
女娲娘娘捏他时,定然偏心了。
施晚意视线下移,教他这一身军服劲腰勾的魂不守舍。
姜屿在门内,瞧着她这好色的诚实样子,好气又好笑,“还不进来。”
他转身进去,施晚意便颠颠儿地跟上,小媳妇似的,眼睛粘在姜屿背上似的。
姜屿一人前来,施晚意的护卫阖上门,守在门外。
楼梯口,一个书生打扮的男人探头探脑地望向雅间。
护卫锐利的
姜屿走在前头,感觉到她火热的视线,心头无奈,驻足。
施晚意太入神,撞在他的背上,连忙抓紧他腰侧。
“没事儿吧?”姜屿想回身,被她抓着,便侧头问。
施晚意摇头,收回手时飞快地摸了一把姜屿腰侧,然后才一脸乖巧地绕到正面。
姜屿感觉敏锐,自然忽视不了她的小动作,直接在她清醒时,轻轻捏住她脸颊上的肉,气她:“你多喜欢我一些,我什么不能给你?何必偷偷摸摸?”
施晚意的脸颊揪起,嘴也微微撇向那侧,略显含糊地回:“你再捏我脸,我当你挑衅了,数三声,快松开,三、二……”
姜屿在她数“一”前,松开了手,改捏为大拇指轻抚,“你碰我便不是挑衅了?我这几日为了你的名声和安全忙活,可你先前如何瞒我的?”
施晚意自知理亏,眼睛转动几下,软言软语道:“我这样温良柔顺的女子,你怎么忍心与我计较?”
温良柔顺……
姜屿手向上移,手指压着她额角,轻轻一推,“少贫嘴。”
施晚意被扒拉地头一偏,反推他一把,没推动分毫,反咬一口,“我还没说你,这般促狭,竟然约在这里,你早就发现,逗我好玩吗?”
“是醋了。”
施晚意:“……”
说得这么真诚,越发显得她没良心,都不知道如何回了。
姜屿淡淡地低头瞥她,问:“你不与我说坦诚,是不相信我吗?”
“当然不是。”施晚意收敛神色,眉眼疏淡地轻道,“只是觉得没必要,莫名觉得就算不告诉你,你好像也能懂我。”
她说“没必要”,姜屿心便像被一双手攥紧,她说后面的话,那只手一下子又松开来。
姜屿面色稍霁。
他对施晚意的底线一直很低。
姜屿轻声问:“我该懂什么?无论如何,我都希望在你划定的边界里,我有独一无二的待遇,你于我已是如此。”
他从来没说过爱,可一言一行皆透着独占欲,也确实用行动践行着他的话。
施晚意沉默片刻,坦诚地吐露内心,“我是个好人。”
姜屿眉头一动,意外于她剖白的第一句话。
施晚意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很轻很淡,满满都是坦荡,“我给陆仁一个体面,我和姝姐儿也能体面地离开,何乐不为?我要盛名何用,教人将矛头指向我,打压我吗?”
“强如你,胸襟豁达如你,不怕旁人才华声名甚至容貌强于你,慕强之人也确是比比皆是,可这世上极多人平庸且见不得别人好,打压异己似乎能得到更多的权益,事实上不过是短见、愚见。”
“明明是我和陆家的事,我只是爱自己,没伤害任何人,他们却说我自私,指责我贪婪,辱骂我背信弃义。”
施晚意嗤笑一声,踮脚靠近姜屿,轻声问:“你不是也在帮我挽回名声?你看,只要我包装的更好,包装的无害,谁能说我不是个好人?凭什么说我不是好人?他们有什么资格说我不是好人?”
姜屿与她四目相对,她清凌凌的眼里印着他的脸。
她在他这里,没有一丝虚假。
他们分明相似至极,恪守着各自内心的秩序,做着各自认为对的事情,穿上一件温和无害的外衣,内心只袒露给最特别的人。
姜屿情不自已,低头吻上她的眼。
施晚意下意识闭上眼,呆愣。
姜屿微微弯腰,低头,唇轻触她的眼,一下、两下……忽而感叹:“你怎么这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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