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珣
“喵喵。”
“我不在王府这段日子,雪团有过来吗?感觉它又重了许多。”王玄瑰张着双手,让安沛儿和蔡奴为他摘身上蹭到的猫毛。
安沛儿收集着猫毛答道:“奴已经问过了,最多只跑到墙头,便叫人给捉了下去。”
他啧了一声,又道:“今日整个镇远侯府的人都瞧见雪团跑我怀里去了,省得她为难,我们该去提亲了。”
蔡奴道:“好了阿郎,提亲也不能这般快,总要给我和嬷嬷准备聘礼的时间,再说库房也需要重新清点一次,圣上已经在宫中等候多时了,快去吧。”
“嗯。”
等王玄瑰到宫中的时候,圣上已经换下龙袍,穿着一身琵琶纹样的短衫,招呼他上马车,“走走,我们去泡汤泉,边泡边说。”
见他多看了两眼马车,圣上了然道:“我记着你那马车,在婆娑被抢了,我已经吩咐人给你重新打造一辆,比你之前那辆还舒服,特意下得旨,谁敢弹劾你,你让他们找我。”
圣上马车里放着冰块,凉爽舒适,王玄瑰歪瘫在车壁上说道:“多谢圣上。”
见他累坏的模样,圣上感慨道:“你们一天不回来,我这心里一天不踏实,温泉泡得都不得劲,你这一路肯定也没泡上,今儿好好泡泡,解解乏,后面几日都不找你。”
说到温泉王玄瑰恍惚一瞬,想起了吐蕃雪山上的那两池子泉水,他可不是没泡上,还泡得甚美。
他伸手抵住喉结,一路上圣上说了什么,一句没进耳。
等下了水,他喟叹一声倚在沉香假山上,听圣上问他出使这一路上发生的事,便用最简短的语言给讲了一遍。
待听到他借兵吐蕃转过去攻打婆娑,差点让南天王带的象兵给踩了,圣上愤而起身,伸手在他身上打了几巴掌。
王玄瑰躲闪之际,便悉数落于背上,巧将在婆娑新受得伤,露于圣上面前,顿时让圣上就舍不得打了。
给了糊了一后背汤泉水,“臭小子!”
“你有几颗脑袋!被人抢了就抢了,回来便是,你知道我在长安城久等你们不归是什么心情吗?
按原本路线,最多半年你们就该回来,西北至少我还能瞧见战报,你们呢,渺无音讯!”
说着,圣上气起来,“孤就差派人找你们,给你们收尸了!”
这一顿吼,吼得王玄瑰老老实实的,就连眼下小痣都消停地待在脸上不敢动。
教训完自己最不省心的亲弟弟,圣上靠在池壁上,伸手示意一旁的起居郎,“孤刚才骂宣王、打宣王这段别记,只着重记宣王出使路上的事情。”
本也没记的起居郎应是,在圣上挥手下退了出去。
此处再无外人,圣上抱怨:“你叫我惦记,舒航那小子同他妹妹一起,也不叫我省心,一身伤不回长安,出点什么事,让我怎么跟老镇远侯交代。”
听他嗓子都哑了,王玄瑰主动给圣上捧着果子饮,圣上没好气地接过来,一口饮尽,“砰”地放在池边。
“他们两个的脉诊我已叫人送来长安了,太医署已研究多时,明日便去侯府,为两人诊治,不说救回舒航那一双腿,也别留下太多病根。”
王玄瑰静静听着,倏地,圣上又说回了他,“别的不说,你这趟出使完成的不错,但凡吐蕃插手,婆娑必坐视不理,两国定会争斗,加之燕息战败,陶梁至少能休养生息十年。”
他眯着眼,舒服地靠在泉壁上,“他们的赏赐我都想好了,你想要什么?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来,不如,你去工部如何?”
好不容易在鸿胪寺实现他人不在,事务正常运转,且无外患的王玄瑰,冷冷回看圣上,“不如何。”
这哪里是什么赏赐,这是想让他去工部当苦力。
“工部多好,你在吐蕃都能制造出绞车弩,去工部事半功倍!”
回应圣上的是王玄瑰的两声冷笑。
“你这小子!”圣上点点他,抬手之际,带起一片水花,随即向自己的贴身宦官招手,那宦官捧着明黄色的圣旨出现在二人身旁。
“你既不想去工部,那便好好想想,要什么赏赐,机会只有一次。”
说着,圣上看向宦官,宦官了然地打开圣旨,做好一会儿宣读的准备。
圣上满意的等着王玄瑰开口请旨赐婚,虽说镇远侯府家七娘和离过,但谁不知道她夫君新婚之夜就去了战场,两人和离时,她夫君刚归家。
这算下来,也都配得上。
能碰见一个让长乐喜欢的小娘子不容易,这个小娘子还不嫌弃长乐的狗脾气就更不容易了!
他这个做兄长的,怎么能不成人之美,他圣旨都拟好了,只要他开口,当场就同意。
圣上坐直了身子,吸着温泉水下鼓囊囊的肚子,郑重道:“你且说要什么赏赐,孤都同意!”
连自称都变成了孤,就代表着,现在在王玄瑰面前的人是当今圣上,而非他的兄长。
王玄瑰思量片刻,又问了一遍,“圣上当真什么都同意?”
“孤说话算数。”
圣上做好一会儿赐婚的准备,只见王玄瑰从水中站起,郑重地弯腰拱手行礼,圣上矜持地点点头,一副你说的样子。
王玄瑰道:“臣愿用自己一身功绩,换镇远侯府七娘沈文戈入鸿胪寺为官的机会。”
为官、为官、为官……
圣上耳朵里不住地盘旋这两个字,想好的所有给他赐婚的说辞,一句也说不上了,就连他的宦官也是一噎,惊愕的看向他。
“下去!”
宦官赶紧捧着赐婚圣旨退了下去,圣上捧了把水洗了洗脸,平复着自己巨大落差的心情。
王玄瑰一直弯着腰,根本不知道圣上如今脸上神色有多么精彩,他还在为沈文戈说着好话。
“臣站在客观的立场上向圣上提出此事,本次出使成功,任何一位使团使者都功不可没,七娘丝毫不差,若因她是女子,便将她拒之门外,臣觉得这是鸿胪寺的巨大损失。
故而,臣愿用自己的赏赐,换取她为官的机会。”
见圣上迟迟不语,他又道:“今有瑶将军这位女将军,为何就不能有沈文戈这位女鸿胪寺官员。”
圣上深深吸了口气,问道:“你当真要向孤,换取这个赏赐?”
而不是赐婚?
“臣真心实意。”
圣上拍着脑门,无奈道:“起来吧,此事孤还要再思量思量。”
“圣上,沈文戈著有《使团见闻录》一书,臣明日为圣上送来一本,上面记载了使团一路上发生的事情,还有她的心路转变,相信圣上观后,会做出决断的。”
“哎,”圣上疲惫道:“行,你明日给孤送来。”
泉水汩汩流动着,氤氲出一片雾气。
长安城大大小小的汤池馆子里也挤满了人,从外归来的人们,呼朋引伴一起去泡汤泉,热闹非凡。
七日光景一晃而过,不是所有人都能面见圣上,吃到宴席,能去者,非大功有官职在身。
沈文戈收到她也要去的消息时,也是不敢相信,倒是陆慕凝和沈婕瑶为了她,前前后后忙乎了起来。
一个说她穿红衣好看,一个说宴席大事,不可出挑。
最后陆慕凝烦得不行,将沈婕瑶赶了出去,她可是一身明光甲就搞定了,净给自己妹妹出馊主意。
沈婕瑶在门外喊道:“我也只是母亲七天内的爱女,七天过后啊,就什么都不是了。”
“沈婕瑶!”
屋里传来陆慕凝的声音,沈婕瑶当即闭嘴,“我去找大兄!”
沈文戈最后穿了母亲为她挑的浅黄色宽袖襦裙,裙角用一块玉压着,腰间还有一个荷包,里面装着零嘴,怕宴席上的东西她吃得不习惯。
这回进宫,自然是跟兄姊一起坐马车进去,沈婕瑶从她腰间荷包里抓出一把果脯,塞给她一个,“别紧张,无非就是先受个赏赐,然后吃吃饭,简单的很。”
看了二姊一眼,沈文戈含着果脯不语,她哪里是为自己紧张,是在为二姊紧张啊。
二姊与燕息皇子的事情,圣上怎可能不知情,也不知会如何对二姊。
沈舒航其实早被圣上叫进宫一次,摸了摸沈文戈的头,“圣上心中自有决断,多想无益。”
在柳梨川与张彦下首坐下,她看着宦官捧着厚厚的旨意过来,连呼吸都放缓了。
最先念的,是参与燕息战事的将领们,第一个说的便是她大兄。
“镇远侯铮铮铁骨,宁被俘受尽酷刑,也不愿蛰伏于燕息,特赐金三百两,绢四百匹,准回家养伤,暂卸西北大将军一职。”
“末将,谢圣上。”
看着大兄被两个小宦官推出来,沈文戈眼眶立刻红了,理智知道大兄双腿残疾,不可能再当大将军,甚至镇远侯还为他留着,已是不易,可她还是好难过。
似是有蝇虫飞舞过来,她举手扇了扇,顺便擦净眼旁水渍。
紧接着便是她二姊,她心都提了起来,只听那宦官道:“瑶将军深入敌营,营救镇远侯,有勇有谋,击退燕息,特封为西北大将军,掌西北,赐金三百两,绢二百匹!”
西北大将军?!圣上非但没怪罪二姊,还将大兄身上的将军职位给了二姊,让二姊连升三级!
沈文戈重重舒了一口气,之后听着凡是去过西北的人,按军功封赏,四兄、五兄、六兄,人均升两级,四兄更是能当个小将军了。
而且哪怕是最普通的士兵,也拿了二十两纹银,她这才露出了今日第一个笑容。
之后便是使团了,她跟着起身,与众人站在一起。
“出使使团,平婆娑,生擒婆娑王,带回大量书籍,又与吐蕃结下深厚友谊,特赏宣王紫袍一件!”
“燕息、婆娑、吐蕃三国使者即将来朝,特在鸿胪寺立礼宾院,由蒋少卿全权负责,赏银一百两,绢五十匹!”
“岑将军护使有功,刚猛非常,封金吾卫左将军,赏银一百两,绢五十匹!”
“其余使团使者,由吏部考核核定,升一级,赏银三十两,绢二十匹。”
所有人都念完了,沈文戈低垂着头,无人可见,她的眉头已经紧紧蹙上了。
连岑将军都直升了四级,蒋少卿都单独执掌礼宾院了,甚至但凡出使的人都有钱和绢拿,怎么只给了王爷一件紫袍?
她正思索,猛的听见自己名字,“最后,使团成员沈文戈出列。”
宦官站在上首,念道:“兹有沈家七娘文戈,以女子之身,跟随使团出使,立下汗马功劳,特恩赐为鸿胪寺典客署常客兼译者!”
沈文戈倏地睁大了眸子,鸿胪寺常客——九品官!
他没有任何封赏,可她却有了官当!
作者有话说:
圣上:提前拟赐婚圣旨的我,好像那个大冤种!
【我是和沈文戈第二个婢女的名字扛上了么,我为什么总想管她叫碧落……笑哭,默默翻开大纲看看她到底叫什么的我,哦,原来是——音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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