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珣
但亲家你放心,那小娘子有我看着翻不出风浪,我们都是经历过的人,谁家郎君房里没有个人呢,届时我让文戈抬了她身边婢女,你看可好?”
陆慕凝吃了口茶,没回答,反而问了句:“听说滕尘进了金吾卫,可是前途无量了。”
夸了儿子,王氏自然脸上露出自豪,“在军中熬了这些年,也算是熬出头了。”
“是啊,”陆慕凝将茶放下,“我家文戈也是熬出头了,这身边没有夫君陪伴,在婆家一待就是三年啊,上得侍奉公婆,下得管他在军中吃喝,我听我那不成器的女儿说,娉娉没少让她贿赂掌勺的给滕尘开小灶。”
她笑悠悠的看着王氏,茶杯不轻不重磕到桌上,发出咔哒一声,她是因顾虑沈文戈后半辈子才希望不和离,再过过看,可不代表女儿受了欺负之后,她不讨个公道。
王氏被怼的三角眼都张大了些,本就是她要接人,只能咽了这口气道,“是啊,文戈辛苦了。”
“可不是,”陆慕凝乘胜追击,“我家娉娉有多为滕尘着想,亲家母应该最是清楚,虽说两人已成亲三年,但终究一天都没相处过,这突然冒出来个小娘子,不说她,便是我们心里都难受。”
王氏道:“那亲家?”
“别跟我说什么恩情不恩情,若论恩情,哪个高的过我们家娉娉去,现在一变天腿还疼呢,所以,我也没什么别的要求,给那小娘子安排个妥帖婚事嫁出去吧。”
陆慕凝全当没看见王氏脸色难看,“我呢嫁到镇远侯府里,人啊也跟着粗了些,话说的不好听,滕尘就算后院里进女人,那也得等娉娉生下嫡子之后,绝没有现在进人的道理。”
王氏依旧不搭腔,她惯爱在儿子面前当老好人,这些天也有眼睛,看的出齐映雨和他之间有感情,可不愿意当这个恶人。
气氛一时间僵持住了。
直到沈文戈端着热汤进门,先是熟练地为王氏放碗,后才对母亲求饶般笑笑,将银耳莲子红枣汤放在她手边,坐在了她下手。
笑着对王氏道:“夫人尝尝味道,七娘全然按照夫人口味熬制的,甜一分不可、热一分不可,一碗里啊非得一朵银耳、三颗枣、五粒莲子才成,这枣和莲子啊,还得去核。”
陆慕凝喝汤的手一顿,美味的银耳汤里,鲜甜的莲子也变得苦涩了,她家娉娉在家里,可是从来不会下厨房的。
机械式地咽下嘴里东西,她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沈文戈,她心里那点小心思当娘的哪有不知道的,无非是想借这手,告诉她,她在婆母手下过得不好。
但这确实精准搔到她的痒处了,哪有当娘的会不心疼女儿。
她眼尾上挑,问道:“哦?看来我家娉娉长本事了,还会做些什么?”
沈文戈开口道:“这可多了,夫人郎君爱吃的栗子膏、乳鸽酿女儿都会,还有母亲,女儿刺绣功夫也渐长,夫人最喜欢女儿给她缝衣裳了,女儿这伺候人的功力也渐长,等哪天吃饭,女儿也好好伺候母亲。”
王氏咳了一声,那晚银耳莲子红枣汤她也是食不下咽,她看了一眼沈文戈眼中含着警告,对陆慕凝道:“文戈确实是个好儿媳,在家中甚是贴心,总是主动照顾我们。”
让儿媳妇做饭、吃饭的时候站在一旁伺候、挑刺般地让其缝制绣品,是当婆婆用来拿捏折磨儿媳的把戏,都是当嫁过人经历过,也当了婆婆的人,谁不知道谁。
还主动照顾?说出这话,也不怕臊死她。
陆慕凝心中一口气梗在了胸口,看沈文戈以前为了尚滕尘那委曲求全不争气的样,只对着王氏假笑。
沈文戈讨好似的拉住母亲的衣袖,陆慕凝不理她,将衣袖抽了出来,平复了下心情。
刚想对王氏说,等滕尘后院干净了,娉娉再回去,将人打发走,她好问问她,在婆家过得什么日子,就听沈文戈道:“不知那齐娘子可还在府上?夫人可问清楚了,她怎么救的滕尘?”
王氏脸色肉眼可见的一变,陆慕凝跟着皱起眉头,“怎么这么问?”
沈文戈刚要开口,王氏阻道:“文戈!”
她不管不理,继续道:“那齐娘子声称救过滕尘一命,但巧的是,也是一个雪天,也是三年前,但我问时她却含含糊糊,总不说明白,后来这些还是我问滕尘身边小厮才知道的,母亲,你说,是不是巧得很。”
含着薄泪的失望眸子转过来看向陆慕凝,里面的凄楚与委屈让其都一时怔在原处,随即反应过来,怒而看向王氏:“王曦!你家欺人太甚!”
既然那小娘子恩情有误,为何不告知尚滕尘?看我家娉娉笑话不成?
那日日夜夜被腿疾所扰的夜晚都成了假的不成!
他尚滕尘不知道,认错了人,她王曦还不知道!
管中窥豹,她的娉娉在尚府过得是什么糟心日子!
王氏立马道:“西北多战乱,滕尘也非一次两次受伤,正如文戈所言,那齐娘子总是说不明白,这我又哪知道那么多事情,再说,也兴许是文戈想差了呢,齐娘子手里可有信物的。”
沈文戈惨然道:“对啊,我怎么只知道救人,就不知道要个东西来证明人是我救的。”
“哎呦,你看,误会了误会了,文戈、亲家……”
“你别说了,”陆慕凝伸手制止王氏的话,喊道,“嬷嬷,来人!送客!”
嬷嬷进门,躬身在王氏身侧,“夫人这边走。”
陆慕凝道:“把东西也给她带走!”
王氏起身,已是满头汗了,“陆氏,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慕凝冷笑一声,“让贵府备好和离书的意思!我镇远侯府的女郎,养得起。”
作者有话说:
慢走不送嘞您
第十六章 同意和离
跪下,在你父亲牌位前,告诉他,你要和离
王氏急了,对陆慕凝道:“陆氏,文戈年纪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和离岂是儿戏?”
陆慕凝道:“确实不是儿戏,但你家也着实让人心寒。”
“都说了是误会!”王氏颇有些气急败坏之感,明明刚刚还说的好好的,沈文戈一进来全毁了,她连连点头,“好,好,你们别后悔就是,除了我儿,和离之后,她沈文戈还能找到什么好的,全长安都知道她对我儿……”
“够了!”陆慕凝打断她的话,“那就不劳你家费心了!若没记错,滕尘也该归家了,还请三日内将和离书送过来。”
王氏带着礼物愤而离府,陆慕凝倏而转头看向沈文戈,“这回舒服了?弄成了个和离得劲了?”
沈文戈端起莲子银耳红枣汤,“母亲尝尝,我放了好些糖,母亲不是爱吃甜的吗?”
“别来这套。”
“母亲,”沈文戈凑上去,舀了一勺放在陆慕凝嘴前,“女儿费了好大心思熬的呢。”
陆慕凝挥手打走,看了她半晌,眼眶都有些红,“我问你,你在尚府还受了什么欺负?”
“没有,除了刚才女儿说的,真的没有了。”沈文戈连连保证。
“真的!”
陆慕凝却是不信,沈文戈不说,她有的是法子知道,便道:“那齐娘子怎么回事?”
说起齐映雨,沈文戈的撒娇劲儿便散了,“一如母亲所想,她占了我的恩,尚滕尘还打着报恩的旗子让她进府,实在是让我,恶心。”
“你没长嘴?”陆慕凝怒其不争,“你就不知道跟姑爷说一声?”
沈文戈低头搅和银耳,将那一朵银耳搅得支离破碎,才道:“母亲焉知我没解释,我说了,可他不信。”
她长叹一口气,“他说女儿是嫉妒齐娘子,她有恩情,女儿也要有,还抢占她的恩情,东施效颦好不可笑。”
陆慕凝气滞,就见沈文戈又舔着脸凑上来,“母亲同意我和离了?”
“我不同意,你就会回去?”
尚滕尘之前在西北战场,这又进了金吾卫,都不是能成日在家的,能与女儿朝夕相处的唯有王氏。
当母亲的,会同意女儿和离,只有一条,那就是在婆家受欺负,受委屈了,如何能忍心。
“多谢母亲。”
陆慕凝将搁到自己肩膀上的脑袋推下去,冷声道:“带上一碗新的,跟我去见你父亲。”
一路上,她都寒着脸训斥,“当年不让你嫁,不让你嫁,你就要嫁,还跟着人家去战场,巴巴救人家,结果呢?
人家把你当回事了吗?还让王氏那贱蹄子拿捏住了,你怎么不想想,与他们家结亲,是他们家占便宜,你就是蠢的。”
沈文戈点头应是,“女儿可不是蠢,一心想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尚滕尘不在家,那我得当个好儿媳,什么都不敢做,只敢听话。”
“闭嘴!”陆慕凝推开自己房门,走到小屋里,“救命之恩都能让人给劫走了,你还能干什么?一心想脱离我管教,你瞧你给自己找了个什么人家?那王氏出了名刻薄!
你黏着她儿子,她岂能不折磨你?”
小屋里,陆慕凝拿过香点上,递给沈文戈,“跪下,在你父亲牌位前,告诉他,你要和离。”
牌位前放着沈文戈煮好的银耳汤,沈文戈利索下跪,砰砰磕了三个响头,“父亲,女儿……”
就说了这四个字,泪水迅速蔓延,她哽着声音道,“女儿回来了,要和尚滕尘和离了,尚滕尘不是良人,是女儿错了。”
女儿回来后,一定帮你护住镇远侯府。
“行了,起来吧。”陆慕凝拉起沈文戈,“给你父亲上香,你父亲生前最疼你,若叫他知道,指不定怎么心疼,也就是你几个兄长都不府上,不然我非得带上他们砸了尚府的大门!”
不愧是跟着父亲在西北生活了许久的母亲,纵然有着江南女子的柔情,可半点不怕事,还带着被父亲影响了的倔强。
她回来了,镇远侯府就有了主心骨了。
见沈文戈乖巧的给她父亲上了香,陆慕凝心中这口气方才出的差不多了,转而想到王氏,又沉了脸,“你放心,有母亲在,他们不敢不给放妻书,若是不给,且有他们受的。”
说到王氏,自从镇远侯府归来,就气得差点一病不起,那齐映雨还想探探口风,沈文戈到底回不回,恰巧被王氏抓个正着。
她披着衣裳坐在床榻上,脸色蜡黄,嘴唇干枯,看着俏生生站在她面前的齐映雨,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既然滕尘已经决定纳了你,那你也算是我们尚家人了,服侍我这个老婆子,心里不委屈吧?”
齐映雨吓得连连摇头,王氏指挥道:“去,给我熬药。”
本就会做农活的齐映雨利落地给熬药,反而让在厨房里的人看笑话,背地里说她连这个都会。
她默默忍了,端着药给王氏,王氏只端起来一瞬就将药推到了齐映雨手上,药汁全洒了出来,王氏道:“你想烫死我不成,再熬!”
这药本就是她凉好了才端来的,而且打在手上的药汁也不烫啊,齐映雨咬着唇,又去熬了一碗。
“凉了,再熬。”
“太苦,再熬。”
“太甜,药效都没了,再熬!”
一连熬了七八遍,熬到天都黑了,王氏才给面子的喝了药,看她那红红的眼眶,大发慈悲道:“行了,明日再过来吧。”
等齐映雨拖着一身疲惫回了房,负责服侍她的小婢女拿出饼子咸菜,“娘子,我去厨房拿菜,他们只给了这个。”
厨房是故意的,齐映雨只能伸手拿过馒头,咬一口落一滴泪。
待次日再过去服侍王氏,王氏盯着她姣好的身段,又不乐意了,她道:“打扮的这么妖娆,给谁看呢?”
齐映雨无法,到底回去换了身素净的衣裳,不施脂粉,不戴首饰,王氏看她那我见犹怜的样,道了句:“瞧你倒是扛冻的样子,我看冬日棉衣都不用给你备了。”
也不知她这话是真的还是假的,齐映雨不敢回答,被指使着倒屋里的尿盆时,小脸唰白一片。
“我那好儿媳都受得,你不会受不得吧?你可是我儿亲自带回的救命恩人,以后要伺候他的。”
一听救命恩人,齐映雨立马止住了哭,让干什么干什么。
只短短两天,齐映雨就觉得自己半条命丢了一半,听说尚滕尘要回来,拼着连饭都没吃,就要去门口接他,又被王氏身边的嬷嬷拦下了。
“齐娘子穿这身恐怕不妥。”